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江水平(12)

記得過年的夜里,阿雨已經睡了,和江瘦花在院里,請她一起喝酒。她說,你也真是奇怪,高興也喝酒,難過也喝酒,那什麼時候,會不想喝酒?

呵,喝酒這樣的事情,只為了那一絲醉意,有興致自然是好的,沒有興致,身子也會想要醉,完全是一種癮。

就像念經的你,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時候,什麼樣的環境,重要嗎?

其實,男女之間的游戲,往往也是如此,風流成癮,來之難忍……

葉雲生沒有先回去,而是去了一趟城西,年關的時候,寧家這處別院里,瑤月,紅豆,小四,先後離開。到了開春後,小四才又回到長安。守夜的家丁叫醒寧左間,他與左老說了幾句,告辭離去。

畢竟,那些散門與戲班的人死在自家巷子外邊,有了小手段寧家介入,便少了許多麻煩。

躍入院中,屋內早就熄燈滅火,江瘦花盤腿坐在蒲團上已入了定。他輕輕地上了床,躺在外邊一角,合衣睡了。

床里面的女子睡得正熟,有傷在身,未有醒覺。

他一夜來去,還殺了幾人,可半點血水未染,好似只是出去踏了一街的月色……

風輕如吻,繁星遙遙,夜空中有飛鳥經過,趴在老槐樹枝丫上的花貓抬頭看了一眼,伸了伸爪子,打了個哈欠。

…………

北邙山位于洛陽城北,靠黃河南岸,是秦嶺之余脈,山中大墓眾多,近年就有南唐後主葬于其中。早年白居易曾有詩雲︰「何事不隨東洛水,誰家又葬北邙山。」

因近洛陽,山中名勝古跡數不勝數,又是道家第七十福地,老子曾在山巔翠雲峰煉丹,後建有老君廟,以奉祀老子,故而游人眾多。

血玉門在唐末時即在北邙山建立,據江湖傳聞,因功法歹毒,門人多有禍害周圍百姓的惡行,後來被山中道家給滅了,這一段隱秘的江湖史事,其中究竟,除非道家真傳,不然知者甚少。

如梁介這樣初入江湖之人,即便有河東絕頂高手昱王劍為師,也是不了解其中故事的。

「既然連血玉門當時的門主都身死在了那場爭端中,為何後來又發展起來了呢?」

「當時情況復雜,洛陽城在唐後的亂世,隔上幾年就換一個皇朝,朝政不穩定,周圍治安混亂無序,那血玉門招收無數亂世惡人,行事無所顧忌,打家劫舍,說是一個門派,其實就是個山賊強盜窩。當時的門主手下幾百號人,座下十余名得了傳承的弟子,憑一套歹毒的內功《羅剎劫》,強橫于世。後來他們打上了老君廟的主意,欲強佔其中。」

「老君廟是道家哪一派?」

「唐末時拜三清,尊老子,與道家主要流派並無瓜葛。老君廟里的道士,順天無為,與世無爭,被血玉門侵上門來,幾番大戰,頗有些奈何不得那批惡人。」

「天下道家是一門,定是附近的道教前來援手了吧?」

葉雲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指著前邊路旁的茶水鋪子,說道︰「先在此處打尖,讓馬兒休息半個時辰再上路。」

兩人已臨近福昌縣,梁介從長安馬市出錢雇了匹京東馬,此為開封京東路所出的馬,腳力上佳,定了十日時間還馬,交押畫據,供葉雲生趕路。

到了茶水鋪子,將馬綁在馬槽前休息吃食,兩人走進鋪子,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一斤半酒,聞著鋪子後間的熱鍋鹵煮香味,又要了一碟大肉,腸片兒,四張面餅。

昱王劍就兩個徒弟,師兄師弟自不用客氣,一邊吃喝,一邊就著前邊的話題繼續聊了下去。

「那時候,老君廟前門盡毀,廟前斜階滿是尸骸。血玉門雖然佔了優勢,說打就打,說退就退,但死了上百個門人,連門主的真傳弟子,也死了兩人,當時那門主深怕佔了老君廟,自己門中也死傷過半,不願操之過急,由此便給了老君廟機會。」

葉雲生給梁介倒上酒,看他喝得不痛快,也不催酒,自顧自道︰「老君廟里的道士,有本事的不少,只不過無為日久,缺了對敵的手段與經驗。其中有個道士,是半路上山的修道,原本是讀書郎,想考取功名,後來看亂世如此,家里又慘遭兵禍,家人俱都死了,心灰意冷,才到老君廟中拜師修道,實為避世。」

過會兒還要趕路,梁介不想喝醉了,所以只吃菜,對于杯中酒是淺嘗即止,听得十分專注。

「這道士從廟後的小道跑走,也沒跟廟里的同門解釋,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是逃了,如此又過了十余天,廟中死傷慘重,住持招呼眾人,欲要退去,這道士卻突然回來了,還說只要再堅持半日,血玉門自會敗退。」

梁介說道︰「他去找來了幫手?」

葉雲笑道︰「沒錯,血玉門殘暴無度,惡行四方,不止北邙山,連秦嶺其余山脈,都有受害的山門,幫會。這道士孤身一人,跑了十多處地方,只跟那些人說,如今血玉門大大小小聚在老君廟門前,大家只要同心協力,一起動手,必能將血玉門連根鏟除,以絕後患。」

梁介也笑了起來,一口干了杯中酒,只覺的心里痛快無比。

葉雲生給他倒了半杯酒,道︰「當時周圍的勢力都趕來打血玉門,這一門上下,一個人都沒有逃出去,若換成如今的世道,血玉門這個名字就不復存在了。」

說到了這里,已是在解釋最開始梁介的那個疑問,現在的北邙山,血玉門勢力不小,又是怎麼回事?

「只是可惜那時正逢天下亂世,無人能左右局勢,那血玉門的門主,最後一個留守在老巢的弟子,僥幸活了下來。後來在周圍諸多勢力的打壓追殺中,憑借那套陰毒狠辣的《羅殺劫》內功,還有以往血玉門留下的錢財,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亂世江湖人,血玉門這才死灰復燃。」

梁介嘆道︰「若非太祖平定中原,這天下還不知要亂到幾時,又有多少如血玉門這樣的歪門邪道,在禍亂江湖,殘害蒼生。」

葉雲生淡淡地說道︰「有正必有邪,你知道為什麼這許多年過去,血玉門反而越來越強盛,在北邙山,幾乎是一家獨大?」

梁介搖頭道︰「我也不曾听師傅說過,只記得他老人家叫我不要去惹血玉門的麻煩。」

葉雲生笑道︰「很好,入江湖未有一年,就已經不听師傅的話了。」

梁介又慚愧又氣憤,卻不好對師兄爭辯,只低著頭。

葉雲生道︰「你可知道,師傅為什麼要你別去惹他們?這就要說回血玉門後來的際遇。」

正說話間,本來只他們一桌的茶水鋪子,走進來風塵僕僕的六名江湖人,坐了兩桌。葉雲生晃了晃酒壺,將最後一點酒倒進嘴里,給梁介打了個眼色。

兩人走出鋪子騎上馬,繼續向北邙山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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