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氣氛,詭異至極。
渾身冰冷的道姑,擋住了鄭寧的去路。
殺氣凜然!
而鄭寧身上卻全然沒了半分的氣勢。此刻的他只是個剛找到親生女兒,欣喜若狂的父親。
激動和喜悅佔據了他的全部心境,他再沒有半分跟道姑斗的心情。
「李無雙,你何必要逼我!」
鄭寧沉聲開口︰「你知道的,你現在殺不了我……我們交手,只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到了他們這種級別,造成的破壞波及難以想象。動輒間,便會毀去這一方天地。
恐怕,還會牽連了他的孩兒……
在見到李素衣的那一刻,鄭寧全然沒了半分斗志。
這麼多年,他輾轉大昭天下,就是為了找到自己的孩子!
如今,他終于找到了!
多年來的辛苦,終于有了成果!
他的孩子不但沒死,還長這麼大了,鄭寧十分欣慰,也無比高興……
連同著那對道姑多年來的仇恨,也在這一刻消散了許多。
當年的恩怨,豈又是只言片語能解釋清楚的?
此刻,道姑冰冷的臉龐上也多了一絲猶豫。
的確!
眼前此人已不是十八年前的大昭皇宮禁軍統領,他的實力進步很快!
哪怕道姑依舊沒有將他放在眼里,但若是想殺他,沒那麼容易!
更重要的是,萬一不小心再次牽連了其他人,傷著其他人對她而言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尤其是……
道姑臉色稍微緩和︰「看在素衣的份上,我今日可以饒你一命!滾吧!」
「我想見她一面!」
鄭寧的目光逐漸溫柔︰「我想看看她!」
「休想,做夢!」
道姑冷聲開口。
她不可能讓鄭寧見到李素衣!
那是她的徒兒,也是北風未過門的妻子。
她剛誕下了北州的皇室血脈,不出意外,她將會成為北齊的皇後!
她,已經跟眼前的鄭寧沒了任何關系!
「我只是想見她一面……」
鄭寧的語氣似乎都微微顫抖,腦海中,浮現起了剛才的畫面!
那一襲青衣女子,那蒼白的臉龐,那嬌小的身軀卻擋住了他那恐怖的殺招!
「該死!」
鄭寧突然十分後悔後怕。
差一點,他差一點就傷著自己的女兒了!
回想起剛才那一刻,鄭寧心頭懊悔愧疚不已。
因為他的魯莽,差點害了自己的女兒!
與此同時,鄭寧心頭又涌現起了一絲激動和欣慰。
她,定然是自己的女兒!
太像了!
她的眼楮真的很像她的母親,還有她的武學天賦……
素衣?
她叫素衣嗎?
鄭寧心頭激動著,無數情緒在他臉上不斷閃過,顫顫巍巍著看向道姑。
這一刻,眼眸中甚至多了一絲乞求之色︰「我,我只是想看她一眼,行,行嗎?」
「不行!」
道姑面無表情的拒絕。
……
院中,兩人在對峙。
房間內,李北風和李素衣也圍繞著孩子起名爭論著。
「我覺得,李翠花這個名字挺好听的啊……」
李北風喃喃自語,帶著幾分求同般的目光看向床上的素衣。
卻得到了一個非常無情的拒絕眼神。
「難听!」
「怎麼會?」
李北風據理力爭,辯解道︰「你听听這個名字,李翠花?翠代表什麼?翠綠啊,花呢?代表著百花爭艷……翠花翠花,形容的不就是百花叢中一點綠,多有意境?」
「……」
無論李北風怎麼辯解,李素衣卻絲毫不理會。
她的女兒,才不要叫什麼翠花。
難听死了!
……
李北風給女兒起名李翠花的意圖,宣告破滅!
可惜了啊!
他原本都想好了,生女兒就叫李翠花,生兒子就叫李富貴……還別說,在這個年代,這兩個名字挺喜慶有意境。
但很顯然,李素衣無比嫌棄。
因此,只得作罷。
「那你說,該叫什麼好听?」
李北風輕嘆了口氣。
李素衣輕柔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孩子身上,注視著女兒熟睡的目光,心頭溫柔。
似是思索了片刻,又略苦惱搖頭︰「還沒想好……」
起名字這活,按理來說應該李北風來。
但李北風惦記著他那李翠花的名字,因此……
「那就晚些日子再慢慢想,不急……」
李北風輕輕搖頭,名字嘛,不急!
小孩子要不要名字什麼的不重要,實在不行叫狗剩也行,好養活。
眼下,素衣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除此之外,別的李北風都不太上心。
「嗯……」
李素衣輕輕點頭。
李北風坐在床邊,看著襁褓中的孩兒,又看著略虛弱的素衣,似乎想到什麼,目光柔和了些。
如今,他跟素衣就連孩子都有了。
或許,也是時候該將成親之事提上日程了。
無論怎麼樣,他至少要給素衣和孩子一個名分。
上次,他跟素衣提起過此事,那時候的素衣也答應了下來……
深呼吸一口氣,李北風暗自下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門外的動靜似乎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兩人的目光幾乎同時看向窗外,又同時對視了一眼。
兩人如今皆是一等一的內力高手,听覺遠勝于常人,自然能听見外面院子里的動靜。
「是師傅,還有……」
李北風略有一絲猶豫,看了素衣一眼。
素衣面色如常,清冷的臉龐上並無多少波瀾。
她重新收回目光,落在身旁的嬰兒身上,絕美的臉龐上似乎多了一絲倦容。
「我累了!」
她輕聲道。
「好!」
李北風輕輕點頭,他明白了素衣的意思,緊握了握她的手︰「交給我吧。」
「嗯。」
素衣轉身,輕柔的手輕搭在襁褓中的女兒身上,輕輕的拍著,閉上了眼楮。
一切恬靜而美好。
李北風靜靜的看著自己妻女,這一幕如此美好!
也讓他心境逐漸平靜。
他幫素衣整理好了被褥,輕輕模了模她的頭發,隨即起身,開門,走出了房間。
踏出房間的那一刻,李北風原本溫柔的臉龐,在剎那間變的冰冷。
他瞥了一眼門外的侍女以及接生婆女乃娘等人。
「照顧好夫人!」
「是!」
話音剛落,李北風便從閣樓一躍而起,從二樓跳入了院中。
此刻院中,道姑與鄭寧對峙!
李北風的出現,瞬間打破了這一平衡。
兩人的目光,幾乎同一時間落在李北風的身上。
「北風!」
在看到北風時,面色冰冷的道姑臉上緩和些許,略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身子如何?」
「我沒事!」
李北風輕輕搖頭。
他的確受了不輕的傷,但眼下並沒什麼大礙。
他抬頭目光落在鄭寧身上,目光逐漸冰冷。
此刻,鄭寧看著眼前的李北風,心情有些復雜。
此人,是何晚生要他幫忙鏟除之人。
在看到道姑出現時,他心中已然猜測到了幾分。
只是……
鄭寧突然想起之前,眼前此人他與自己的女兒動作親密,那分明就是……
此人,是她女兒的夫君嗎?
鄭寧心頭一沉。
他差點釀成大禍!
鄭寧醞釀著,正要開口時。
李北風已經打斷了他。
「你走吧!」
李北風的聲音沒有絲毫留情。
鄭寧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想看看她!」
「她不想見你!」
李北風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她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李北風對他的印象很差!
他差點殺死自己,也差點害了素衣!
哪怕他有可能是素衣的親生父親,但李北風依舊對他沒任何好感。
倘若不是看在素衣的面子上,眼下仗著道姑在,他甚至都留了將眼前此人留下斬殺的念頭。
鄭寧怔在原地,或許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瞧見李北風那冰冷對他充滿敵意的目光,以及一旁虎視眈眈的道姑。
最終,他沉默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氣。
「我還會再來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
背影略顯得有些落寞。
見他離開,李北風站在原地沒動,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道姑身上。
眼神有些復雜。
「姑姑。」
「嗯?」
道姑看他。
「他是素衣的父親嗎?」
李北風問道。
道姑似乎沉默了,那如寒霜般冰冷的臉上,仿佛追憶起了許久之前的一些記憶。
不多時後!
道姑點了點頭︰「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北風深呼吸一口氣。
哪怕已經知曉,但直到親口從道姑口中確定了這件事情,李北風依舊難以淡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姑姑跟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為何素衣會是他的女兒,卻又被姑姑搶走?
這其中……有什麼恩怨情仇?
「他叫鄭寧,是當初大昭皇宮的禁軍大統領!」
道姑眯著眼楮,想起了一些什麼過往的記憶︰「當年,我們北齊亡國,你的父皇母後身死。我從北域歸來得知此事,去了一趟大昭皇宮!」
李北風默然,這些事情他早已知曉,道姑大鬧大昭皇宮,甚至一度差點斬殺昭帝。
這件事,至今仍然是大昭皇室無人敢提及的往事!
「我與他之前,曾有過幾分交情!」
「那一年我闖入大昭皇宮,意欲殺了那狗皇帝。鄭寧為了阻止我殺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道姑突然睜開眼,盯著李北風︰「他告訴我,你和心意還活著……」
李北風沒說話,心中已然猜測到了什麼。
「那你……」李北風開口。
「我饒了他一命,也放過了那大昭的狗皇帝!」
道姑目光冰冷︰「莪能殺他,但也恐怕難以離開大昭……為了我們北齊還有復國的希望,我只能暫且作罷。」
「離開之前,我又無意間闖入大昭後宮,正巧撞見當時臨盆產子的大昭皇後……
「我本想擄走那大昭皇後剛誕下的皇子,但那皇後身邊有位那侍女不知好歹,拼死阻攔……她的武功倒是不錯,接下我數招後不敵,身受重傷……」
道姑的語氣輕描淡寫,並未將那位小小的侍女放在眼里。
「侍女?」
李北風意識到道姑話中有話。
果不其然,道姑淡淡道︰「那侍女,正是鄭寧的妻子,或者說是……心上人!」
李北風心頭一震。
那侍女,便是素衣的親生母親麼?
李北風突然想到什麼!
先前尚在京城時,素衣曾跟他說過的那件事……
蘇建安跟素衣提起過,他當年在京中有位好友,長相與素衣極為相似!
而他的那位好友進了宮,正巧又成了皇後身邊的侍女……
一切,都對上了?!
仿佛有什麼思緒一下通透。
蘇建安所提起大昭皇後身邊的侍女,恐怕就是道姑口中那位武功不錯的侍女。
也就是素衣的親生母親?!
當年,素衣的親生母親為了保護大昭皇後娘娘,與道姑有過交手?!
「然後呢……」
李北風壓抑住心頭的激動,繼續問道。
道姑她,殺了那侍女嗎?!
道姑清冷的臉龐面無表情︰「那侍女不知好歹誓死保護那大昭皇後的子嗣,而後拖延到鄭寧趕來。我當時身受重傷,不想與他們過多糾纏,那皇後的子嗣無法得手,于是……」
道姑冷笑一聲︰「既然帶不走大昭的皇子,我便又趁機帶走了他鄭寧的孩子。一來是為了報復他,二來……」
道姑看了李北風一眼︰「倘若他當時敢騙我,我便教他嘗嘗喪女之痛!」
李北風心頭一震,沉默不語。
原來是這麼回事?!
素衣,竟是她從鄭寧手中搶來的?!
如此一來,素衣還真是鄭寧的親生女兒?!
這一刻,李北風心情復雜,不亞于當初剛得知自己是北齊太子的時候。
不過,或許早經歷了太多的波瀾,李北風很快又回過神來。
站在道姑的角度,他能理解道姑的行為。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只是……
「再後來呢!」
李北風沉聲問道。
後面的事情,或許他已經有了答案。
「之後,我為了找你和心意,開始輾轉大昭各地,調查線索,也暗地里栽培勢力,組建了如意樓……」
道姑眯著眼楮,回憶起了當年的點點滴滴。
「那,素衣呢?」
李北風看了他一眼,默然開口︰「你為何……沒有殺她?!」
既然素衣是他仇敵的孩子,道姑為何一直留著素衣?
「我本想殺了她!」
道姑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但很快,那一絲冷意又逐漸消退,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
「她的武學天賦極高,留著她……栽培一番能成為一枚極其有用的棋子!」
道姑的聲音冰冷且絕情。
只是……
「棋子麼?」
李北風盯著道姑看了片刻,又逐漸收回了視線。
姑姑撒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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