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起來了?」
將然心素打發走後,蘇異才對沉默已久的厭頊問道。
「差不多吧…還有些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拼接不上。」
厭頊的聲音沒變,卻讓蘇異有種煥然一新感覺。靈魂仿佛被重新拾回的記憶卸去了偽裝一般,現在的他少了些故作老成,更加真實,也好像…變年輕了許多。
「說來听听?」蘇異試探道。
卻見厭頊左右擺動著龍首,身上的鱗片緩緩散作點點木屑,說道︰「等你去到龍墓,或許我就能將記憶完完整整拼湊起來了,到那時候再和你細說吧。」
蘇異心中若有所思,但終究沒有多問,任那散落碎屑中闖出來的龍魂回到自己的神識中,接著倒頭便睡。
…
次日,一行人下了沙瀑,再入大漠。
往黑水城的方向走去沒多久,芷鳶便從斥候之眼那收到了一條奇怪的訊息。
本該在黑水城招兵買馬的余不饒竟去了西南邊。
蘇異略感疑惑,卻不覺得是余不饒卷款潛逃,心道多數是另有隱情,便換了方向追趕過去。
此時的余不饒只身走在大漠中,看似漫無目的,其實是輕車熟路,低著頭也能辨認自己要去往的方向。
他已經逐漸走到了大漠的邊緣,此地雖然土地依舊貧瘠,但腳下已少了許多黃沙,偶爾還能見到人煙。
至此,余不饒才放緩了腳步,不時扭頭四顧,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人。
大漠里吹來的黃沙有些礙眼,風大點時,還會吹進他的眼里,叫他難以睜眼視物。
他將衣領拉高了些,遮住口鼻,又將頭巾往下扯了扯,只露出半雙眼楮。
不多時,便見那風沙里出現了許多人影,朝這邊趕來。余不饒只道他們是從大漠里來的旅人,便駐足讓路。那一行人卻是走到他跟前便停下,其中一人說道︰「余大哥,好巧啊…」
余不饒一怔,拉起頭巾看清來人,頓時大喜道︰「小兄弟?那可確實是太巧了,正好省得我再回去黑水城等你們…」
余不饒只顧著高興,說完才反應過來蘇異不該往這個方向走,又想起了臨別的那句話,明白自己的行蹤怕是完全沒有隱秘可言,他隨即苦笑道︰「小兄弟果然厲害…要是說我沒有卷錢逃走,你信嗎?」
「當然信。」蘇異笑道︰「我也是才從大鈞天里出來,離此處比較近罷了,否則早回了黑水城等你,誰沒事願意在外面吃沙呢…」
「不過你到這里來又是要做什麼?」
余不饒稍稍放心了些,答道︰「等人。」
「等人?」蘇異看了看四周的荒蕪,也不比大漠好多少,便疑惑道︰「在這里?」
余不饒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太陽的方向,算算時間,隨即詢問道︰「約好的時辰就快到了,再等等?」
蘇異點頭答應。
余不饒隨後領著眾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不過片刻,便听到前方有轟隆的馬蹄聲傳來。
一桿迎風招展獵獵作響的黑色旗幟率先出現,上面寫著個大大的「殺」字,老舊的布料與洗不去的血漬仿佛是在向人炫耀著不俗的戰功。
密密麻麻的數百騎人馬隨即緩緩進入了眾人的視野,馬上之人渾身鐵衣,一式的長槍大戟,煞是威風。
當先的一人遠遠見到余不饒,便即催馬上前,身後的數百騎也隨之齊齊提速,默契異常。
「余不饒可在?」那頭領在眾人面前勒停了馬,問道。
此人看上去正當壯年,身形挺拔,長相粗獷,一條自左額貫穿到右下頜的猙獰刀疤很是惹人注目。
這道刀疤甚至破出了他的下巴,連接到他身下的戰馬臉上,令人不禁聯想出了那連人帶馬一齊劈落的一刀。
「是我。」余不饒站出來應道。
那人卻是不再理會他,一扯韁繩擺了擺馬頭,洞察力尤為敏銳,目光隨即便落在了蘇異身上,直言道︰「你就是主雇?」
想來余不饒已經和他粗略提起過一些細節。
此人身在戰馬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異,氣勢逼人。
蘇異卻絲毫不懼,從容道︰「是我。」
「夏侯醇。」
「蘇異。」
兩人各自拱手報了姓名。
夏侯醇見蘇異少年模樣,雖沒有表露不屑,但也不見得有多重視,問道︰「听說小兄弟在找能打仗的人?」
「沒錯。」蘇異輕笑道︰「打架我在行,但打仗實在是不擅長,只能找些幫手了…」
「為何要打仗?」夏侯醇又問道。
「去搶西域諸國的地盤…」蘇異說道︰「你敢嗎?」
「不敢。」夏侯醇十分干脆道︰「小兄弟,請恕老哥直言,大人打仗,可不是小孩子扔石頭鬧著玩兒…敢不敢,那也得看跟著誰干。」
「至少跟著你…我是不敢的。」
他十分坦然,並不覺得自己說出「不敢」二字有多丟面子。
未等蘇異說話,卻听余不饒插嘴道︰「夏侯兄,不是我跟你吹牛皮…這小哥要是認真起來,別說你們有五百人,就是五千人也不夠他殺的。」
蘇異心道這就有些夸張了,只是又想余不饒不會胡亂吹牛,似乎有他自己的深意,便沒有接話。
听了余不饒大放厥詞,夏侯醇身後的數百騎人馬卻是不答應了,轟地一聲便涌了上來,將蘇異一行人團團圍住。
長槍大戟一架,槍頭直指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