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四章 榮譽大唐人

「禁軍身上有血腥味?」

李彥倒不是故意放太子妃鴿子,而是婉兒發現了線索。

婉兒皺著小鼻子,反復確定之後,點頭道︰「是旳,那兩人身上確實有股血腥氣味,我剛剛經過時,就覺得很濃烈!」

李彥嗅了嗅,卻被其他各位味道混雜在一起,並沒有覺得多麼清晰。

不過他相信徒弟。

因為相比起他追求六識皆開的全面道路,婉兒在初開鼻識後,就一直循著特定的路線,錘煉這股勁力,不斷增強鼻識的嗅覺感官。

這也是唯識勁的一種修煉方式,將一識修煉到深厚的境地後,再去開啟下一識。

婉兒沒有深厚的練武根基,選擇這樣的路線是很明智的,而此時她所看向的禁軍,也有些特殊。

那群人似乎被孤立,縮在邊道,不敢靠近大道。

李彥想了想,領著婉兒主動走了過去。

為首的禁軍見了立刻迎上來︰「李機宜!」

李彥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外族,平和的道︰「宿衛皇宮,你們辛苦了。」

禁軍受寵若驚︰「萬萬不敢稱辛苦,我等願為太子殿下肝腦涂地!」

李彥道︰「不必如此緊張,禁軍戍守皇宮,不僅是太子殿下,百官的安危也系于你們身上,近來東都有賊人出沒,你們知道嗎?」

禁軍道︰「知道,我等今日來徹夜巡邏,就是防止賊人偷入,絕無懈怠!」

李彥打量了他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禁軍大喜,又有些自卑︰「卑職姓金,名良圖,沒有字。」

李彥听了這個名字,問道︰「你是新羅人?」

金良圖臉色微變︰「卑職是唐人,戶部入了籍的……卑職是唐人!」

听他反復強調,李彥頷首︰「那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新羅王早年派入我大唐的質子……」

金良圖松了口氣,趕緊解釋︰「卑職麾下倒是有兩位新羅質子。」

李彥眉頭一揚︰「哦?帶來讓我看看。」

金良圖返回,呼喝了幾句,後面恭謹垂首的禁軍抬起頭,其中兩個人出列,往這邊走來。

金良圖的相貌上與唐人並無區別,只是大唐官話說得還不流利,帶著明顯的口音,而麾下的禁軍一抬起頭來,相貌特征就十分明顯了。

大部分都是圓圓的頭,扁扁的臉,眼楮緊張的眯起,更顯狹長。

相比起來,走過來的兩位禁軍倒還有些貴族氣度,身材高大,皮膚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成長起來的,到了近前行禮道︰「金漢林/金三光,拜見……拜見李大人!」

婉兒輕輕拉了一下李彥的袖子,示意就是這兩個人。

實際上他們單獨出列後,李彥也聞到了,兩人身上確實有股淡淡的血腥氣。

他們的神情也頗有些不安,眼神不斷向兩側游離,不敢與之對視。

李彥道︰「為何如此拘謹?」

金良圖連連使眼色,金漢林和金三光深吸一口氣,用更怪異的官話道︰「請大人免我們的罪……我們還不會說唐話……我們沒有禮貌……」

李彥的表情頓時冷淡下去,看向金良圖︰「你很不錯,只是這手下,未免有些見不得市面……也罷,都是三韓苗裔,你要和他們互相照顧。」

金漢林和金三光暗暗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去,金良圖則臉色大變。

他是榮譽的大唐人,哪怕曾經是三韓苗裔,現在也成為了高韓,哪有與這些新羅人互相照顧的道理?

李彥的態度變化,更令他十分難受,斜了眼兩個丟人現眼的下屬,暗暗後悔剛剛不該多嘴,神情僵硬的應道︰「李機宜教訓的是,我一定好好督促他們,絕不再失禮!」

「去吧!」

李彥擺了擺手,三人心思各異地躬身行禮,退了下去。

帶著婉兒來到一邊,李彥想到弓嗣業蓄養的死士中,以高麗遺民居多,冷哼道︰「若是平日里,單憑血腥味還不能判斷出什麼,但現在結合種種線索,這群新羅人與刺客來往的可能性就不小了,如此看來,還真有可能是新羅在背後弄鬼。」

婉兒另有關注點,嫌惡的低聲問道︰「師父,那兩位質子是新羅王的兒子嗎,一國王子,怎麼長得那麼丑?」

李彥樂了︰「你還是個小顏控,倒也是,我大唐官員相貌都太端正了……」

「不過這兩人不一定是金法敏之子,新羅派出的人質時,不僅要國主自己的兒子,還有重臣的嫡長子,如此質子的方式才更具誠意,他們很可能就是重臣之子。」

婉兒恍然︰「怪不得是禁軍宿衛,新羅很弱小嗎,連大臣的嫡長子都要送過來為質?」

李彥搖頭︰「恰恰相反,新羅在東北已成獨大之勢,春秋公在時,這個小國還算恭謹,到了金法敏繼位,就開始謀短利而忘大恩,對我大唐頗有不臣了……」

婉兒敏銳的發現他稱呼不同︰「師父,春秋公是上一任新羅國主麼?很厲害?」

李彥頷首︰「不錯,春秋公名叫金春秋,從貞觀時期就出使我大唐,和吐蕃的祿東贊一樣,都是能人。」

「高麗、百濟、新羅,這三個國家里面,新羅原本是勢力最弱小的一個,卻因為金春秋的出現,積極奔走聯絡之下,新羅才能跟在大唐軍隊後面,滅掉了百濟和高麗,完成了對三國的初步統一。」

「對于金春秋這種能人,雖然處于不同國家,我還是挺佩服的,他是新羅唯一一個廟號里帶宗字的君主,被稱為新羅太宗,也名副其實。」

最有意思的是,後世偷國民族主義抬頭,居然把金春秋的行為定義為「請媚于(唐)天子,投禍于鄰國」「招異種以滅同種,引寇賊以殺兄弟」。

李彥就想笑,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三個小國,誰跟你自作多情的認同種兄弟?

更關鍵的是,偷國後世給漂亮國當狗,外交作風依舊是媚上事大,這些人大罵祖宗的時候,能不能看看現在自己是什麼德行?

一群自卑到心理扭曲的貨色!

婉兒不知那些,求學卻很強︰「那金法敏又是怎樣的人?」

李彥露出厭惡︰「白眼狼而已,百濟與高麗先後滅亡,在戰後利益分配上,新羅就不知進退了,一直垂涎于百濟之地。」

「百濟是我大唐所滅,憑什麼任其撿便宜,自然是將之納入羈縻府州,用當地百濟順民為官長。」

「新羅大為不滿,那金法敏生出不臣之心,還援助高麗遺民,與我大唐作亂。」

婉兒問︰「師父,新羅比之吐蕃如何?」

李彥道︰「它豈能與吐蕃相比,這個時代的吐蕃,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氣候適宜,征戰四方,又出了松贊干布、祿東贊、欽陵等一流人物,相比起來,新羅算什麼?」

婉兒收集完情報,小拳頭一握︰「那就滅了它!」

李彥失笑︰「你還這麼小,煞氣別這麼大,滅國不是說著玩的。當年高麗也不強,但歷經前朝文帝煬帝,連太宗都沒能拿下,那時高麗也吃了很多敗仗,還是頑強的挺了下來。」

婉兒記下︰「師父的意思,一味兵戈征伐不行,需要找準法子,才能滅國?」

李彥頷首︰「不錯,關鍵是想要做到真正有意義的滅國,很難很難。」

「如你師弟的吐谷渾,在隋朝時就被滅,很快又復國了,那就是煬帝全憑隋朝國力強盛,所做的無用之舉,虛名而已。」

「這新羅也是同理,別看它整體實力不高,手段卻很陰,喜歡煽動百濟與高句麗的遺民來對抗我大唐,現在吐蕃勢弱,它表面上不敢反抗,背地里肯定也會玩弄些見不得人的把戲。」

歷史上,大唐西線戰事失利,敗于吐蕃,新羅見了立刻作妖,想直接侵吞高句麗舊土,還與大唐爆發了戰爭。

兩國戰事規模不大,斷斷續續的持續了數年之後,眼見誰都討不得好,雙方各自做出讓步。

大唐默認新羅佔有大同江以南的半島地區,新羅則重新回到大唐在東北的羈縻秩序中,恢復朝貢與入質。

雖然目的沒有完全達成,但新羅也是大賺特賺。

想想隋唐兩代,大征高句麗,最後卻為這個國家作了嫁衣裳,也是諷刺。

這倒不是隋唐統治者愚蠢,而是受限于種種原因,這些地方小國想要真正滅掉,大國又能從中真正得利,是真的很困難。

李彥沉吟片刻,回到內衛陣營,招來班底。

父親曾任左監門衛中郎將,自己也同樣是禁軍出身的安神感,來到面前︰「六郎!」

李彥道︰「你替我查一個人,守衛洛陽宮城的禁軍金良圖。」

安神感有些詫異︰「听這姓氏,是新羅人?」

李彥道︰「我覺得他的眼神很溫善,或許可以一用。」

……

與此同時。

金良圖的眼神里全是暴虐,狠狠將酒杯砸下︰「莪的通天之路,就被這兩個丑物給毀了!」

想到自己得了李機宜另眼相看,卻被兩個連大唐話都不會說的手下,將好印象敗掉了,金良圖的心就絞痛。

他恨得咬牙切齒,低吼道︰「金漢林和金三光呢?把他們給我帶過來!」

然而手下很快來報︰「兩人交了魚符,已經出宮。」

金良圖大怒︰「今日是太子殿下和百官入主皇宮的第一天,我等都是要加班到天明的,他們竟如此懶惰,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劣物!」

那手下道︰「稟長史,金漢林和金三光這兩日就奇奇怪怪的,恐怕不是懶惰……」

金良圖微微一怔,仔細想想這兩個人平日里的表現,也生出疑慮,立刻道︰「去查一查,他們到底在做什麼,這些新羅賊若敢對我大唐不利,我要第一個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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