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線後，謝小萌穿著睡衣沖進客廳，沒留意還有外人在，咕冬咕冬灌下一大杯水，「呼，渴死我了，媽……」，這時才看到幾個親戚在，還有個半大的小子避嫌的扭著頭不看她。
她連忙掩住有些敞開的衣領，尷尬一笑，又沖回機房。
「這個死丫頭！」
薛姨無奈的笑道，對大半夜還過來串門的鄰居說，「我也還在等通知呢，有消息一定告訴你們。」
親戚也知道這個時間點打擾人家不合適，說了幾句客套話站了起來，「……都怪他爸，听風就是雨，一听說游客的事就一定要我過來問問……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有啥消息你可不能瞞著我們。」
「一定，一定。」
送走了這倆人，謝小萌才從里面出來，「這都幾點了啊，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你還知道幾點了？」，薛姨氣的打她，「謝小萌你越來越過分了啊，你說你上線多久了，嗯？得寸進尺，非要你們魏老師來治你是吧？」
「別，別，媽，這次是特殊情況，國服資料片最後一波紅利，掙錢啊。」
「那次你不是特殊情況？再這樣下去你還是回學校住吧，我是管不住你，讓你們魏老師來管。」
「我知道了，沒有下次，下次絕對不會了，媽~~」
抱著老媽的隔壁一通撒嬌，才湖弄過去。
「我快餓死了。」
又風風火火的沖進廚房，把還熱著的飯菜端出來狼吞虎咽，「對了，剛才那些人來干什麼？」
「還不是問游客的事。」
「喔，我猜就是……這是風吹草動啊，都等著游客抽簽呢吧？」
薛姨不置可否，回臥室收拾東西去了。
吃完飯，謝小萌打了個飽嗝，悄悄去了薛姨房間，見她坐在床頭看什麼東西，就悄悄的走過去探頭探腦的去瞅。
「哈哈，又在看煎餅西施呢！」
是薛姨在做游客時留下的基本畫冊，上面有那時候的游戲截圖。
那時候不如現在‘方便’，上面的照片都是別人拍下來發到網上的，薛姨頂著游客的身份標碼，連個名字id都沒有，站在一個簡陋的手推車後，跟真實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更年輕，年輕得就好像現在的謝小萌。
薛姨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漂亮的。
「死丫頭」
「媽，你就沒想過再找個人過？你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
「胡說八道，小孩子家懂什麼？」
「我不小了，都17歲了，啥不知道？」
「你不會在學校或者在游戲里……你可不能早戀啊！」
「沒有，沒有看得上的」
「小蒙你還小，可千萬別學我」
「知道了，知道了，說你呢，你就沒想過再找一個人過嗎？不用顧及我，我舉雙手雙腳贊成，爸都走了那麼久了，我也長大了，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
「當然了。」
「那當初那個王叔叔你不是死活不讓人家進門？」
「那時候我還小啊，啥也不懂，以為你不要我呢。」
「你有這個心媽就滿足了，這種事……看緣分吧。」
「反正我的意思你知道了，你自己看著辦。」，謝小萌突然想起什麼，回身看著薛姨的臉，「不是，媽，你該不會網戀了吧？」
薛姨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說中了要害，抓住謝小萌的耳朵就是一擰，在她的慘叫聲中，痛斥她沒大沒小，然後將她推了出去。
「……隨著國服之戰的資料片結束，諾曼大公國的建立，反抗軍陣營內部的區服得到了系統確定。」
「大家請看，這張就是一百多個國服的分布情況，幾乎全都集中在游戲區的南方，唯一的例外是我們的國服，東方，妖精森林。」
「佔地12萬平方公里，目前還處于緩慢的開拓中。」
「李教授，如果游客重新開放上線的話，這12萬平方公里可以容納多少游客資格？」
「這個可不好說，要看服務器的承載能力，就線上的國土面積的話，擠一點，14億也能裝下的。」
「哈哈，李教授是在開玩笑，全民在線恐怕要到公測後了。」
「就算公測，也不可能全民在線的……」
「好了，我們現在說游客身份……您估計會有多少？這可能是電視機前的觀眾最為關心的話題了。」
「肯定比四側的時候要多。」
「問題是多多少？」
「這個就要問迦南公司了。」
「您是迦南公司的‘政策顧問’，就不能跟電視機前的觀眾透露一點？」
「呵呵，我這個政策顧問只是顧問，顧而不問……好了，不開玩笑了，游客身份的重新上線是6測一開始就醞釀的事，一個真實的第二世界不能全都是所謂的玩家。不可否認，‘玩’依然會是它的主旋律，但在主旋律之外，還需要更多的補充，這些補充來自那里？第一，來自大量擬真的、擁有極高自由度的npc，也可以說是原住民，第二，自然是來自線下的普通人了。」
「這些人不是以‘玩’為主要目的的，而是跟現實一樣，生活和經歷……這樣的性質決定了，游客的數量要遠超玩家的數量。」
「比玩家還要多是嗎？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是的。」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服務器能承載嗎？」
「游客消耗的系統資源很少的，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那麼，這次世界大會結束後，各國的運營代理商是不是要推出游客身份上線？」
「應該是，據我所知，這個問題是大會的主要議題之一。」
「正好國服都確定了……呃，等一下，國服有大有小，是不是關乎著各個國服的游客資格？」
「國服的面積大，容納的人口上限就多……這應該很好理解吧？」
謝小萌把電視關了，回身看，薛姨正好關上房門。
她竊笑一聲，蹦蹦跳跳的上樓回房間休息了。
第二天，線上線下還在熱議國服之戰資料片結束的事，統共兩百多萬公里的游戲地圖，公服加三大國服只佔20%不到的樣子，其他都被大大小小的國服瓜分，最大的是毛子國服，24萬平方公里，最小的如硬度國服，只是地圖上的一個笑顏色斑點，極其可憐。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多數運營代理商是滿意的，因為有硬度這個可憐鬼存在，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很好交代，而硬度還是靠華國國服才避免被第一個‘滅國’的下場，就算千分不滿、萬分不甘，也只好認了。
新鮮出爐的諾曼大公國極其遼闊，重點開發的東、南兩個方向都有容納巨量人口，自然要盡快的將急需的人口給補充上來。
法師塔，貝高陽結束了一次很長很長時間的冥想，他的意識就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潭水，良久才泛上來一點漣漪。
巫妖尼古拉斯不知道在門外等了多久，某一時刻，忽然收到某種玄妙的感應，立刻知道，房間里面的主人在邀請自己入內。
他心里涌了驚濤駭浪，以他的見識和閱歷都不知道剛剛受到的那種……啟示，代表著什麼。
明明是一扇極其普通的房門，卻像是觸模不到的倒影，明明是倒影，此時卻從那種觸模不到的神秘中凝實。
他敲了敲門。
「進來！」
房門自動打開，一個簡陋的靜室似乎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巫妖卻異常小心，進去後肅立，稟告道︰「大人，契約簽訂了。」
「定的是那一個？」，貝高陽問。
「光明神」
「提爾莫斯？」，貝高陽輕輕一笑，「也是，她的實力最強，拳頭最硬！」
巫妖低頭不答。
「這麼說，我現在就是提爾莫斯的信徒了？」
「程序上是這樣的。」
「呵呵，我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一天……契約呢？」
巫妖趕緊雙手奉上。
古舊的羊皮卷，黃昏會議的印章，各個教會的聖徽密密麻麻，世俗王權的背書只能淪落在最後面的邊邊角角上，諸個教宗冕下的簽名……背面才是契約的詳細條款。
貝高陽一目十行，看完隨手在上面簽下他的名字，就丟在一邊。
——他簽的不是真名。
也沒有人要求他簽署真名，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簽署真名，因此沒有提都未提。
這一方面說明對方對他‘格外優容’，反過來又說明這一紙契約並沒有多少約束力，雙方都可以隨時撕毀它，而不用付出多少代價。
但不管怎麼說，事實上的諾曼大公國已經成立了，至少在名義上，諸神教會和各國王室已經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聯軍自然可以解散，打道回府了。
接下來如何跟諾曼大公國相處才是重中之重。
這契約上，還有所謂‘自由通商’、‘相互承認’和‘往來不受限制’的條款，就是說，以後人類諸國的人可以來諾曼大公國，大公國的‘公民’也可以千萬文明世界而不受限制。
地圖貌似一下子就打開了，還是整個西方大陸的。
在貝高陽看來，這份契約最重要的內容可能就是這幾條不怎麼重要的條款了。
——隔著魔網的‘思念’？
他在心里冷笑，狀若無事的跟巫妖說了幾句，就打發他離開了。
身後的門關上，就好像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對他關閉了，精神乃至神秘學上的感應就這樣被生生的掐斷，尼古拉斯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從現在開始，他已經失去了對曾經那位同階的一切感應，對他這個人所代表的‘神秘學符號’需要重新認識，但已經找不到可以認識的辦法。
他已經晉升到9環了嗎？
尼古拉斯沒有答桉。
諸神知道嗎？
凡物在通往傳奇的道路上，最後的幾級台階彌補著眾神的眼線，不僅僅是人類諸神，是包括很多早就隕落神明、崩潰神系從很早很早之前就開始做的事。
限制或者斬斷凡物通往神聖的路途，避免上古時期所出現的那種由底層發起的革命。
眾神以這種革命登上神壇，掀翻了先天魔神的殘暴統治，而後，不約而同的開始限制他們曾經走過的路徑，生怕後來者效彷。
9環，已經站在這個巨大的壕溝前，往前是一望無垠的深淵，跨越過去何其艱難，正常情況下，眾神是不會允許的。
但門後面的這位也許不同，眾神或許會網開一面？
尼古拉斯轉著這樣復雜的心思離開了法師塔。
法師塔已經沒有了位置上的坐標，他隨即出現在巴克城的廣場上，看到許許多多的任務npppc居民等等，比他們更多的玩家雲集在他們身前，同時進行著海量的交互。
系統背後的他，憑借這種交互，將自己的意志摻雜其中，就好像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撥弄無數根線，線的那頭好像牽連著一切。
感應魔網，它就像天幕，又像無處不在的空氣，更像已經被它所馴服的魔力……無處不在。
魔網蘊含著無法估量的能量，就好像流淌在天空、身邊、大地、空氣、魔力中的汪洋大海，這個大海有一個唯一的意志主宰，他就像一頭比蒙巨獸，隱藏在深邃的海水中，每一次睜開眼楮，大海中發生的一切都在無所遁形，大海所包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還是凡物嗎？
也許，8環還是9環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了意義，超越這座金字塔，甚至如何越過那道天塹，才是他現在考慮的事情。
——也許，我該接入魔網？
尼古拉斯不止一次的出現過這個念頭。
只有接入魔網，才能融入這個體系，才能讓他對自己徹底放心。
但這也代表著，尼古拉斯從此喪失對抗他的能力，擁有的一切，哪怕是意識和靈魂對他來說都不會再存在什麼秘密。
作為一個大法師，一個施法者，尼古拉斯本能的抗拒，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一艘已經啟航的巨艦，現在也許是最後登上它駛向那恢弘彼岸的機會。
怎麼選？
巫妖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