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聲響？」
「什麼氣息？」
「為什麼……這麼熟悉？」
「不，不是熟悉，似乎是恐懼？」
「這到底……」
僅在一剎之間，魔佛如來心緒劇震，枯井無波的臉上隱有迷惘。
他很想從記憶深處挖出更多的信息，可這些東西仿佛一只刺蝟，稍有靠近便頭痛欲裂。
任他苦思冥想，百般回憶，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而隨著那股莫名的氣息波動越加明顯，魔佛如來腦中驟然升起一個短促，急切的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他，警告他……跑，快跑！！
雖然不清楚腦中為什麼升起這麼個念頭，似乎是趨于求生的本能，但魔佛如來果斷決定照做。
然而……。
想法是美好的。
現實是殘酷的。
倘若他一開始壓著脾氣不出來，或者在震懾眾人期間，果斷抽身離去……都可以安然無恙。
可魔佛如來偏偏選擇了戰！
戰斗本來無錯，他如果能全滅了對方，汲取這些強者的精華，身上的傷勢必會大幅緩解。
他錯就錯在傷勢太重，自身的實力對敵人並未形成壓倒性優勢，使得戰斗陷入了僵局。
而他又殺了不少人，自身傷勢進一步加深，剩下的法相境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他離去。
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
魔佛如來縱然提前覺察危險，有心月兌身離去，卻已然喪失了最好的機會。
甚至于，他剛有退卻的意向，余下的法相境武者便已洞察，默契的封死了他退卻的路線。
鐺~！
法相踫撞，巨響嗡鳴。
魔佛如來悶哼暴退，眼中暴戾越加濃重，隱隱有幾分癲狂︰「再磨蹭，你們也要死。」
一名青衣老者提劍上前，冷笑盯著他，眼中閃爍著貪欲二字︰「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
「阿彌陀佛。」
來自如來寺的老僧，臉上滿是淡漠︰「佛主，您已入魔，倘若放您離去，這天下勢必大亂。」
雖然之前說過，佛門的傳承未斷，佛門武者都信奉佛。
但信奉也有深淺，也分虔誠與否。
境界越高的武者，武道意識越是堅定，越會傾向于自己而非外物。
如老僧這種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法相境的存在，對佛的認知更像是一種陣營符號。
至于信仰嘛，自然是……呵呵。
所以，老僧對這位萬佛之主，佛門祖師下手時，沒有半分的留情和猶豫。
「哼。」
魔佛如來眸現血絲，手中驟現一盞銹跡斑駁，燈芯泛黑，只剩燈托的青銅古燈。
只見到這盞殘破的古燈中有火苗躍動，似蘊含著傳說中的大道至理。
周圍的法相境強者只覺一陣恍惚，不自覺的朝古燈投以熱切的眼神，臉上表情逐漸呆滯。
趁此機會，強忍著噬魂之痛的魔佛如來，毫不遲疑的縱身升空，化虹光朝遠處遁去……。
燈不是一般的燈，而是屬于定光過去佛的神器。
只不過此物早已破碎，又經歷歲月的侵蝕，威能百不存一，只得以燃燒元神為代價強行催動。
魔佛如來本就身魂重創，為求月兌身又燃燒了元神，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他腦中的那個聲音越加迫切，他感受到的那股氣息越加清晰。
如果再不離開，就真的危險了。
魔佛如來心中憤恨，目露怨毒︰「待我離去，血祭億萬，收攏信眾，重回巔峰，必將……「
嗡~！
念頭尚未落下，沛然威壓降臨。
他的身影驀地僵滯，肉眼可見的減緩，直至徹底停止。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山川，草木，生靈……再無任何生息。
這片空間似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切都戛然而止，除了意識還保留活躍。
「該死，這到底……」
魔佛如來的七竅滲出腥臭的濃血，目眥欲裂的怒視著前方，眉宇間隱有駭然與驚懼……。
他眼睜睜的看到，前方驟然升起兩道光柱，仿佛連通了天和地，散發著毀滅一切的威壓。
直到這一刻，他腦中那道無形的封印終于破碎，無數記憶碎片如雪花般紛沓而來……。
他想起來了，想起這是什麼了。
誅仙陣，這是誅仙陣……。
雖然是殘缺不全的，甚至可以說十分勉強，但魔佛如來也遠不是全盛時期。
從氣息波動來判斷，此陣絕對具備滅殺他的可能。
「 嚓， 嚓~！」
魔佛如來強行轉動脖頸，竟發出陣陣機括摩擦聲，頸間皮肉更是扭曲，甚至出現裂紋。
伴隨周圍空間的攢動，他終于獲得了一絲自由，目光向下看去，死死的鎖在某個方向。
雖然視野只捕獲到傾塌的山峰，但腦中的危機感告訴他，始作俑者就在那里。
「你找死！」
本能的，他眸中迸射兩道璀璨的光柱，瞬間朝山峰射去，試圖將這個偷襲者一舉鎮殺。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眼中光芒一陣攢動，伴隨著鑽心的劇痛，視野頓時模糊起來。
「噗……反噬？」
魔佛如來只覺身處泥潭，身上籠罩著一層無形的束縛。
一旦他要使出佛法時，便會遭到恐怖的壓制，甚至于強行中斷佛法，導致他反噬重創。
緊接著，他便清晰的感覺到，自身連同周圍的天地元氣，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瘋狂稀釋。
短短須臾之間，他便由衷的感到乏力與空虛，就像被強行抽空了般，心頭涌現強烈的疲憊。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眼耳口鼻等感知仿佛退化般，逐漸變得遲鈍，直到徹底與外界隔絕。
， ……。
地面忽然炸開一朵朵血霧。
處在這片區域內的妖魔，生靈們，再扛不住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威壓，當場慘叫爆體而亡。
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偌大的戰場區域便升起了一層妖異的，濃重的血色紅霧……。
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迅速清理著閑雜人等。
須臾一剎，只剩下寥寥十幾名星象境苦苦支撐，數名法相境重創嘔血，如來更是動都動不了。
「我的真元……」
「有東西在攝取我們的真元，不，這是搶奪。」
「該死，到底是誰？竟有如此恐怖的手段？」
「不對，這，這是一個局……」
短促的交流中，法相境巨擘臉色一變再變，眼中終于浮現出明悟和恐懼。
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更想通了很多疑惑。
而正因如此，他們才由衷的感到絕望。
左重明！！
這廝以重利為餌，誘使他們聚集至魔駝嶺。
又佯裝無意的道出上古佛紋，將他們的注意力引到上古佛門上。
孔雀明王的出現，讓他們貪心膨脹，不惜撕破臉也要分一杯羹。
左重明這個狗東西，早知孔雀明王只是幌子，真正的大敵是魔佛如來。
他明知道如此，卻非但不道明，反而故意做出跟他們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架勢，讓他們更堅定的相信……。
該死的東西！！
這是一個龐大而縝密的，環環相扣的計劃。
左重明便是這計劃中必不可少的幕後推手，他無形中將眾人一步步的朝深淵推去……。
而接連被貪欲攻心，失去冷靜的眾多法相境高手，卻下意識忽略了這些，只看到眼前利益。
「中計了。」
一人苦笑︰「我早說過，黃鼠狼給雞拜年，左重明既然許下如此重利，定是沒安好心。」
宮裝女子譏諷的扯了扯唇角，冷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終歸沒忍住心頭的貪欲。」
有人低吼咆哮，聲音都在發顫︰「左重明這個雜種，他竟然敢……」
旁邊的人怒吼︰「瘋子，他這個瘋子，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算計我等，難道就不怕我們的報復……」
噗！！
區域內的所有人，驟然感到沛然威壓。
緊接著，仿佛有一把燒紅的利劍，狠狠的插進天靈蓋內，在顱腔中瘋狂的攪動。
無法言喻，涉及靈魂的痛苦，哪怕是法相境強者都扛不住，不禁張口發出淒厲的慘叫。
他們的口鼻在噴血，渾身毛孔在滲血，氣息瞬時萎靡到極點，真元運轉近乎停滯……。
「唉~！」
左重明的聲音在他們耳畔響起︰「劍峰為基，地脈為磚，元氣為引，輔以神兵，神靈做眼……」
「陣法能成功布成啟動，固然有本侯嘔心瀝血的推動，但也少不了諸位的無私奉獻。」
「現如今絕法鎖真，陷元隔氣，戮玄封感，誅魂破神……陣勢已成，誅仙陣……起。」
話音剛落，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五道沖天光柱同時升起。
道道晦澀的銘文真言攢動，閃爍著，交相呼應著組合串聯，迅速勾勒出一座龐大的陣圖。
伴隨鏗鏘迭起的劍吟聲，四道模糊且扭曲的劍影，逐漸在天空中凝現，煌煌威壓重如山岳。
噗！！
眾人驟感心神劇震，氣息更顯萎靡，意識恍惚似入混沌。
呼……。
佛苦仙嚎，萬鬼簌簌之聲迭起。
天地霎時翻覆，陰霾晦雲遮掩了一切。
血河滾滾，尸骨成山，怨鬼化雲，魔氣滔天。
不知埋葬了多少怨魂的魔駝嶺，其中怨氣盡被釋放，徹底淪為傳說中的煉獄。
ps︰剩下那章下午發，有點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