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喪心病狂！！」
「非人哉，真是非人哉。」
「你身為朝廷命官，竟公然屠戮百姓……」
「不當人子。」
文官們瞬間化身為道德聖人，對左重明口誅筆伐。
各種引經據典，出口成章，拐著彎罵人，甚至把他開除了人籍。
較之于上躥下跳的文官，那些武將反倒顯得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沉默。
正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他們很清楚，這種情況下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全都死完，要麼犧牲小部分，保住大部分。
換位思考，如果他們在左重明那個處境，同樣會選擇這麼做。
「既然諸位這麼激動。」
左重明冷眼掃過他們，身份天賦凶威激發，澎湃的血腥煞氣鋪面而來，瞬間將聒噪盡皆壓下。
環視一圈，他淡然問道︰「如果當時換做是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沉默持續幾秒，有人冷笑出言︰「起碼我們不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喪盡天良之舉。」
「對，此舉與妖魔何異？」
「沒錯，聖人雲……」
有人牽頭，頓時引來一部分人的附和。
「聖人雲，站著說話不腰疼。」
左重明翻了個白眼，不屑的道︰「既然諸位覺得自己可以，那你們上？現在金雲州還亂著呢。」
「你……」
「沒那個本事，就別亂叫喚。」
左重明鄙夷的道︰「虧得諸位滿月復經綸，難道忘了什麼是自知之明？狺狺狂吠與瘋狗何異？」
「放肆……」
「混賬，你區區八品鎮魔使，膽敢折辱本官？」
「無法無天，真是無法無天。」
左重明看著這名兩翼斑白，滿臉皺紋的老頭，嘖嘖感嘆道︰「悠著點，您可別氣死在這咯。」
別以為所謂的朝會，就是和和氣氣說話，哪怕有言語爭執，最後也會顧忌面子。
——可拉倒吧。
因妖魔的存在，武朝尚武風氣甚濃，就連文官都有一把子力氣，一言不合打起來都是常事。
別的不說，就這開會的大殿，腳下這用來鋪地的石板，幾乎每三次朝會就得修繕更換一次。
不過話說回來，這群文官看似憤怒，實際上心里冷靜著呢。
他們很清楚，左重明現在身上有潑天之功，這他娘的就是免死金牌。
真要動起手來，這貨哪怕弄死幾個，也不會有太大的懲罰。
以武皇的脾氣，最多來個將功折罪，高抬輕放的揭過去。
至于死的人……嗯，厚葬。
退一步。
就算不敢動手，改他們擅長的，也就是動嘴，動筆桿子，其實也沒什麼意義。
因為左重明跟他們不是一個體系的，這叼毛是鎮撫司的人，直屬武皇掌控，彈劾再多也是放屁。
所以說啊，這群文官歸根結底，就是想指著左重明的鼻子罵幾句，好歹也能過過嘴癮不是？
可他們愣是沒想到，左重明區區八品，哪怕加上魚龍袍也就七品，竟然敢指著鼻子罵他們。
這尼瑪的，簡直就離大譜……。
「聒噪。」
劉福得到武皇的眼色，當即催動真元，發出如雷的暴喝︰「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武皇輕咳一聲，繃著臉上的笑容，故作無事的問道︰「左卿便是在此戰中，晉升歸元境的？」
左重明回應︰「回稟聖上，正是。」
武皇不再問，示意道︰「繼續。」
劉福點了點頭，催動第二塊留影石。
這塊留影石里面，都是妖魔攻城的畫面，如滔天巨浪般漫無邊際的妖魔，徹底讓眾人失聲。
而左重明獨斗冰玉蜈蚣，青鸞妖王的場面，更是讓他們噤若寒蟬。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對左重明的戰斗力，有了切實的印象。
第三塊，第四塊……。
當看到蓮生教主和雷公，兩名源海境聯手偷襲，卻被左重明反殺之後，所有人腦子都麻了。
這尼瑪已經不是天才，天驕能形容的了，這他麼活月兌月兌就是一變態啊。
人家越級都難，你丫直接越境，還他麼同時對付倆。
最離譜的是……還成功把倆人反殺了。
「不可能。」
「歸元境初期的武者，怎麼可能贏得了兩名源海境後期的武者？」
「從古至今都難尋。」
「這里面有貓膩，該不會是假的吧？」
「難道是故弄玄虛之計，以此詐退蓮生教叛軍？」
這次發出疑問的，反而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武將們。
之前左重明種種表現，他們都能理解並接受，可現在這一幕……太荒謬了。
其實不止是他們懷疑，就連武皇和劉福等人，心里也不斷飄出‘不可能’，‘離譜’等詞句。
左重明唇角揚起，忽然說道︰「其實你們不是第一批懷疑的。」
此言一出，殿內的質疑聲頓然消失，眾人猛地回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下意識看向劉啟光。
貌似，這貨剛剛替他兒子認錯來著？
「不瞞諸位。」
左重明露出唏噓之色︰「朝廷援軍抵達時，隨行的一名太學院弟子，也曾發出過這種質疑。」
「但不同之處在于，他當時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道出了這番話，全然不顧及周圍有百姓存在。」
「諸位想必很清楚，有句話叫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他這番話的影響……簡直無法言說。」
劉啟光听到這番批話，心里暗道果然，這家伙果然有陰招。
若不是他提前有準備，起碼得獻祭一個兒子，才能度過此劫。
左重明這幾句話，將此事從個人‘言語之失’上升到‘影響大局’的層次，直接改變了性質。
武皇皺眉追問︰「什麼叫影響無法言說？」
「聖上有所不知。」
左重明苦笑︰「本來卑職守下平安縣，保下百萬黎民百姓，威望已經如日中天。」
「在此條件下，發布命令時會得到全面貫徹，百姓也不會抵抗。」
「可現在卻因為這番話，威望盡失不說，百姓對鎮撫司，對朝廷也不信任了。」
「卑職甚至是陸縣令，為恢復民生而推動的措施，盡被百姓所抵觸，推行難度堪比登天啊。」
一名老者冷笑質疑︰「左鎮魔使此話，未免有夸張之嫌。」
「如果你們不信，可以看看這個。」
左重明掏出一塊留影石，甩手丟到劉福手上。
他早知這群人會質疑，畢竟沒到絕路之時，跟劉啟光一條船上的人，定會出言幫襯為其開月兌。
留影石，又是留影石。
左重明真是個狗東西。
文武百官看到這玩意，臉皮禁不住抽搐幾下，牙齒都快咬碎了，恨不得當場把這廝給咬死。
很快的，留影石便顯露出畫面。
從視角距離來看，明顯是放在城牆上面的。但這麼遠的距離下，劉炳鶴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聞。
由此可見，這丫就是故意使壞。
文武百官看罷片段，表情可謂五味陳雜，頻頻交換著眼神。
有些官員更是往旁邊挪了幾步，默不作聲的跟劉啟光拉開距離，生怕被殃及池魚。
他們已經確定，劉啟光沒救了。
武皇冷意卓然的盯著他︰「劉卿，你可還有話說？」
「回稟聖上。」
劉啟光噗通跪倒在地，雙目無神，呆滯的道︰「臣……臣不知這畜生竟闖出這麼大的禍。」
「這逆子簡直罪無可恕，無論陛下作何處理，是殺是剮，臣皆無異議。」
武皇挑眉︰「這可是你兒子，你真舍得？」
劉啟光慘然苦笑，兩行熱淚滾滾流下︰「兒子？他做出這般禍事，臣就當沒這個兒子。」
武皇嘆了一聲，似不忍再追究，閉眼吩咐道︰「既如此……按武朝律法，此事當歸屬刑部。」
說話期間，他隱晦的瞄了眼刑部郎中李思，眼底有玩味一閃即逝。
別人不清楚，他昨天可親眼見到，劉炳輝和李思待在一塊。
一開始他也跟左重明一樣，搞不清這貨的後路是什麼，現在倒是明白了。
劉啟光是要以大義滅親之舉，堵住武皇借題發揮的舉動，然後暗中讓劉炳鶴金蟬月兌殼……。
如此一來，非但人沒有死，劉啟光也沒損失，說不定還能因大義滅親，贏得武皇的信任呢。
「好了，此事就此作罷。」
武皇擺出就此罷休的態度，將話題扯到左重明身上︰「左卿立下如此大功，朕自然重重有賞。」
這話讓所有人豎起了耳朵。
左重明立的功可不小，絕不僅僅只有升職，修煉資源這兩類賞賜。
若不出他們所料，武皇八成會封爵……。
如果真是如此，百官們就有插手的理由了。
只要大家眾志成城，就算是武皇再不滿，也得考慮到所有人的意願，削減對左重明的賞賜。
但就在這個時候，武皇忽然道出了一句讓所有人沒想到的話︰「左卿，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左重明老老實實的說道︰「回稟聖上，卑職的兵刃斷了。」
武皇大手一揮，甩出一枚鎏金閃爍的令牌︰「準你去武庫一次，任選兵刃一把。」
「多謝聖上。」
左重明欣喜接住令牌，一副‘我已經滿足’的亞子。
眾人見狀，心里不禁暗罵，你他麼的滿足個屁，你是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