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問題，季長雲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好一會兒，直到南海龍王嘴角蠕動，下意識別開頭的時候，季長雲才嘆了口氣。
龍王澹然說道︰「我說的不對嗎？」
季長雲輕笑︰「看來妖千雪的話，確實對你產生影響了。」
龍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她們沒有中毒，我會更懷疑你。」
季長雲歪了歪頭，笑著問他︰「既然你覺得是我下的手，那麼剛才為什麼不殺了我？」
「難道，你南海龍族連我這個區區源海境武者都對付不了？必須經過縝密的計劃，才能殺我？」
「我……」
龍王張了張嘴，神色略顯陰郁。
季長雲繼續說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變數嗎？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有變數。」
「事情牽扯到的人和物越多，變數的概率就越大，這是再周密的計劃，也不能將之避免的。」
「上次，誰能想到炎龍洞里的饕餮會跑出來？還有這次，誰能想到海妖族會先下手為強？」
「……你說的對。」
龍王深以為然︰「這也是我沒對你出手的原因，因為比起妖千雪來講，你動手的概率更小。」
「況且，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冒險干這種事，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這不符合你的性格。」
季長雲唇角揚起︰「雖然我的概率更小，但你終歸還是懷疑，所以你剛才想試探我。」
「萬一，萬一真的是我動手，那麼我很有可能在這種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得意忘形。」
唉……。
南海龍王不禁長嘆一聲，由衷的感嘆︰「你很可怕。」
「承讓。」
季長雲略微頷首，沉吟著說道︰「剛才，妖千雪的暗中下毒，導致計劃出現了變故。」
「龍族固然成了贏家，但自身也受損不小。如此情況下，必會引起南海其他勢力的窺伺。」
龍王表情更加苦澀，聲音干澀的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現在恨死妖千雪了，真不知這家伙從哪搞來的毒，竟然這般霸道和詭異。
他竟然能感受到，體內的血脈力量正在漸漸消退，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事情。
如此狀況，讓他心里有些發慌。
如果龍族的幾個高手，全都遇到了這種情況，那麼此次所謂的勝利，恐怕是為他人做嫁衣啊。
就在這時，季長雲忽然問道︰「你听說過一個詞嗎？它叫做……風險轉移。」
「什麼意思？」
龍王皺眉道︰「你想把龍族即將面對的危險，轉移到其他人頭上？人家又不是傻子，怎麼會……。」
季長雲盯著他，幽幽出言︰「東海，西海，北海龍族。」
「你……」
龍王童孔驟然收縮，駭然失色。
「你信不信。」
季長雲繼續道︰「只要南海發生的事情傳到他們耳朵里，他們必會熱情的伸出援手。」
龍王冷笑︰「援手？黑手還差不多，援助的代價絕對不小，那群家伙可日夜想吞並我南海……。」
季長雲笑了︰「你的擔心很對，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三海的其他勢力得知，他們派出大量援兵，內部空虛呢？」
「如此一來，陷入危機的便是他們，而南海有三海龍族援兵，反而沒有危險，可抓緊時間恢復元氣。」
龍王強忍著心頭的駭然，嚴肅的念叨︰「這就是風險轉移？」
「還有。」
季長雲撇他一眼，澹然道︰「你無需擔心我心懷鬼胎，因為我已經決定回去了，不過報酬必須得結清。」
龍王驚訝的抬起頭︰「你要回去？現在？事情還沒結束。」
季長雲這句話給他帶來的震撼，遠比剛才那個計劃要更大些。
他萬萬沒想到，季長雲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
如果是季長雲下的毒，當下龍族慘勝，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按理說他該繼續留下才對。
難道，凶手真的是妖千雪，而不是他？
「已經結束了。」
季長雲搖搖頭︰「南海的大勢力已經死的死，殘的殘，我也給了你龍族度過危機的辦法，能不能做到得看你們自己。」
「我只是個源海境武者，後續的事情插不上手，留在這除了讓你心生忌憚，也沒有其他的意義。」
「等龍族恢復元氣，整合南海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我不可能在這一直等著。」
「所以，不如各回各家，等你們這邊做好一切準備後，可以再去中土找我商議。」
「本教主相信，有了這次的合作基礎，咱們後續的合作會更順利，不是嗎？」
南海龍王皺了皺眉，喃喃低語︰「這樣嗎？」
從理論上來講，季長雲的話算不上正確，但卻很合乎常理。
可從他看到季長雲開始，龍王就隱隱有種感覺，那就是對方另有所圖。
換個說法，季長雲的野心，應該不止是拿到酬勞那麼簡單。
「難道，是我想多了？」
龍王瞅著季長雲坦率的表情，心里不禁升起這麼一個念頭，甚至有點懷疑自己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
季長雲掃了眼周圍，沉吟著道︰「天羽島，海妖族……這些妖魔，我能帶走幾個嗎？」
龍王頓時警惕起來，遲疑著問道︰「你帶他們干嘛？」
「你懂的。」
季長雲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沒有修為要求？」
龍王心下了然，她還以為這狗東西不食人間煙火呢，敢情也是個之徒。
想想也怪可惜的，若不是這貨跟著去了炎龍洞，說不定就中毒了……。
季長雲沉吟著道︰「當然得漂亮的優先，修為高點最好。」
龍王眯了眯眼楮，忽然說道︰「修為高點……你覺得羽皇怎麼樣？」
「你舍得？」
季長雲訝異︰「我覺得你留下她，用封印之法將她變成奴隸，為龍族效力更好一些吧？龍族現在不是正缺高手嗎？」
「哪有那麼容易？」
龍王苦笑︰「甭說我們妖族了，你想想有多少星象境以上的人族，被動的淪為奴隸和奴僕的？」
對付實力越高的人，這種方法越是困難。
而且，此等手段還會激起對方的反抗心里，若是人家想玉石俱焚，那就得不償失了。
季長雲皺眉問︰「你們做不到？」
龍王嘆了口氣︰「如果沒有元氣大傷，只需要一段時間就能搞定，可現在你也知道……」
「那就多謝你了。」季長雲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龍王澹然道︰「無妨，就當我對你賠禮吧，希望咱們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你這邊盡快處理好，我那邊就能合作。」
「我會的。」
——
——
一個月後。
一只龐然大物沖破海面，濺起潔白的浪花。
伴隨著陣陣機括卡察聲，封閉的艙蓋逐漸打開，不多時就成了一艘龐大的游輪。
因為科技水平沒到那個地步，所以無論是潛水，上浮，封閉變形等等，都是手工完成的。
放在現實中當然不可能，但誰讓武者不是正常人呢。
起吊機才能吊起的玩意，他們扛著就能走，還他麼的能飛……。
「赤海~！」
萬聖公主忽然竄出海面，龍眼含淚哇哇大哭︰「嗚嗚嗚，我舍不得你走。」
赤海輕咳一聲︰「我也舍不得你啊……但我在南疆還有基業，總不能讓我當個上門女婿吧？」
清文化作人形，啪的撲進他懷里︰「我哇……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額，這，這怎麼行？」
赤海激靈打了個寒顫，臉色有些發青︰「清文你听我說，而今南海龍族元氣大傷，你怎麼能說出這話？太不負責任了。」
季長雲見狀，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行了，別膩歪了，又不是生離死別。」
「那，那你一定要想我。」
萬聖公主眼含淚花，可憐巴巴的抓著赤海妖王的衣袖。
「當然，一定。」
赤海連忙點著頭，同時不露痕跡的甩掉她的手，不舍的揮手道︰「你也一定要想我啊。」
隨著游輪逐漸加速，清文的身影越加渺小。
直到徹底模湖時，赤海妖王臉上的不舍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慶幸與釋然。
他望了眼曬太陽的季長雲，忍不住問道︰「就這麼結束了？」
「你還想怎麼樣？」
季長雲詫異的看他一眼，有點不太理解。
赤海妖王悻悻的都囔︰「我怎麼感覺，那麼的……平澹呢？」
他覺得自己這趟過來，就是旅游了一圈，純屬打醬油的。
整個過程中，他的情緒基本沒啥起伏，除了跟清文在一塊時不勝腰力以外，其他就沒什麼了。
季長雲嗤笑一聲︰「你把這話跟龍族說說，龍王能打爆你的頭。」
赤海妖王覺得輕松，完全是因為他置身事外，沒有責任自然也不會有壓力。
但南海龍族，天羽島，海妖族……他們可是身處局中的，可謂是壓力山大。
「我也就說說。」
赤海干笑著道︰「話說，你之前不是說過，三太子若是出了事，就讓我……可你為什麼又讓我回南疆？」
季長雲沉默幾息，不緊不慢的出聲道︰「你真以為萬聖公主那麼無腦？」
「她對你那麼好，除了本身的感情以外，更多是因為你在南疆有基業，且與我是盟友。」
「我說過，她是個有野心的母龍，她定然不會放棄爭奪龍王之位的，實在不行她也得當龍後。」
「所以，一旦三太子出了事，她首先會嘗試爭取，爭不到就會想到你，讓我幫你坐上龍王之位。」
「換句話講，你留下來她反而施展不開，反正你離開也是暫時的，她遲早還會找你回去。」
赤海皺了皺眉︰「這麼肯定？」
見到他平靜如水的眸子，赤海苦笑一聲，轉移話題︰「離開這麼久，也不知道中土怎麼樣了。」
「我怎麼感覺，你對熙雲府也好，叢雲府也罷，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呢？不怕出事兒？」
季長雲灑然一笑，問︰「你真的以為，本教主看重叢雲府？」
不等赤海說話，又問︰「你真的以為，本侯看重那熙雲府？」
這兩個問題，徹底問住了赤海。
他覺得，這兩問題還需要問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季長雲……不，左重明在這兩個地方，耗費了太多的心力。
若說他不重視，誰信呢？
可對上季長雲那雙眸子，赤海妖王又沉默了。
因為他從中看出，季長雲確實不重視。
準確點來講，無論熙雲府還是叢雲府，在季長雲眼里都更像……一顆棋子，一件工具。
季長雲花費心力打造它們，並不是因為重視，而是更便于利用。
幾乎是本能的，赤海妖王想到了一件事——季長雲大力推動科技，掠奪天下的黃金。
當時他問過原因，但對方的回答是，現在還沒到利用的時候。
赤海妖王那時還有些不懂，但現在卻隱約明白了。
季長雲儲藏黃金的行為，本質上和發展熙雲府差不多，都是為了在日後派上用場。
二者在季長雲的眼里，都屬于一種工具，都屬于一把刀……而他現在做的，就是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