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音希聲(4)

葉雲生看著淺淺,心里還在拼命地想著對策……他可以為了阻止寧家二房主導略賣之事,與寧二叔搏命,這是大義,放在哪里都說得過去。可是為了救穆芳青,崔子龍,宇文清河三人,要他與寧明海分個你死我活,他對老祖宗,寧三叔,以及那些寧家中對他關懷備至的伙伴,則交代不過去。

更別說,他自己都狠不下殺心。

原本淺淺不在此處,他大可以拼著受傷,闖出閣樓,帶三人離去。只憑外邊這些人,又哪里能夠阻止得了他?

葉雲生目光一凝,馬上又松散開去,漫不經心地舉起酒杯,就要喝下去。

忽見寧明海一只手飛快地拿起酒杯,快得在空中都留下了殘影!

「來,一起!」

被看破了!

寧二叔啊,一瞬間就察覺了他的意圖!

原來,葉雲生本打算先喝了酒,等寧明海舉杯喝酒的空隙,一劍斬斷長案,連同他身後的古琴。琴若是毀了,葉雲生自可帶著淺淺躍出閣樓,此地再無人能夠阻攔他。

但寧明海已舉起酒杯,不讓他有這個機會出劍。

一起喝,你又怎能抓住我的破綻?

葉雲生苦笑著說道︰「這杯酒,我又不想喝了。」

寧明海微笑著道︰「都舉起來了,怎能不喝?」

葉雲生看著他,只覺得頭皮都要漲裂,听著樓外的打斗聲,長索破空的呼呼風聲,他知道使勾魂索的顏宗甫已經加入了圍斗。

沒有時間再猶豫。

不能再如此任寧二叔消磨耗費。

江湖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不怕閻王請上殿,就怕寧家小手段!

好似目前這般處境,他葉雲生一人一劍大可來去從容,偏生被寧二叔死死地拖在閣樓之上,任他有翻江鬧海的本事,也不得解月兌。

寧二叔的這份算計,他自愧不如,現在明知不能再留在此處,可又找不到一絲辦法來應對眼下的困局。

「喝!」他一仰脖子,喝下了酒,將酒杯丟在案上,隨後對著樓外喊道︰「紅大娘,張門主,你等且听著,但叫我這三位朋友有個好歹,不論天南地北,一年十年,葉某必叫你等死在我的劍下!」

寧明海與他一起喝了酒,剛放下酒杯,听他說完,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卻是一言不發。

葉雲生見了,頓知他早有安排,果然,血玉門門主張霖在外面朗聲說道︰「我等也是听從寧家號令行事,葉道長的武藝,我們無人能擋,但相較于寧家,還是葉道長好說話一些。」

寧明海悠悠然地說道︰「血玉門是老君廟門下之徒,與你算是一門,你怎能對他們窮追不舍?再有戲班,你要殺了紅大娘?那淺淺姑娘,又該如何?」

葉雲生雙眼一黑,竟怒無可怒,哀無可哀。

或許是曾經與寧家太過親近,從未見過寧家對自己施出手段來。這就跟知道是一回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一樣。

「二叔,求您高抬貴手!」

葉雲生只有求寧明海,但寧明海卻毫不動搖,只說道︰「阿生,江湖紛爭,一劍一刀得來,終究落了下乘,你是個痛快的人,但這世道,往往叫人痛快不得!我若不姓寧,不掌著寧家二房,今日你說求我,我必應了你。」

就像長輩看著晚輩,寧明海倒是真心勸他,世事無對錯,只有該與不該。他還想再說下去,可一直凝聚在體內的氣息忽然間就沒了,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抹布給擦了去,一絲痕跡都不留。

他面色大變,雙手一高一低,分別按在天靈與丹田,催動內力想做一個小周天。但別說催動內息,丹田中竟空空如也,修煉了幾十年的功力,不知去了哪里,像是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似的。

葉雲生躥到他身邊,雙掌向他背後按去——與此同時,後邊站立著的寧後郎與另一名中年男子一同上前,見葉雲生抵掌在寧明海背上,急得叫道︰「怎麼了?二哥可還好嗎?」

葉雲生運功進入寧明海體內,本該沿著經脈游走的內息卻像是投入了一處虛無的所在,別說沒有回應,就是他這個運功渡氣之人,都感受不到自己渡進去的內息。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收回雙掌,鼓蕩全身內力,罡風將擱在身後的古琴都推了開去。

再將內力全部匯聚于雙掌掌心,貼住寧明海璇璣***力一鼓作氣沖進去,這時候根本就不考慮會不會損壞對方的經脈,只求能將氣息渡入進去。

可這股都已達到「無形」境界的「明光照神守」,居然還是石沉大海,連一絲漣漪都見不著!

「兩位將內力推到我心俞穴上,不用顧忌!」

身邊兩人好容易不用呆立無措,連忙按照葉雲生吩咐,運功推了過去。

這兩人乃是寧家的家生子,內功也是寧家所授,不如道家這般純正,推進去的一瞬間就將葉雲生經脈震得發麻,可他也沒時間顧慮受傷,硬是導氣進入明光照神守的內息路線,匯向雙掌,再一並渡到寧明海體內。

可就是加上了兩人的內力,也起不了半點波瀾。

好似寧明海體內的經脈,根本就不容許真氣的存在。

寧後郎查覺出寧明海體內的情況,忍不住哆嗦地收回內力,一跤跌坐在地上,喃喃地說道︰「無生散,居然是無生散!」

這時,寧明海將按在天靈與丹田的雙手松落下來,拿著酒壺倒了一杯酒,有氣無力地說道︰「阿生,別費勁了,你莫不是要與我那位先祖較一番勁?」

這話一說,葉雲生才放棄了,收回了內力。

為何?

因為無生散作為天下第一奇毒,闖出名頭來的第一次,就是在寧家一位先祖身上發作的。這位先祖是個練武奇才,不到四十歲就將一身內功修為練到了絕高的境界,用道家的境界來劃分,便是人間可到的最高境界「合一」。

當時寧家與何家已是有你無我的局面,何家一位煉丹士于陰差陽錯之下煉出了一味奇毒,服用者當即內功全失,一炷香內周身大穴開始涌氣,十數呼吸間,體內之氣皆從穴位涌出,氣盡即死。這無生散最厲害的便是無論旁人如何施救,但有內力渡入,氣息皆散,全做無用功,半點作為沒有。

葉雲生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失神落魄地自問︰「為何我也喝了酒,卻沒有中無生散?」

雖然無生散一經服下,再無生還的可能,但這毒有一樣不好,便是必須入水服下,酒水,茶水皆可,化在酒水中倒是沒有氣味,卻有一絲酸澀。

寧明海全身內力盡失,但手腳還有余力,倒了一杯酒,細細品嘗之後,對靜坐在一旁的淺淺說道︰「原來淺淺姑娘是何家之人。」

淺淺一動不動,目光只留在葉雲生身上,平靜地說道︰「無生散入酒水不得超過半柱香的時間,不然酸味變重,酒香就受影響,瞞不過去。且我還須小心你換酒,果然不出所料,你不會喝我端來的酒水。」

樓外還在廝殺打斗,葉雲生遭逢大變,心神受創,難免有些情緒失控,對著外邊暴怒而呵斥︰「還打!今日我二叔要死在這里,叫你們全給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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