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馬球領隊被害事件》

堂內安靜了一剎那。

邊上伺候的酒博士,忙不迭的上前躬身致歉︰「是我等的不足,擾了郎君的興致!」

「罷了!」

安忠敬笑容收斂,揮了揮手,沉聲道︰「那位是伏哥的家眷,將她好言勸走,不要動強。」

賈思博也嘆了口氣︰「伏哥可惜了。」

伏哥曾是涼州年輕貴族的座上賓客,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馬球技術,得到廣泛認可。

正如後世的體育明星,大家忽略了他的出身,是真的很喜歡他。

可惜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在與吐蕃比賽的前夕,居然受不了壓力自殺。

眾人既憤怒又惋惜。

當然,這也是比賽最後大勝了,結果變得更好,否則就只有憤怒,沒有惋惜了。

然而下一刻,外面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動,女子的聲音居然變得更近︰「阿郎為我夫作主啊!」

安忠敬眉頭揚起,對李彥歉然道︰「這婦人烈性,元芳,我馭下不力,讓你見笑了。」

李彥道︰「夫郎不幸,情緒激動,人之常情,安兄不妨見一見她,也算盡份心意。」

安忠敬听外面鬧得更厲害,也有些惱火︰「讓她進來!」

不多時,一個披散著頭發,身材高挑健壯,穿著白麻孝服的女子被帶了進來。

她進來後直接拜倒在地上,連連叩首,模樣悲慘︰「麗娘拜見阿郎,請為我夫作主!」

「不必如此,你起身說話。」

安忠敬抬了抬手︰「你剛剛有言,伏哥不是自殺,為何有此想法?」

麗娘站起身來,伸手理了理頭發,露出一張美麗而堅毅的臉︰「我夫郎昨日還自信滿滿,對妾言必勝吐蕃,怎可能一夜之間尋了短見?他是被人謀害!」

安忠敬無奈的搖了搖頭。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伏哥起于微末,靠打馬球改變命運,驟然面對萬眾矚目的大賽,被壓垮了也不奇怪,在妻子面前,只是偽裝罷了。

麗娘似能看出安忠敬所想,從懷中掏出一物,急聲道︰「我夫不是強撐,這是他寫的日錄,請阿郎過目!」

日錄就是古代的日記,安忠敬接過來,不經意的看了看,表情詫異。

他迅速翻到最後,仔細看了一遍︰「這篇真是他昨日所寫?」

麗娘點頭︰「是!絕不敢欺瞞阿郎!」

「怪哉!」

安忠敬皺起眉頭,見賈思博探過頭來,主動遞了過去。

「未曾想伏哥竟寫的一手好字!」

賈思博接過,很快也奇道︰「筆鋒剛勁,一氣呵成,這不是要尋短見的人所能寫出來的。」

說著,又轉給李彥。

「確是好字。」

李彥微微點頭。

伏哥的字寫得真不錯,單看這本日錄,倒像是中原的寒門子弟,準備通過科舉來改變命運。

而且日記的內容,除了一位馬球手的日常,記錄了滿滿的擊鞠技巧外,還時不時有讀書筆記。

李彥就看到了道教的《通玄經》,比起學館博士的講解也差不到哪里去。

知識改變命運啊!

李彥明白了,怪不得這契丹小伙,能成為各府的座上賓客。

想想他身為李靖嫡孫,不會跳舞都顯得有些不合群,伏哥如果單純只會打馬球,與眾世家子毫無共同語言,那列席其中也很尷尬,下次別人就不會請他了。

只有不斷充實自己,談吐見識向貴族靠攏,大家才會帶他一起玩。

可惜,這位自強不息的馬球領隊,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體。

最後那篇鋒芒畢露的日錄里面,對吐蕃的種種戰術分析以及對未來人生的向往,再也無法實現。

日錄傳了一圈,眾人竊竊私語起來,態度有所轉變。

安忠敬問︰「麗娘,你認定伏哥是被他人所害,可有懷疑對象?」

麗娘低下頭︰「妾不敢亂言。」

安忠敬道︰「伏哥身死的屋子,是球隊休憩備戰之所,只有我涼州隊的隊員可進,尸體也是同隊的史明發現的。」

「如果伏哥不死,勝了吐蕃,在這里受恭賀的正是他們,結果因為伏哥身亡,他們失去了這個表現的大好機會,你覺得殺害你夫郎的凶手,會是他們?」

講白了,沒有殺人動機。

對于馬球隊員來說,謀害了他們的隊長,有百害而無一利,就算內部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矛盾,也不該是在這種時候爆發。

麗娘卻咬了咬牙,猛的抬起頭來︰「阿郎,妾懷疑一人!」

如果沒有看過日錄,安忠敬肯定是不理的,但此時真有了幾分好奇︰「說吧!」

「就是史明!」

麗娘泣聲道︰「我夫郎視史明為兄弟,此人卻狼心狗肺,暗懷不軌,前些時日來家中作客,還欲輕薄于我,被我呵斥後,泱泱離去!」

她的姿色在普通人里,已經算是美人級別,十分耐看,再加上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此時孝衣在身,哀泣的眼波流轉,大家心頭一動,都覺得那史明還是有眼光的。

這小寡婦,真潤啊!

呸,兄弟妻不可欺!

涼州男兒最重血性,豈能看得上這種行為,史明簡直是豬狗不如!

安忠敬的臉色徹底沉下︰「真有此事?」

「妾願與之對峙!」

麗娘重重點頭︰「妾懷疑他心懷恨意,不想夫郎大勝吐蕃,榮耀加身,才暗中加害,偽造自縊!」

此言一出,堂內世家子紛紛變色。

如果這個指責是真的,性質就太惡劣了。

這不僅是來自隊友的背刺,還是在兩國外交的重要時刻,最不可容忍的背叛。

「妾還有一個證據。」

麗娘又道︰「我夫郎每次打馬球,在馬鞍後扣的得勝結手法,是妾教的,與眾不同,如果他真的自尋短見,肯定也是用這種慣用的繩結,而旁人偽造,用到的繩結肯定不同……」

安忠敬看向康猛。

康猛馬上道︰「可以找仵作確定此事,繩索還有保留。」

安忠敬大手一揮︰「好,此事必須速速確定,我可不想我的馬球隊里,藏著這般奸惡之徒!」

說罷,他又吩咐自家僕人︰「去將史明帶來……不,將整支馬球隊都喊來,再設一宴。」

安排完畢,他親自站起身,來到麗娘面前,正色表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無辜者含冤而亡!」

麗娘盈盈拜下︰「謝阿郎!」

慶功宴雖然被打擾了,一眾世家子的興致反倒更加高昂起來。

如果不是這年代不流行男女混舞,人家又剛死了夫郎,說不定都邀舞了。

即便如此,他們也紛紛上去噓寒問暖,表明正義的態度。

賈思博是少數幾個沒動的,因為他發現李彥坐在席上,看向眾人的目光隱隱一變。

那種洞察人心的眼神,他覺得很熟悉。

家中長輩看賣弄心機的小輩時,就會帶著幾分這樣的似笑非笑。

可現在,李彥居然也能有這種氣質?

明明之前的相處中,這位雖然武功了得,為人處世也很成熟,但很多時候又不免有幾分愚鈍。

可現在……

「外愚內智,大巧若拙?」

賈思博心頭一凜,再也不敢有絲毫小覷。

而李彥沉浸在奇妙的變化里,再看場中發生的一切,已是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這案子有點意思!」

天賦︰薛定諤的神探(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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