「徒兒,你再去挑戰他一次!」袁士霄卻是忽然說出一句讓眾人目瞪口呆的話來。
「這……師父,這里是和卓的牙帳大殿,而且今日在此設宴,怕是多有不妥!」陳家洛稍一猶豫,便開口拒絕道。
袁士霄轉頭看向木卓倫,意思不言而喻。
「這……」木卓倫也登覺為難起來,倒不是他計較什麼牙帳、設宴,而是無論誰打敗了誰,都會弄得雙方難以下台。
「和卓不會是真怕弄壞你這大殿吧!」袁士霄終于開口道。
「那倒不是,今天是款待貴客的日子,我是怕他們二人年輕氣盛,萬一打出真火來,誤傷了誰都不好,要我看不如改日吧!」木卓倫將心中所想一股腦的說出來,只差沒說「我是怕你徒弟傷在人家手上」罷了。
「哼,小孩子切磋較技,有什麼誤傷不誤傷的。」袁士霄輕哼一聲,但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一緩,「和卓放心,若有什麼危險,老夫定會出手阻止二人。」
回過神來的霍青桐听了幾句,便將原委猜了個大概,心中暗暗苦笑,以那慕容公子的武功,就是你出手,怕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了……
不過她也听父親提過這袁士霄脾氣古怪,而且說一不二,因此也沒有開口相勸的意思,在她心里,自是慕容復更為重要一些。
「徒兒,還不快去,就讓為師瞧瞧,你到底是如何敗在此人手下的!」袁士霄見陳家洛一臉不情願,便開口催促道。
「是,師父!」陳家洛無奈嘆了口氣應道。
陳家洛來到慕容復桌前,拱手施了一禮,「還請慕容公子賜教。」
慕容復卻是白眼一翻,將頭扭向一邊,看了不看他。
陳家洛登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再次沉聲說道︰「慕容公子,請賜教!」
「怎麼?你讓我打我就打,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慕容復悠悠說道。
陳家洛登時語塞,按照江湖上的規矩,若是別人向你挑戰時,你不應戰,便等若于認輸,因此若非事出有因,江湖中人一般不會拒絕別人的挑戰,否則對自己的名聲大大不利,可今日卻是踫到了這麼個怪胎。
陳家洛無法可說,臉色漲得微紅。
「小子,你是覺得老夫的弟子不夠格向你挑戰?」袁士霄開口道,聲音中已是帶著些許冷意,雙目如電的盯著慕容復,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袁先生是吧,」慕容復扭頭看了袁士霄一眼,「如果有人向你挑戰,你會怎麼做?」
袁士霄一愣,隨即笑道︰「若是旗鼓相當或是高過老夫的對手,老夫自然欣然出戰,若是……」
說到一半,他聲音忽然頓住,臉色瞬間黑透,「你是說老夫的徒弟不如你?」
「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慕容復甩甩手,一副我什麼都沒說的樣子。
「你……」袁士霄氣得胡子發抖,一手按在桌子上,桌子「吱吱」作響,半晌後,他才哼了一聲,「敢做不敢當,難成大器!」
「就你這徒弟有出息,能成大器,干脆以後改名成大器好了!」慕容復冷笑一聲。
此話一出,殿中眾人臉色微微一變,霍青桐張口欲言,但想起二人此前發生的不愉快,登時忍住了話語,「不知他還有沒有生我的氣……」
「哎,他自從進殿,都沒有看我一眼,應該還在生氣吧……」
「一個大男人,怎會如此小氣……」
一時間,她又胡思亂想起來。
木卓倫正欲開口勸解,但袁士霄卻是哈哈一笑,「小子,今日你還非得跟我徒弟比試不可了!」
他雖然是在笑,但那笑聲中夾雜著絲絲怒氣卻是誰都听得出來的。
「哼,若是誰向本公子挑戰,本公子都要應下,那本公子豈不是忙死了,更何況本公子是受木老英雄之邀,前來赴宴,又不是來參加什麼武林大會的。」慕容復臉上已經有幾分不耐煩。
站在慕容復身前的陳家洛,臉色變幻半晌,心中一股抑郁之氣陡然爆發出來,一字一頓的說道︰「陳某不才,但請慕容公子賜教!」
看得出他已是怒到了極處。
「听說你還是紅花會總舵主?」慕容復哈哈一笑,話鋒一轉,陡然問道,與剛才的盛氣凌人判若兩人。
陳家洛一愣,「怎麼?敝會有什麼得罪之處麼?」
「那倒沒有!」慕容復搖搖頭,「這樣吧,今日你不跟我比過一場,勢必不會甘心,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不如咱們來個明碼標價,一百萬兩打一場,誰贏是誰的!」
殿中眾人听得他這話,登時面面相覷,臉色均是古怪之極,這比武論劍對于習武之人來說,是多麼神聖的一件事,但從慕容復口中說出來,卻好似市井之徒下注做賭一般,好生兒戲。
「怎麼樣?機會已經給你了!」慕容復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悠悠喝了一口才問道。
陳家洛臉色又青又黑,握著劍柄的右手微微顫抖,若不是自幼熟讀四書五經,通曉儒家經義,顧及禮數,他早就直接拔劍刺過去了。
「徒兒,跟他比,難道堂堂紅花會總舵主,會連一百萬兩紋銀都拿不出來麼?」袁士霄在一旁催促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若沒有,為師給你!」
听得「堂堂紅花會總舵主」幾個字,陳家洛目光一定,狠狠點了點頭,「好,就賭一百萬兩,出招吧!」
慕容復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哼,若是本公子先出招,你就沒機會出手了!」
陳家洛再也按捺不住,「刷」的一聲,長劍出鞘,青光乍閃,寒氣森然的劍刃在空中上下舞了兩下,嘴中喝了一聲,「看劍!」
隨即長劍刺向慕容復,劍到中途,劍尖輕顫一聲,卻是陡然變得模糊起來,下一刻,數十點寒光將慕容復周身大穴籠罩其中。
「好劍法!」殿中眾人均是習武之輩,見得陳家洛這一劍如同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禁暗暗喝彩。
便是袁士霄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欣慰之色,輕輕贊了一聲,「徒兒大有進步!」
蓋因陳家洛陳家洛這一出手,便使上了全力,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慕容復氣得太狠的緣故,竟然比平時憑空多發揮出三成的實力。
慕容復面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右手探出,在桌子上一拍,桌上茶杯紋絲不動,但其中的茶水卻是「呲」的一聲噴了出來。
慕容復右掌凌空一轉,一小團茶水竟是隨著他的手在空中流轉起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微微一驚,均覺不可思議,尤其袁士霄更是心中一突,冒出不顧不好的預感來,甚至右手不自覺的已經將桌角捏下來一塊。
眼看陳家洛長劍到得近前,慕容復屈指一彈,「啪」的一聲輕響,水團登時分成了無數小點,附著絲絲白色勁氣,速度極快的朝陳家洛射去。
眾人看不清小小的水滴,只見得二人之間無數白光閃爍,好似天女散花,將二人身形淹沒,聲勢不可謂不大。
隨即「嗤嗤嗤」一陣疾響,二人之間的寒星、白絲全都消失不見。
眾人看去,只見陳家洛仍然一副手持長劍朝慕容復刺去的樣子,但劍刃上卻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小孔,竟是被慕容復的水滴所穿。
而且上半身白淨的衣服上,多出了一小小紅點,漸漸的,小紅點越來越多,眾人細看之下,才發現,竟然是血。
至于陳家洛,則是目光呆滯的看著慕容復,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徒兒!」袁士霄大喝一聲,「醒來!」
但陳家洛仍是一動不動,就是眼楮也不見眨一下。
不過他這一嗓子倒是將怔怔出神的眾人拉了回來,登時廳中掌聲雷動,紛紛拍案叫絕,回部之人本就心性耿直,遇到實力能讓自己折服的人,並不會在乎什麼場合。
霍阿伊心頭微驚,這兩人的武功都遠在自己之上,尤其是慕容復,自己怕是半招都撐不住,回想起此前自己還一直跟慕容復較勁,不由得暗暗慚愧。
袁士霄臉色雖然難看,不過此刻他也顧不得這許多,急忙起身去看陳家洛。
忽然,袁士霄一聲大喝傳來,「慕容小賊,你將我徒兒怎麼了?」
慕容復一撇嘴,「注意你的用詞,他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我能將他怎麼樣!」
殿中之人,紛紛一愣之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之中大多出生低下,平時粗俗慣了,自然樂得听慕容復這樣的粗鄙之言。
「呸,流氓!」唯獨霍青桐一個女子,啐了一口,小聲嗔道。
這一幕卻是被木卓倫無意中瞧見了,不由心中奇怪,這大女兒自幼從軍打仗,常常跟將士們呆在一起,這種粗俗言語,應該是見慣了的,怎麼今日會這般奇怪。
袁士霄冷哼一聲,「比武較技,旨在互相交流,你小子卻出手這麼重,今日老朽要代你家長輩教訓教訓你!」
話音剛落,呼的一拳擊出,登時風聲大作,掀得桌椅翻飛。
四周眾人大驚之下,急忙遠遠退開一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