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台是呂雲澄在方丈島東邊山岩上修建的廣場，專門用于大能論道。
廣場周邊矗立著精致的石碑，論道之時如果心有所感，可以把感悟記錄其中，或者自行吸收散溢的能量。
倘若論道次數足夠多，便會形成記錄了相關法道的「悟道碑」。
別的不提，記錄觀音菩薩法道的悟道碑，已經攢了足足五塊。
觀音菩薩覺得這很不錯，在普陀山修建了一個論道台，然後文殊菩薩在五台山修建了一個，再然後是普賢菩薩、鎮元大仙、楊戩、牛大力……
如今三界大能的洞府，十之八九有論道台，算是呂雲澄帶來的正面影響。
呂雲澄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酒壺，為燃燈古佛倒了一杯酒，笑道︰「這是拙荊釀造的素酒，請古佛品鑒。」
這里就有人問了，和尚能喝酒麼？酒難道還分葷素不成？
能喝！
和尚不能喝酒吃肉，是最最崇佛的「皇帝大菩薩」蕭衍定下的。
蕭衍對于佛法實在是太過推崇，推崇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他覺得和尚都應該是聖人，為了維護「聖人」格調，翻遍佛經死扣字眼，定了一條又一條佛門戒律。
至于素酒，自然也是有的。
素酒一般具備三個特點︰
1、非糧食釀造，不消耗糧食，不與民爭口糧，避免間接殺生；
2、非蒸餾酒，不需要太多人力，避免妨礙農耕生產，避免間接殺生；
3、度數極低，避免酒後誤事。
原劇情中，唐僧曾經表示，他喜歡喝葡萄釀造的素酒。
魯妙子的六果釀，無雙用多種仙果釀制的百果釀，全部都屬于素酒。
「尊夫人是三界第一廚神，就連觀音尊者，對于尊夫人的素齋素酒也是推崇連連，老衲今日卻是有口福了。」
「古佛喜歡，便多飲幾杯。」
三杯酒下肚，說起了正題。
燃燈古佛說話直來直去，不喜歡故作深沉，一句話就讓呂雲澄目瞪口呆。
「古佛要傳授白雲法道？」
「白雲確實與老衲有緣，否則老衲也不會厚顏來向帝君求弟子。」
「修佛本就講求緣法，能被古佛看中，是白雲的福緣，輩分問題我也不是特別在意，只是他為何有緣？」
「嗯？」
「緣分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更不可能無中生有，佛門講求前世今生，是非因果皆是代代傳承，這沒錯吧？
白雲根性固然不俗，但西牛賀洲天才千千萬，大雷音寺神佛萬萬千，三千揭諦、五百羅漢，沒一個合適的？
為何此事會落在白雲身上？為何白雲會降生在一方小世界，並且成為了我的弟子？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沒有解釋呢？」
「我一向不喜歡干涉弟子的意願，但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說不得也要干涉一次，我不能讓我的弟子，不明不白的繼承所謂的犧牲命數。」
「看來帝君已經發現了。」
「我想听古佛講一個故事，一個發生在百萬年前的故事。」
「帝君當知，不能直接講。」
「但不是不能講。」
「帝君為何不問辰龍丑牛？」
「當年的十二元辰，僅僅活下來三個，巳蛇蛻皮重生失去一切記憶，丑牛和辰龍均遭受因果牽連。
如果我直接詢問，不僅是直戳她們內心最大的傷口，因果牽連之下，很可能導致更大的禍患。」
「老衲就沒有心傷和因果麼？」
「當然也有，甚至比丑牛和辰龍更加嚴重，但女性相對而言更加感性，古佛更加理性，而且修為更加高深。
我相信，憑借古佛的神通，一定有辦法壓下這些因果，並且把心傷轉化為勇猛精進的不竭動力。」
「這頂高帽戴的不錯，旁的老衲不會細說，只能告訴帝君兩處真相。
其一，白雲是靈柩燈的燈芯，靈柩燈被轟擊破碎，燈芯流落到了一方小世界，化身為白雲。
其二，當初拼死掩護的，確實是十二元辰，封印邪魔的主力，卻並非三界流傳的那樣，而是另有其人。」
「誰？」
「不知道，也不能知道，每當回憶起這個念頭，老衲都會毫不猶豫把這個念頭燃燒，太上道祖亦是如此。」
「記憶是最強的鑰匙。」
「沒錯。」
「古佛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我？」
燃燈古佛非常認真的說道︰「老衲用自己的名譽發誓，絕對不可能！」
呂雲澄驚得差點栽個大跟頭，心說我這麼多的機緣，又被這麼多大能傾力培養，結果你說不是我？
不是我還能是誰？
楊戩和孫悟空有這個能力麼？
不等呂雲澄繼續發問，燃燈古佛身後燃燒起一片火光，大片大片的神念被佛火燃燒，化為佛光散向各處。
這不是在切割記憶，而是把那部分元神直接焚燒殆盡，用最殘酷最具傷害的方式，直接把那部分切割。
就好比手指頭中了毒，毒素還沒有蔓延到手掌，卻把整條胳膊切了。
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干巴瘦老和尚，行事手段怎的這般剛烈？
能逼得燃燈古佛如此，看來當初那段經歷確實恐怖，想必太上老君回憶起這些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做法。
呂雲澄心中浮想聯翩，方丈島內外卻已經被佛光籠罩，無論是小鈴鐺小龍女這種親人近人，還是獅子老虎等看家護院的凶獸，同時端坐修行。
就連野性難馴的蛟魔王、鵬魔王，也沒有錯過這等好機會，吸收佛光淨化體內的血煞之氣。
呂雲澄雙手一攤，一朵朵蓮花隨之綻開，不是劍氣蓮花，而是飽含先天純陽之氣生機勃勃的蓮花。
不僅能夠滋潤燃燈古佛的神魂，還能讓佛光的淨化效果變得更好。
盞茶時間後，整個方丈島，無論是人還是妖，無論是獸還是靈植，全部都進入到了深層次的頓悟狀態。
一盞佛燈裊裊升起，方圓千里盡是祥光瑞氣，為一切生靈指引前路。
指引前路，不是指引向佛。
燃燈古佛的佛光，不會強行把人渡化入佛門，而是好似一座燈塔，為他人照亮茫茫黑暗，在黑暗和光明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路。
三日後，燃燈古佛離開方丈島，傳授白雲燃燈法道，又過三十年，白雲被燃燈古佛帶回靈鷺山，閉關潛修。
……
昆侖仙府。
孫小紅依偎在呂雲澄懷中，柔聲說道︰「夫君當真不是那個人？」
「燃燈古佛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不是，不過看他之後的表現，說明我雖然不是，但一定與之相關。」
「那會是誰呢？」
「不重要，因為沒法猜，難道我要猜是盤古、鴻鈞、楊眉、陸壓？要不要再來個九龍拉棺、神魔陵園？」
「首先，這個名字很重要，其次，這個名字並非不能提起，真正不能提起的是記憶，記憶才是鑰匙。」
「所以燃燈古佛壯士斷腕，相信太上道祖當初也差不多。
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邪魔，能夠把太上老君、燃燈古佛逼成這個樣子。」
「夫君忽略了菩提祖師、玉帝、如來佛祖、十二元辰、四御帝君、鎮元大仙、靈山諸佛、周天星辰。」
「小紅，你覺得，觀音菩薩對于這件事知道多少，祂作何準備？」
「觀音菩薩是成道億萬年的神祇，自然參與過那場戰斗，祂曾經的那些佛陀法相，想必就是因此隕落。
不過要說準備，妾身反倒覺得，文殊菩薩的準備或許更多一些，就如同夫君以前說的，智慧的詛咒。」
「聰明人容易想得多，咱們家你是最聰明的，所以你想的最多。」
「若是用數據評測智慧，妾身未必強的過青璇婠婠，若說因果測算，也算不過緋煙，只是喜歡用腦罷了。」
「堂堂女帝陛下，智慧怎麼可能低于他人，就連修為我也快看不透了。」
「女人心，海底針，帝王心術，深不可測，女帝把二者結合為一體，夫君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萬一又推算的錯了，豈不是大大地丟臉？」
「看我丟臉很有意思麼？」
「有意思，不說這些了，夫君，我發現了一處非常有趣的地方。」
「什麼地方？」
「按照當前的命數，那里在未來會被稱為——女兒國！」
「女兒國？現在還沒有出現？」
「沒有，只有一條能夠孕育胎兒的子母河，連聚集部落都沒有。」
「這可真是奇了，西行路上九九八十一難，如果讓我評測最難的三難。
那麼結果一定是︰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女兒國，其中女兒國居于絕對首位，為西行路上最難一難。
佛法東傳之事，如來佛祖想必早有打算，已經在暗中布局，若說在女兒國沒有布局，著實有些意外。」
「因為這是妾身的緣法。」
「嗯？」
「姐姐和夫君共享香火，諸位妹妹均已成道，唯獨妾身沒有尋到機緣，思慮許久，終于想到了機緣所在。」
「女兒國開國國王？」
「沒錯，妾身將會開創女兒國，並在此地傳下法道，只不過女兒國之地因果盤踞，需要夫君相助一二。」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需要旁人出手直接下令，需要我出手直接開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
「妾身需要夫君去一趟地府。」
「地府？撕了生死簿？還是找地藏王菩薩和東極青華大帝打一架？」
「說正經的呢，不需打架，只是需要一些情鬼的記憶，以及執念。」
「何謂情鬼？」
「情緣糾纏，死後留有執念之鬼，比如才子佳人的話本故事中，被辜負的一位位佳人，死後都是情鬼。」
「舉個例子。」
「杜十娘！」
「需要情鬼做什麼？」
「因果糾纏紛亂之地，需要更加復雜的因果來鎮壓，也唯有這些情鬼的轉世之身，能夠聚起足夠的運數，開闢西梁女國，成就女帝之道。」
「行，我這就去地府走一遭。」
「等等。」
「還有什麼事？」
「記得夫君說過，在上個世界歷練的時候，收孟婆為義女，還曾經和地府閻王有過一段情緣，她已經……」
說到此處，孫小紅有些惱怒的瞪了呂雲澄一眼，拈花惹草也就罷了，還不把人帶回來，想學段正淳麼？
「她是閻王，來不了。」
「妾身的意思是，夫君在地府談合作時，應當關注一下二者有何不同，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就……」
後面的話孫小紅沒說，但意思非常的明顯——如果可以，就奪了地府。
雖說六道輪回關系三界穩定，但阿茶也是閻王，有閻王的權威和神職，能夠成功頂替十殿閻羅。
三七也能夠頂替孟婆。
就算阿茶和三七不能來，她們的孩子也具有相應的權威和神職。
此事不能輕舉妄動，提前做一些準備還是可以的。
呂雲澄明白，孫小紅提出這個，心中必然已經有了相關算計，而且此事可謂是一舉多得，妙不可言。
首先六道輪回掌握在手，可以獲得的好處數之不盡，不必贅述。
其次阿茶得了這般好處，自然不好意思與她們爭搶位份。
就算阿茶想爭，閻王不能隨意離開地府，也沒有爭搶的條件。
還沒見面，女帝陛下已經開始隔空算計，看來閻羅女帝是要吃點虧了。
這也正常，阿茶能成為閻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蚩尤，孫小紅的女帝之位卻是一次次歷練得來的。
論及耍心眼的能力，孫小紅吊打呂雲澄所有紅顏，婠婠也不是對手。
呂雲澄對此表示支持，凡事有孫小紅出謀劃策，能少動很多腦子，也能少很多狗屁不通的亂分析。
某些事情甚至提前幾百年，便已經布局久遠，當真是賢內助！
……
飄飄萬迭彩霞堆，隱隱千條紅霧現。耿耿檐飛怪獸頭，輝輝瓦迭鴛鴦片。
左邊猛烈擺牛頭，右下崢嶸羅馬面。接亡送鬼轉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練。
——喚作陰司總會門，下方閻老森羅殿。
呂雲澄剛剛到幽冥地府，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已經帶著判官迎了出來。
不僅是十殿閻王，還有地藏王菩薩的使者——諦听。
諦听是天地異獸，能夠听到內心的聲音，「真假美猴王」那一難，除了如來佛祖，唯有諦听能分辨出真假。
除了諦听之外，地藏王菩薩還有一只坐騎，名字叫做「听諦獸」。
听諦獸本體是一只具備麒麟血脈的大象，法術修為異常高深，麒麟腳更是無堅不摧，連彌勒佛的金鐃，都承受不住麒麟腳的轟擊。
諦听能夠听到世間萬物之心聲，但呂雲澄何等修為，豈容他人窺伺。
諦听下意識的催動天賦神通，卻發現呂雲澄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蘊含著磅礡無量的劍意，當即收手。
秦廣王上前一步，問道︰「見過東華帝君，帝君可有事情吩咐？」
「沒事誰來這鬼地方，本就是鬼地方，如今更是徹頭徹尾的鬼地方。」
這話倒不是嘲諷。
地府本就是鬼魂之歸宿，人間正是大亂之世，亡者不計其數，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地府鬼差，整日高強度加班，卻還有堆積如山的案牒。
抬眼望去，東邊一群面黃肌瘦的餓死鬼，南邊一群鮮血淋灕的兵丁。
冤魂怨鬼多不勝數，有些鬼魂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在機械的做著平日的工作，顯然已經痴傻呆滯。
諦听道︰「當初菩薩發下誓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如今千萬年過去，地府的冤魂怨鬼卻越來越多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紛爭的地方就有殺戮，有殺戮的地方就有冤魂怨鬼，渡惡鬼容易，渡心鬼難啊！」
「帝君好見識。」
「地藏王菩薩我就不見了，我今日來此，是有事想和十殿閻羅商量。」
秦廣王道︰「帝君請講，只要是能夠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
「我二夫人成道在即，需要一批特殊的情鬼，放心，絕不是抽魂煉魄，把她們引到一地即可。」
「不知引到何處？」
「我開闢了一處小世界，名叫太虛幻境，引入之後，我自會祛除她們身上的怨氣，引導她們轉世投胎。」
地府工作量越發繁重，呂雲澄願意主動承擔，那是再好不過了。
至于呂雲澄如何開闢小世界，如何祛除怨氣，又如何引導轉世，是否與地府權限沖突，十殿閻羅全不在意。
「太虛幻境」是呂雲澄仿照寶青坊主的「修羅城」開闢的，下方有一眼無池，池水是南冥天池之水，有忘情之水，配方來自于三七的孟婆湯。
得到十殿閻王的許可，呂雲澄仿照地藏王菩薩的幽冥殿，把太虛幻境安置在森羅殿外，引導情鬼進入。
做好一切之後，呂雲澄又在森羅殿誦念三日淨天地神咒，渡化來來往往的冤魂怨鬼，了結這段因果。
待到呂雲澄離去，諦听回稟地藏王菩薩，十殿閻羅回稟青華大帝。
……
有十殿閻羅開綠燈，太虛幻境很快便開始正常運轉，一位位情鬼轉世到了西梁之地，又被孫小紅召集起來。
三十年後，孫小紅開創西梁女國！
至此，女帝法道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