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也許助人為樂是善,助紂為虐是惡。
可助一人去殺另一人也能叫善嗎?顯然不是的,善惡這件事可能誰也說不清楚。
或許心存善念做的事便是善,心存惡念做的事便是惡。
那麼人生來是善良的還是凶惡的?看著那張天真無邪的臉任誰也說不出他們是惡毒的吧,也許他們會十分的自私、也許他們會十分的貪婪,但這些都是在他們本能的驅使之下去做的事。
可他們的本能又是什麼?
他們需要活著!
在生死這種問題上,用善惡去衡量一個人的生命是膚淺的,是脆弱的。
所以嬰兒在他們能意識到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下做出的一切惡行都不是惡,所以人之初、性本善。
而小次郎呢?
他握著沾滿妖怪鮮血的鬼刃心中產生了莫名的悸動,那是一種愉悅還是一種悲傷?
他殺了一只妖怪,一只可憐無助同時又殘害人類的妖怪。
可他該死嗎?
或許不該,妖物食人本是常事,就跟人吃牛羊一般。
那為何還非殺他不可?只是因為他殺了自己的同類?
小次郎捫心自問,不知自己為何會突下殺手非要結果鯉魚精的性命。
在後悔的同時他心里又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毫無道理可講,單純對鮮血的渴望、對人命的渴望、對踐踏生命而感到自豪和榮耀!
他笑了,嘴巴抽動輕輕的笑著,那詭異的笑容就像是被別人拉扯皮囊一般。
「鮮血啊、鮮血,你是多麼美妙的東西,世界上再也沒有這般殷紅之物如你這般瑰麗!」
一個聲音闖入了小次郎的腦中,這聲音貪婪、邪魅極具誘惑。這是他的心聲也是他的本意,也許這就是他本來的自己。
這些年來他行走江湖從不輕傷他人性命,即便是羞辱自己,即便是踐踏自己的尊嚴,他也至多將那人打成殘廢。
可如今,他卻單純為了對鮮血的渴望、對人命的渴望而感到激動。
「瑰麗的鮮血啊,請再來一些吧!」
姑獲鳥醞釀出全部妖力,正要要從背後將小次郎一招斃命。她對小次郎的那一劍心有余悸,為了保險起見她將自己艷麗的羽毛拔了下來凝結成一把鋒利的長槍。
這把長槍是她最鮮艷也是她最強韌的羽毛,乃是他保命的家伙,只見光芒一耀,長槍之上寒光閃動,姑獲鳥嬌叱一聲奮力擊出,正刺小次郎後心。
小次郎一邊感受著鬼刃的炙熱一邊聆听鮮血低落的聲音。
「血、血、我要更多的血!」
忽而,小次郎扭轉脖頸,一張異常詭異慘淡的面孔出現在姑獲鳥的面前,小次郎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簡直像是地獄里的魔王!
這一槍蘊藏自己全部實力,姑獲鳥銀牙一咬硬著頭皮刺出一槍!
剎那間,小次郎揮出一劍。
這一劍比方才的更加深邃、也更加死寂。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姑獲鳥向前躍進的步子就此停在那里。
她身子雖然停了,可她的思維卻沒有停。
只見一道詭異的弧線劃過,那柄漆黑的長劍正從自己頭頂緩緩落下!
直至這一刻姑獲鳥才明白了過來,這一招他抵擋不了,可當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逃不了了。
因為在這個空間是小次郎手中鬼刃的空間,姑獲鳥只是這個空間的外來物,當這一劍斬畢,空間便會消失殆盡,連同姑獲鳥一起灰飛煙滅。
再看小次郎哪還有一絲人樣?渾身皮膚變得漆黑,秀發似鋼絲一般炸了起來沖冠而上,血紅的雙眼正流出血淚,一口白牙變得如同鋼刀一般。
姑獲鳥暗暗心驚,這口牙是吃人的牙齒,是嗜血的牙齒,人類絕不可能長出這麼一口尖牙,擁有他的只有魔王!這人竟在自己身前要由人入魔?
姑獲鳥不敢想,她實在想不通小次郎究竟遭受何等變故才會有如此變化。
同樣想不通的還有豐臣秀吉,他正在天守閣內與臣屬商議進攻大明的諸多事宜。忽而從自己臥室傳來一陣巨響,隨即一股濃烈的殺意涌上心頭。
這股殺意純粹而凜冽,並不是出于憤恨,而是單純對鮮血的渴望。轉瞬間,他雙眼變得血紅,口中「桀桀」低聲笑著,顯得詭異而又瘋狂。
他不是自己為何會有如此變故,趕忙緊閉雙眼守住靈台清明,心中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他身邊隨侍之人早已換成那個說出‘三碗茶’典故之人,他心思甚敏,看到豐臣秀吉異于常態立即小步急趨來到石田三成身邊附耳言語。
「石田大人,秀吉公頭痛柄突然犯了,請讓眾多大人退下讓主公稍作休息。」
石田三成愣了一下,回道︰「秀吉公本是絕代武將,身體強壯如牛,怎會突犯頭痛?」
侍從眼角瞥了一眼,見秀吉公變化越發詭異,心中徒生焦躁,若是一時半刻不能說服石田三成率眾退下,時間一久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亂子。
現在能救豐臣秀吉的只有那個穿著道袍的僧人,可豐臣秀吉又明確告訴他那個僧人絕不能在自己臣屬面前露面,思來想去只有冒著砍頭的風險使出計策。
侍從道︰「石田大人有所不知,咱們豐臣家出了二心臣子,明面里是秀吉公忠心耿耿的家臣,背地里卻跟德川家康多有往來。秀吉公今日乃是有意試探故而裝出這等模樣。」
這話漏洞頗多,石田三成乃是個精明強干之人,豈會被他騙到?當即漏出懷疑之色,斜著目光看著那個侍從,眼里不經意間透出殺心。
侍從見此,心念飛速閃動,繼續說道︰「秀吉公知道大人你忠心不二,此番沒有提前商議是怕大人你光明磊落表現的不夠自然,昨天秀吉公將一切安排都告知于我,還望石田大人依令而行。」
石田三成還是不太相信,但他還是決定依照侍從的話去辦。
一是幾月以來,這侍從一躍成為豐臣秀吉的心月復,有些命令甚至都從這侍從口中直接下達。
二是豐臣秀吉思慮深遠,遠非他石田三成能夠揣摩的,此事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正是秀吉一貫使用的手段。
三是豐臣秀吉積威甚深,御下極嚴,若是石田三成憑空揣測貿然違令,所受懲處定然不小,他還沒有這個膽子去承擔後果。
而且看那侍從的樣子,也不會假傳秀吉公的命令,更不會加害于他。畢竟在這戰火紛飛的時代他這種身份低賤的人要想出人頭地必須有靠山才行,而豐臣秀吉就是他錦繡前程的保障。
他考慮了這些,站起身來說道︰「諸位大人,秀吉公身體不適,突犯頭風,讓我等先行退下,諸位請回吧。」
眾人一听,站起身來行禮辭別,唯有一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石田三成,這人便是豐臣秀吉的兒子,豐臣秀賴。
他叫嚷道︰「什麼?!父親大人身體不好?我怎麼從未听說?他怎麼突然犯了頭疼病,讓我看看!父親大人、父親大人!」
按說令他們這些家臣最頭疼的人莫過于這個豐臣秀吉的三兒子豐臣秀賴,這孩子妥妥的一個紈褲子弟,終日縱情聲色于軍國大事、春秋大義一概不學、一概不知。
為了將來天下穩固,能夠平穩傳位于後代子孫,豐臣秀吉這才命令豐臣秀賴前來商討大事。
不求他能提出多高的見解,但求能在各位人杰的商討之中學習一二有所進益。
哪知豐臣秀賴對其父苦心一概不知,反而跪坐在地打起盹來,他要是一直這般迷迷糊糊睡著反而于事無礙,可他偏偏又是個極其孝順的人。
一听到父親身體不適,他頓時醒了過來,拉住石田三成的手問長問短,問東問西。
石田三成知道豐臣秀賴這孩子擺弄一些飛鷹走狗之類的東西還可以,若是要他做些正經事不用第二天,整個京都城就會滿城皆知。
那隨侍之人向石田三成使了個眼色,拉住豐臣秀賴的手走了上去,眾臣屬在石田三成的帶領下立即退出了屋子。
侍從笑著說道︰「少主,其實主公並沒有生什麼頭風,只是有些氣悶罷了。」
豐臣秀賴搔了搔頭,用十分迷惑的眼神看著他,不解道︰「既然是這樣石田大人又為何說父親……」
那侍從打斷道︰「這你有所不知,石田大人知主公勞心勞力,身體損耗甚巨,故而借著機會讓主公多休一會兒罷了。」
說話間他又偏過頭去看了看豐臣秀吉,只見他面色越發的青紫,從皮膚之內透出一股黝黑。
他越來越焦急,強壓心頭慌亂極力用平穩的語氣說道︰「少主,請將窗戶打開好嗎?有風進來主公能舒服一些。」
換做別人絕不會信這侍從的只言片語,可豐臣秀賴乃是何人,他不僅不好學,更愚笨的很。
他對這個侍從的話語沒有一絲懷疑,徑直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
剎那間,他只覺一道煙塵經過,隨即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穿著道袍的僧人輕輕扶住豐臣秀賴又將他輕輕放倒向那侍從關切問道︰「主公怎麼了?!!」
侍從也是慌亂的不行,他方才強自鎮定演了一通,心早已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當穿著道袍的僧人閃身進屋,心知強助以來,當即心情一松險些也暈了過去。
但他畢竟心智堅韌,扶住屏風強站起身,捋順思緒道︰「方才事發突然,全然沒有征兆,主公說著說著突然止住話語,隨即變成了這副模樣。」
穿著道袍的僧人拍了拍他的肩頭,「辛苦你了。」
隨後他掐指一算,又仔細瞧了瞧豐臣秀吉的眼楮,面色猶疑了起來。
他嘴里嘟囔著,「波旬怎的厲害至此?竟連他也能影響?」
他又繼續嘟囔了兩句,又化作一陣煙塵消失屋內。
這一下可把那個侍從給弄懵了,「他就這麼扔下主公?那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難道任憑主公就這麼死了?那我的錦繡前程和我的宏圖偉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