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到……」
隨著太監一聲輕喚，殿門應聲打開。
南玉邁步跨過門檻，美眸環視空寂的大殿，目光最終落在胡梅臉上。
震驚的情緒，自她眼底一閃即逝。
隨著殿門吱呀閉合，她臉上漸漸被苦澀充斥。
好一會兒，她猛地松了口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般，由衷的嘆道︰「果然是這樣……」
當看到胡梅出現在這時，南玉就明白了。
神凰宗自以為無人察覺的小算盤，早已經被左重明堪破。
而胡梅今夜至此，定然不是跟南川談心的，必是肩負著左重明的吩咐，展開對神凰宗的報復。
「長公主，好久不見。」
胡梅遙遙舉杯示意，又看向南川︰「聖上，該說的都說完了，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再久留了。」
說完，便仰首飲盡杯中酒，留下一串銀鈴兒般的輕笑，翩然消失無蹤。
南川目送胡梅離去，示意門外的侍衛關上門。
好一會兒，他才將視線挪到南玉臉上，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緩聲道︰「皇妹，坐。」
「聖上……」
南玉張了張嘴，神情蕭索的望著他。
南川嘆了口氣，起身來到她面前，淡淡地道︰「現在沒有外人，皇妹無需生分。」
「遵旨。」
南玉略微的低下頭，錯過他的視線，默默來到矮桌前坐下。
「皇妹不想說些什麼？」
南川幽幽一嘆︰「如果不是左重明提醒，為兄真想不到，也不敢想，不會想到是你……」
「左重明？」
南玉猛然抬頭，錯愕的盯著他。
左重明遠在熙雲府，怎麼可能知道刺殺南川，栽贓魏濤的計劃是自己策劃的？
「一開始我也很疑惑。」
南川唏噓道︰「但後來我就想明白了，有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不在局中自然看的更遠。」
南玉臉色慘白如紙，徹底放棄了掙扎，絕望的垂下頭︰「皇兄準備如何處置我？」
「雖然為兄很想殺了你。」
南川靜靜的看著她，忽然說道︰「但不得不承認，左重明讓胡梅轉達的話很有道理。」
「在其位，謀其政，朕身為吳國的國君，而今吳國形勢不容樂觀，斷不可憑一時喜怒而做出決定……。」
南玉心里頓時一震，不可置信的抬頭︰「你就不怕……」
「神凰宗？」
南川嗤笑一聲︰「左重明會處理他們的，區區江湖匪類，鼠目寸光，死期將至卻不自知。」
又是左重明！！！
南玉深呼吸平復著躁亂的心緒，沙啞著聲音問道︰「皇兄想讓我做什麼？」
南川盯著台階上的皇位，輕聲道︰「你去過熙雲府，應該知道咱們與他的工業差距。」
「吳國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打好工業發展的基礎？不期望超過熙雲府，起碼要趕上鄭國。」
南玉想都沒想，張口就道︰「我覺得，當下最重要的，其實是降低賦稅，緩解百姓壓力。」
「同時，提升百姓素質，將一部分勞動力轉換成工業所需，為工業發展做好足夠的基礎。」
「而且，我們可以花些錢，去熙雲府招募一批有經驗的工人，為咱們吳國培養人才。」
南川皺了皺眉︰「前面的我同意，可後面的……」
南玉說道︰「假如熙雲府的工人，一天能賺一兩銀子，那咱們就開三兩銀子的價錢。」
「而且咱們不需要太多，畢竟不是讓他們來干活的，而是讓他們教吳國的百姓如何干活。」
「這份工作的收益非但豐厚，而且工作又不累，還有諸多福利，他們為什麼不過來？」
南川不置可否︰「繼續說。」
南玉低頭組織著語言，輕聲道︰「我們可以推出一些政策，吸引熙雲府的商賈過來。」
「商賈想要賺錢，肯定要先投入，所以我們可借商賈的手，推動吳國的工業基礎……」
「雖然這麼做肯定會讓商賈分走利潤，搜刮我吳國的財富，但誰讓我們已經落後了呢。」
「既然已經落後了，想追上別人，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啊。」
南川眯了眯眼楮︰「等基礎建立之後，便可著手將之踢出去，扶持我吳國的自主產業。」
「不。」
南玉出乎意料的否決︰「這麼做有害無益，因為沒有競爭威脅，自主產業是發展不起來的。」
「我們只需減少對他們的福利，卻依舊讓他們覺得，在這比在其他地方賺的多，他們就不會走。」
「屆時，有了外部的競爭壓力，我們吳國的自主產業會感到威脅，才會更努力的發展。」
南川听著她的話，沉默了很長時間。
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有道理，還有呢？」
「皇兄。」
南玉繼續道︰「我們還要建立學校，重整教育，工人只是高級勞動力，國家發展需要的是人才。」
「過段時間，我會前往熙雲府一遭，與之簽訂相關條約，購置他們的教材作為參考。」
「等我們派去熙雲府學習的人回來，讓他們根據這些教材，編寫我們自己的教材……」
其實到這個地步，南玉已經豁出去一切了。
她不知道南川是不是真的不殺她，但她卻很清楚一點——自己是南家的子孫，天下是南家的！
所以，不論她的下場是怎麼樣，她都不希望吳國覆滅。
她要絞盡腦汁，竭盡全力的幫助南川，幫助吳國追趕上鄭國，甚至是熙雲府……。
（這番言論，是不是有點眼熟？）
——
——
月許，某日。
熙雲府的碼頭……不，應該是機場。
飛機研制出來以後，便迅速取締了飛舟。
當初熱鬧繁華的飛舟碼頭，已經改建成了熙雲民用機場。
只不過，普及飛機的只是熙雲府，大多數地方還是用的飛舟。
這天，才剛剛到晌午時分，很多百姓便看到由遠及近，最終被引導降落至機場的飛舟。
「這是第幾艘了？」
「讓我算算，從月初到現在，大概七十多艘。」
「真不明白，這破玩意有啥可做的，聲音吵耳朵，還那麼大一坨……」
「你以為別的地方用得起飛機啊？」
「也就你命好，能生在熙雲府。」
對于這艘龐大的飛舟，百姓們並未過多關注，議論幾句便各自散了。
在他們看來，這些遠道而來的外地人，肯定是過來買東西的……。
熙雲府的本地人，尤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百姓們，天天見到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外地人。
一開始他們還能看熱鬧，後來漸漸就習慣了。
「這，這……」
「這就是熙雲府？」
「嘶……」
「這樓也太高了吧？」
「那是什麼？鐵盒子會跑？」
熙雲機場的工作人員，靜靜的看著這群土包子走下飛舟，各種大呼小叫。
他們非但沒有笑，心里甚至毫無波瀾。
像這種情況，他們天天見，比百姓們見的都多。
足足過了好半天，等這群人終于冷靜下來後，工作人員才露出職業微笑，上前迎接他們。
「您好。」
一名工作人員招呼道︰「神凰宗諸位客人，我是你們的引導員白杰，請各位隨我來。」
神凰宗某位太上長老，皺眉出聲︰「我們要見左重……冠軍侯，此前已經遞交了拜帖。」
「我們已經接到通知。」
白杰微笑︰「由于機場距離會客地點還有一段路程，需要乘坐迎賓車，請各位客人稍安勿躁。」
「妖魔？」
神凰宗一名弟子驟然暴喝，死死的盯著不遠處……一只從客機上跳下來的白狐狸。
「啊啊！！！」
小姐姐被嚇了一跳，緊緊的抱住白狐狸，怒視這人︰「你有病啊？妖魔，妖你女乃女乃個腿兒。」
白杰雖然微笑依舊，但語氣已經嚴厲起來︰「客人，為其他乘客著想，請不要大聲喊叫，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這名弟子聞言側目，見他不過凝血境修為，勃然大怒︰「你區區凝血，敢跟我如此……」
太上長老冷眼掃過，冷哼一聲︰「海生，閉嘴。」
「是。」
「道歉。」
「我憑……」
「道歉！」
弟子張了張嘴，漲紅著臉垂下頭，生硬的道︰「我……方才情急出言，還望閣下見諒。」
「無妨，不知者不怪。」
白杰繼續微笑，心里暗罵︰「果然窮鄉僻壤出刁民，還是大派弟子呢，真他麼有娘生沒娘教。」
這段時間以來，他接待過太多外來宗派了。
但大多數都謹言慎行，戰戰兢兢，唯獨這神凰宗……態度最他麼囂張。
車上。
方才那名大驚小怪的神凰宗弟子，暗中傳音道︰「長老，咱們為什麼要來這？」
「左重明手里的修士秘籍，都是從季長雲手里搞到的，咱們直接去找季長雲不是更好？」
太上長老搖搖頭︰「此來，不止是為了修士秘籍，老夫還想看看所謂的符文武道……」
弟子遲疑道︰「依我之見，這什麼符文武道，不過是左重明搗鼓出來，糊弄百姓的東西，登不得大雅之堂，何必這麼在乎？」
老者撇他一眼，淡淡然的傳音︰「所以你不如他。」
「我……」
弟子臉色鐵青的別過頭，默默盯著窗外，眼底有狠色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