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君愁我亦愁(3)

王小君提著劍向葉雲生告辭而去。

雲五靖笑著對葉雲生說道︰「看他的樣子,似乎對比劍輸了並無不快,反而是另有心事,別有不滿?」

這話一旁的梁介听不明白,葉雲生卻是瞬間就懂了。

別看老雲人不在長安,對他近來的情況也不是十分了解。但當年走南闖北,又一起建了信義盟,江湖上的事兒便如鄰家鍋子里的香氣,飄一些出來聞著了就能知道菜色如何。

葉雲生跟他解釋說︰「這次去,寧家讓紅豆當主事人。」

「嘖!小手段寧家,與下三濫何家相比,真是半斤八兩。」

「世間事何須看得那麼明白……喝酒!」

陪老雲喝了三壇酒,午後教劍的時間已經遲了,葉雲生獨自去了一趟趙府,將明日出發的事情交代了,便回到家中,和老雲、梁介閑談喝酒。晚上買了些熟食,一直喝到夜深才送兩人離開。

第二天老雲一大早就起床打了一趟拳,客店里梁介還蒙頭大睡,沒轍,酒量不行……

叫了起來,一道趕到葉家,葉雲生家中早已準備妥當,連趙餘都在院中安靜地坐著。

趙員外為他遠行擔心,還派了六名家丁跟隨,院子里小,就伴著馬車,在福康街上等。

這六人都是多年跟在趙員外身邊的護院,武藝精湛,雖不如一流高手,但也勝在忠心耿耿,明事穩重。

那邊二娘江瘦花準備了兩只大包袱,都是女子的更換衣物,宇文清河這段日子同住一起,喊她師娘。她也照顧著,日常衣物都是她帶著宇文清河去買的。

她沒有再穿那雙梨花木屐,昨天下午專門跑了東市,買了一雙輕便快靴,薄底,白色。身上一件純白無一絲雜色的對襟,亮面緞子長褲也是白。除了一頭烏黑短發,燕子頭淡黃色皮套束腰,整個人站在院子里,比即將而來的雪還要白上三分!

老雲見了她這般裝束,毫無顧忌地對葉雲生說道︰「今日二娘美,一身白,像曾經一個朋友!」

葉雲生板著臉不去理他。

江瘦花平日里盡管也喜歡白衣,但還是會換著別的色兒,後屋里還有兩件壞色的僧衣呢。

葉雲生其實喜歡她穿那件青色的,赤著玉足打坐的模樣,如得道高僧,能把小月復里的火全部勾出來。

去歲,她是被張晴子送到此處的,在方府中也多次見過,自是了解晴子的穿著喜好。

老雲說話前天塌下來都不在乎,可說了之後,馬上就沉默了。

那些年一起行走江湖,身邊的伙伴唯有一名女子,從來都是一身雪白。能灑月兌的和他一起在山野中喝酒,能驕傲地被砍出數道傷口都不發一聲。更是快意江湖我行我素,叫絕大部分的男子都羨慕敬重。

這樣的女子,即便化作一堆白骨,也不會在伙伴們的記憶中褪色一分。

他將阿雨抱在懷里,六歲的女娃,常人抱著都覺吃力,他還舉高起來,幾乎讓阿雨坐在了他的肩上。

等你長大了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阿生回到江湖中來,你便不可能再是世俗中的女子了。

趙府專門準備了一輛四人坐的寬敞的馬車,六個護院一人一騎,另有兩匹馬備著。

「誰當車夫?」葉雲生在馬車邊上與老雲打趣。

「我先駕車。」老雲將阿雨放到車上,再跳到前座,抽出韁繩。「到了開封,再換個馬夫!」

「不去開封了吧?」葉雲生翻身上馬,不好直接拒絕,話音里也有著一絲想念。

「為什麼不去,老子跟小楚一年沒喝酒了!」

梁介不管他們討論,只要帶著師兄去見師父就行。他自己的這匹定軍馬最是名貴,千兩銀子都買不著,常人好幾年的用度都夠不上這匹馬的一條腿兒。

旁人來看,梁介無疑最是帥氣,古劍神絕綁在馬鞍,一身青色長衫,梟羽披肩大氅,頭戴君子朱玉冠。翩然貴公子,江湖俊小生。

老雲翹著腿坐在馬座前與他一比,可真如一名泥腿子馬夫。

江瘦花也上了馬,車內讓給了阿雨、趙餘、宇文清河。

她與葉雲生並肩而騎,不時看向自家的漢子。

葉雲生穿著他的紅色武士杉,去歲徐二娘贈的披肩,與衣衫一色,雙肩入扣,絲滑發亮,腰上懸著奈落,頭上頂著世間已成唯一的白玉蓮花冠。發花滄桑,面容清瘦,一派恬靜,騎馬行過鬧市,卻不叫人多看兩眼,低落的仿佛還是那個販面郎。

出城後,在三里外的一處土坡,眾人停了下來,等了半柱香,一行騎士順道而來,當頭一男一女,正是紅豆與小君。

兩人之後跟著寧小四與寧左間。

葉雲生與四人行過禮,一道出發。

天黑後方才來到少華山山腳,他們統共五十余人,各自尋了兩家客店住下。晚上葉雲生獨自去尋紅豆,小四。

挑了一桌坐下,酒尚未上,小四已對葉雲生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小四先行給葉大哥賠個罪!」

寧紅豆與小君坐在一旁,也不阻攔,好似早知會是如此。

葉雲生失笑一聲,將他扶住,「真怕我怪罪于你,就不該算計我,安排紅豆前去河東。」

紅豆說道︰「無論是三叔還是我,都覺的小四哥的主意最好。」

葉雲生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店家上來酒水,先倒了酒,嘗了一口。

別地買進的米酒,略甜,喝著容易上頭。

「襄陽我已經表明了態度,寧何兩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這已經不是我們與何家的爭斗了。據我們的暗樁回報,何碎目前就在五台山上。太乙劍派統領河東群雄,若是執意闖入關中,兩地江湖人火並,葉大哥,你又如何置身事外?」

葉雲生看著小四,問道︰「你怎知杜掌門的打算?為何一定要帶領河東的江湖人士硬闖關中?真到了那份上,朝堂不管此事?禁衛軍按兵不動?」

「朝堂的大人們已經表明了態度,只江湖廝殺,開封城外,諸事不理!」

「太乙劍派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會行此蠢事的。」

「葉大哥,站在寧家的位置,小四寧願杜掌門振臂一呼,帶著一眾好漢來關中爭雄。」

「你擔心杜掌門派出門中死士,直接去找官家?」

「三叔這段日子都在開封城中,連祖地梅花塢中的高手也派到了開封城附近。」

「只中州劍無二在開封城中,誰又能近得了宮內?」

「近日他已離了開封。」

「為何?」

「為了給葉大哥尊師祝壽。」

葉雲生舉著酒碗,一時沉吟。江湖中各方勢力錯綜復雜,連上清派都有數名真人久居開封,不理俗事,只在皇城腳下修行。說的好听一些,隱修于此。說的難听呢,不就是給趙家皇帝表個忠心,一旦有江湖爭斗波及皇城,涉及朝堂,就要出手幫忙。

誰也不知道,開封城中,到底藏了多少頭大蟲,隱了多少條狂龍。按理一個門派的死士,去了也無用處……

他喝了酒,放下酒碗,念頭忽轉,手按在酒壇上,一時不動。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陪了趙家幾十年的中州劍無二,離開了開封,去到河東?

寧紅豆悠悠地說道︰「朝堂中的大人,怕是也等不及了。」

「河東近些年,一直平順,反倒是蜀中和江南,還常有鬧事的……」

「蜀中和江南也都有安排……葉大哥可知西北邊,快要打起來了?」

葉雲生心里嘆了口氣。是了,官府向來如此。朝堂中的大人,每每有戰事,就先掃一遍周遭的江湖勢力。

管他腥風血雨,尸橫遍野……與十幾萬大軍,與大宋的國土,與官家和朝堂的顏面相比;我們這些自恃武勇的江湖中人的頭顱,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是,我一個人,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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