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你也不想太後知道你對她不忠吧?

「嗖!嗖!嗖」

錚錚弦鳴,一根根箭失連珠勁射,不分先後地抵達箭靶,搶奪著空間。

李彥和花榮同時射箭,兩人比的不是誰射的準,而是誰的箭失停留在靶上的更多。

為了增加難度,那箭靶的紅心位置只有巴掌大小,此時上面已經釘了足足十四根箭失,正好七對七。

終于,花榮的第八箭撞在了前一支的白羽上,彈飛開去,李彥的連珠三箭則縫里插針,將最後的地盤徹底搶佔。

花榮放下弓,手臂隱隱有些酸疼,但豁出全力的感覺令他十分著迷,對于結果更是坦然︰「我箭法遠不及哥哥啊!」

李彥道︰「我的箭法精準,純粹是因為自身武功,而你的箭法更具靈性,在箭法上的天賦比我要強,這門弓弦勁正適合你,照你目前所學,再過不久就能開始學習會滿弓、射天狼和落九日了。」

花榮激動之余,又有些靦腆︰「多虧了哥哥指點!」

李彥笑道︰「你的槍法得我父親點撥,你我也算是師兄弟,不必如此拘束,再練!」

兩人將箭失回收,靶子已經隕落了,換來個新的靶子後,又開始練習箭術。

等到手臂酸疼到達一定程度,李彥讓花榮停下,開始運勁活絡氣血,熟悉這種透支的狀態。

在一支軍隊里面,弓手一般都是身體強壯的人,畢竟想要連續拉開弓弦,所需要的臂力是驚人的,正常的成年人往往張滿弓,射出二十箭後,便雙臂酸軟,無力再開弓,這也是箭囊里的箭失數目只需要二十支的原因,多了就用不到了。

至于想要取巧,弓弦只拉開一半的,那更不行了,因為射出的箭失綿軟無力,不足以造成有效殺傷力,等于白費力氣。

弓箭這般費力,硬弩更不容易,需要三百斤的力道上弦,光靠手臂是拉不動的,只能雙腳踏弓臂,坐地拉弓弦。

這種動作稱為「蹶張」,而這個詞後來直接被衍生為「勇健有力」的意思,可見里面需要的力道,這也是為什麼神臂弓名聲那麼大,它不僅射的遠力道大,設計上還有效的減少了上弦的難度。

花榮的槍法也不錯,可以與索超斗得你來我往,短時間內不分勝負,但更突出的還是箭法,李彥此時就從少年抓起,培養他神射手的續航時間。

花榮根據弓弦勁的修煉方法,接連射空箭囊,每每在感到精疲力竭時,又不可思議地涌動出新的力量,如是再三,直到要真正透支身體了,李彥才讓他停下,開始放松休息。

花榮沉浸于這種不斷提升的快感中,更覺得有了這位的指點,簡直能將半月前的自己完暴,由衷地道︰「哥哥不僅自身武藝高強,還能傳藝解惑,若能開個武館,恐怕能與御拳館爭鋒!」

李彥失笑︰「你這話別給周總教頭听到,不然還以為我跟他探討壯大氣血的方法,是要跟他搶門生呢!」

花榮笑道︰「周老英雄不會在意的,京內許多武館都是得他指點扶持的,他希望武風盛行,能滅西賊,收燕雲呢!」

李彥的笑容緩緩消失︰「想要對外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靠民間武風是不行的,還是得強軍強國,我父親這幾日都沒回來,應該就在奔波無憂洞戰功的事情,現在軍營內風向如何?」

花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很不好!之前听說征討無憂洞,躲得遠遠的那些人,在听到我們掃滅無憂洞的消息後,什麼怪話都出來了,而這些日子,戰功遲遲不下,他們又滿是幸災樂禍……」

李彥嘆了口氣︰「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們不要理會那些陰陽怪氣的,放心,戰功肯定會記在你們每個人的名下。」

花榮咬牙道︰「我們等得起,也相信林提轄和張教頭會為我們爭取下戰功,只是這般拖著,那些傷亡的家人怕是等不及了……」

哪怕無憂洞的賊人士氣盡喪,掃滅無憂洞的三百禁軍則氣勢如虹,在那場的正面交鋒中,也避免不了傷亡。

李彥記得很清楚,總共十九人身亡,又有九人受到了嚴重的傷殘,他一直關注著這些人,畢竟掃滅無憂洞的行動是他發起,也是他讓林元景和張伯奮發動身邊人,現在這些陣亡人員的家屬,如果禁軍不負責,他會予以安置。

這不是一句空話,李彥直接道︰「我近來歲安醫館的分紅下來了,我不便多給,就取了兩百八十貫,每戶十貫,先解燃眉之急。」

花榮為之動容,重重抱拳︰「請哥哥放心,我一定將這筆錢送到陣亡同袍的家人手中。」

想到前幾日跟盧俊義聊天時所談到的正店話題,花榮不禁更加感動︰「听說哥哥去正店吃喝從未花過一文錢,卻能對我等兵士如此照顧,實在讓人感佩!」

李彥臉一黑︰「你听誰說的?這是誹謗,弄得我只進不出似的!」

花榮不敢說盧俊義老佩服這種行為了,只是笑。

李彥又叮囑道︰「我的這點錢也是杯水車薪,尤其是軍餉克扣情況普遍,貪污極為嚴重,大部分禁軍掙扎在貧困線,你不能光給家屬,後續也要盯著點,否則別的兵士指不定對那些老弱婦孺做出什麼事來,必要時要將同入無憂洞的禁軍,都組織行動起來。」

花榮听出了李彥想讓他好好帶一帶其他禁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聲道︰「不瞞哥哥,經此事後,我是不想再待在京營禁軍了,我想去三班院參加試射殿廷。」

試射殿廷,講白了就是在官家面前考試箭法射術,只要考績優異,就可以錄名為品官。

李彥一听就明白,花榮按照原本的路線,應該就是走了這條晉升流品的捷徑,後來才能成為清風寨副知寨。

別以為這條路容易,以花榮的箭術天賦,天底下也沒有多少人能及,正常想要靠著試射殿廷上位,那比起考進士的幾率大不了多少,都屬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級別。

李彥道︰「憑你的箭術,試射殿廷自然能月兌穎而出,但近來是多事之秋,先緩一緩。」

花榮對于這點,倒是並不遲疑︰「好!听哥哥的!」

李彥又道︰「至于組織禁軍之事,你現在或許不習慣,嘗試一下吧,你就算經試射殿廷得官品了,還是要學會帶兵用人。」

花榮一想確實如此,略有些自閉的性子也鼓起勇氣來︰「是!」

正說著呢,外面傳來喧鬧,大聲叫好的聲音,高到連這里都听得清楚。

花榮側耳傾听,目光變得溫柔︰「天寧節快到了,這是街上的雜耍百戲吧,小妹最喜歡看了。」

李彥道︰「那就帶你妹妹去看看啊,但要注意安全。」

對于老百姓來說,皇帝過生日的好處是,全國休假,朝野同歡,街上雜耍百戲,各種慶典節目。

而對于壽星來說,流程就比較復雜了,以趙佶的生日十月初十舉例,首先在十月初八,樞密院使率修武郎以上的武職官員,就要到相國寺行「祝聖齋延」,向佛祖為趙佶祈壽祈福;

然後初十日,尚書省宰執率宣教郎以上的文職官員,再到相國寺行「祝聖齋延」,再向佛祖為趙佶祈壽祈福。

到了十二日,宰執、親王、宗室、百官、各國使臣才入宮上壽,向趙佶插笏、參拜、舞蹈,同時高聲齊喊︰「天寧令節,臣等不勝大慶,謹上千萬歲壽!」

在集英殿山樓上的教坊樂人,開始彷效百禽鳴叫,殿上回繞著禽鳥和鳴之聲,猶如鸞鳳翔集,趙佶在這樣的氣氛下抬手︰「得公等壽酒,與公等內外同慶!」

生日慶典由此正式開始,群臣開始向皇帝獻上甘露、醇酎、萬歲壽酒,再吃嚴格分為十數道步驟的壽延等等……

這是歷史上的流程,但李彥總覺得,今年這個天寧節,過得不會那麼安寧。

……

「郭四郎?郭四郎?」

福寧宮內,向太後略顯責備的目光看過來︰「你今天是怎麼了?恍恍忽忽的!」

郭開激靈一下回過神,苦笑道︰「老奴這幾日身體感到不適,還望太後恕罪!」

向太後這才釋然,擺了擺手嘆息道︰「不怪罪,不怪罪,老身前些日子患病,近來倒是好了,你們怎的都病倒了,尤其是十一哥,都要到天寧之日了……唉!」

郭開抿起嘴,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童貫不久前湊到自己耳邊輕聲細語的那一幕︰「郭大人,你也不想太後知道你對她不忠吧?」

他真的沒想到,童貫居然會這樣,明明這段時間對他無比奉承,無論是珠寶財物,還是京中豪宅,都予取予求,最關鍵的還是宮內的眼線,各種情報的了如指掌,讓他沉浸在了無與倫比的快感中。

結果突如其來的,童貫就翻臉了,反過來要挾他,如果不按照要求去辦,就去太後面前揭發,要死一起死!

郭開驚慌得險些真的生病,然後屈服得比當時童貫還要快,更是按照他的要求,趁著這個適合的時機開口︰「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向太後隨意道︰「講吧!」

郭開道︰「此前太後身體抱恙時,官家盡心盡力為聖人祈福,如今聖人龍體欠佳,太後也可為官家祈福,以全慈母之心。」

向太後這下眉頭揚起,露出嘉許之色︰「你不說,老身也正有此意!」

她本來約定七月撤去垂簾,但至今貪戀權力,並不歸還,已經引發了部分臣子的不滿,言官們在依舊群起進攻章惇的同時,漸漸的矛頭也指了過來。

念及趙佶純孝,三番五次表示他年輕還小,不足以穩定朝政,向太後是十分欣慰的,再想到自開國以來夭折的皇子,尤其是先帝哲宗更是暴斃而亡,又不禁擔心起來。

且不說趙佶柔儒乖順,就看這位是神宗子嗣里面,唯一沒媽的,其他任何一個上位,自己的位置都可能遭到沖擊。

所以向太後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趙佶病體康復,活得健健康康,正如那個「佶」字,最好再多生子嗣,讓清冷的皇宮熱鬧起來。

誰料第一個天寧節前,趙佶居然病了,所以無論為了徹底平息朝野上的不利言論,還是誠心想要趙佶好起來,向太後都覺得祈福很有必要,只是形式上面還有待商榷。

而顯然,祈福的形式才是重中之重,郭開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口的,但他確實說出口了︰「老奴听聞近來大相國寺祈福特別靈驗,應是智清禪師主持有方,不少信徒都入寺還願,太後也可入寺,向佛祖為官家祈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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