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貝高陽見了十四位‘病情’很嚴重的玩家，觀察到的情況讓他心情沉重。
幻覺？
這些玩家不同程度了出現了一些‘幻覺’，也就是分不清游戲和現實。
也許是因為太過投入，也許是因為該死的游戲時間太長，他們都出現了類似精神恍惚、認知錯亂、心理問題等等，如果僅僅是這樣，還影響不了什麼，問題是，有些人的幻覺並不僅僅是幻覺，而是……
又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貝高陽一走進去就察覺到這里的不同。
怎麼說呢。
感覺有些……
一張破破爛爛的單人床，躺在上面的玩家被綁著，見他進來就開始滲人的笑。
貝高陽一步走過去，眼前就出現了‘幻覺’，視野中出現了游戲的操作界面，看到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濾鏡’，微微有些泛藍，身前出現了僵尸、骷髏這些低級怪物，怪物在山嶺、坡地、寸草不生的爛泥中游蕩，隨後又是一陣扭曲，听到了一股類似電磁干擾的滋滋聲，視野在一陣扭曲後，恢復正常。
「我要拿金牌！」，這名玩家看著他說。
貝高陽走上前去，手掌蓋上他的額頭，閉目感應了一下他的意識活動和靈魂狀態。
他的靈魂很健壯，意識卻一片混亂，詭異的是，他的身體也健康的不得了，脈搏強勁有力，血氣旺盛，全身上下洋溢著充沛的生機。
貝高陽吟唱咒語，一個幽魂僕役從戒指里出來，帶著他的感知和視角進入這名玩家的身體。
切換到這個玩家的第一視角，剛剛的那種‘幻覺’又出現了，更加的清晰。
清晰的游戲操作界面，清晰的濾鏡，還有清晰的自己。
自己在這名玩家的視野中就是游戲中的主線程npc，頂著金色的id標識，面無表情。
從他的視野中退出來，收回附體的幽魂僕役，貝高陽感覺很棘手，對他這種狀況也是無能為力。
「你感覺怎麼樣，孩子？」
「我要拿金牌！」
「……你會拿到金牌的，我保證。」
「我要拿金牌！」
不行！
雖然他的靈魂很健壯，但意識一片混亂，好不如正常人。
這種狀況貝高陽從未遇到過，靈魂是核心，意識只是靈魂核心活動的結果，核心健康，結果異常，是怎麼回事兒？
他的病因在那？
貝高陽又讓約瑟芬進來，也許神國生物和墮落天使的經歷能給自己一些起始。
「他瘋了！」，墮落光天使不屑一顧，「怎麼，他很很重要麼？」
「你感覺他是那里出了問題？」
「跟異鬼有些像。」
「異鬼！？」
貝高陽的眉頭一皺。
確是有點像。
那就麻煩大了。
異鬼的成因是深淵意識的侵蝕，是信仰對象——隕落到深淵的神祇被同化後、殘留的怨念、不甘在呼喚還留在物質界的信徒，就好像一艘沉入海底的巨輪，在它下沉的過程中，巨大的牽引力形成的漩渦，讓船上的乘客都無法逃月兌。
這位玩家的癥狀又是因為什麼呢？
只能是魔網！
貝高陽只想罵娘，但為了人設，只能忍了。
出去，余慶東正在跟研究所的幾個專家說著什麼，見他出來，穿著白大褂的專家們很激動，想要過來，卻被黑西裝們攔下。
「董事長？」
余慶東小跑著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
貝高陽看著他臉上的黑眼圈，笑了笑，「還有多少病例？」
「很多……最嚴重的幾位還沒看。」
「輕癥就不用看了，走吧。」
「好的。」
一行人走在密封的長廊里，兩邊全都是病房，輕癥病房里的游戲頭盔並沒有收走，研究所需要研究他們的病因，也有收走頭盔後，病情會加重的因素在內。
重癥就不同了，嚴防死守，宛如生化病毒實驗室。
乘坐電梯來到地下第二層，這是個地下停車場改建的‘牢房’，只收治了寥寥幾個病人。
一走出電梯，貝高陽就認出這是模仿迦南的環境而改建的特殊「病房」，老鼠、貓、狗活躍在一個個障礙物，宛如電影布景的叢林瞧著很是簡陋，但已經足夠了。
一個一人高的洞口建在一個假山上，一個全身是血的男人從中走了出來，他背著血淋淋的貓皮、狗皮，還用葉子包裹著滴血的心髒。
隔著強化玻璃，貝高陽觀察這個玩家的動作。
他的動作很‘標準’，就好像在游戲里一樣，他的身體很強壯，強壯的就好像游戲里的野蠻人。
他的面部特征也在向野蠻人靠攏，在嘴唇外的犬牙，青灰色的面部膚色，鐵塊隆起的手臂和大腿肌肉。
兩米多的身高，胸膛厚的就好像一堵牆。
這些都不是最詭異的，詭異的是他的頭頂，居然出現了游戲里的id和等級標識。
超凡lv9‧一拳超人。
「……研究所只是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其他行為沒有禁止，為了更好的研究他的病情。」，余慶東小聲解釋。
貝高陽看著這個身份標識無比刺眼，感覺冥冥之中存在的惡意正在向他微笑。
他深吸一口氣，觀察了一會，又向下一個觀察位走去。
「這人就是之前說的那個……殺人的玩家，他的情況更嚴重。」
貝高陽點了點頭，來到觀察位，向里面看去。
一個很瘦小的男人，坐在一顆假樹的陰影里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他也許感覺到了什麼，緩緩的抬起頭。
貝高陽看著他額頭上的兩個凸起倒抽一口冷氣。
lv5‧？？（小惡魔）
這人瘦小的就好像一個侏儒，面目特征也在像小惡魔靠攏，一個笑容讓人毛骨悚然，兩只眼楮全是眼白，瞳孔只有一個黑點，好像能看到人的靈魂深處。
「他看不見我們！」，余慶東不知道是在解釋還是在為自己打氣。
「下午的洽談會推遲吧！」，貝高陽看著里面的「小惡魔」說，「我需要搞清楚他們的病因。」
余慶東什麼都沒說，下去安排了。
迦南，第210號新手村。
伴隨著一聲尖叫，兩個女玩家在傳送點附近抱在一起，兩人又是笑又是跳，高興的忘乎所以。
胡戈、方曉明等一隊穿的破破爛爛的玩家走出傳送點，饒有興致的左看看右看看，就跟一群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似的。
「喂，你們兩個差不多可以了啊！」
夏苗苗沖著和範超越抱在一起的死黨，然後轉身看著走過來的胡戈他們，「呦，大明星也混的這麼慘？」
胡戈嗷的一聲就撲了過來，膩聲喊︰「小苗苗~~」
「停，打住，惡心，你是那個？」
「我，胡戈啊！」
「胡……咳咳……你別騙我。」
胡戈亮出頭頂的id︰胡哥哥和他的苗苗姐。
夏苗苗一副被嚇到了表情，「你，你取的什麼名啊，惡不惡心！？」
「小苗苗……」
「哇，你真是胡戈？一葉知秋！」
範超越扭頭看了一眼，不耐煩的一揮手，「就是他啦，一進游戲腦子就不正常，我都快煩死了。」
夏苗苗這才相信，再看‘梅長蘇’有男神破滅了的感覺，「你為什麼選獸人種族啊？」
「你是精靈美女!」，胡戈指了下夏苗苗、又指了指自己，「我是獸人野獸，多般配！？」
「配你個頭……」
「我說你們兩個打情罵俏也不看看時候，當我們不存在是吧？」
後面的方曉明不滿意了，帶著一男一女插了進來。
「介紹一下，介紹一下。」，胡戈把方曉明拉過來，「方曉明，老方，認識吧？」
「嗨！」，方曉明打了個招呼，順帶拋了個媚眼。
只是他現在的形象可跟上海灘里的那個許文強一點不沾邊。
這家伙選了個看不出性別的矮人，捏臉還捏的巨丑無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游戲里徹底的放飛了自我，騷話連篇。
兩外的一男一女不是明星，不過也是一個圈子的，一個華藝兄弟電影公司的高管，一個是經紀人。
「小雨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帶著這些拖油瓶過得是什麼日子，不能充錢那會，差點都餓死了。這些家伙甩都甩不掉，一進游戲腦子就壞掉了，可憐今天才升到5級，嗚嗚……我還慘啊！」
杜詩雨有些好笑，見她不像是裝的，回頭看了看正圍著夏苗苗騷擾的四個人，「你們出生在一個新手村？」
「我跟胡戈是一起的，他們不是……不過也不遠就是了……線上、線下纏著我，沒辦法只好跟他們匯合……我都快後悔死了，小雨！」
「那你現在把他們帶過來是什麼意思？」，杜詩雨被她搖的頭疼，翻了個白眼問。
「你說呢？」
「好哇，禍水東引是吧？」
「一世人兩姐妹，當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嘍！」
「我才不要，我不認識你，告辭！」
「你想去哪，你都超凡7級了，別想跑……」
「哎呀，走開啦！」
「賴上你了，我要金牌，哼哼！」
一行人久別重逢（游戲里），旁若無人嬉笑打鬧，玩家們來來往往，見怪不怪，都有自己的事兒做。
匯合到一塊，在新手村閑逛，夏苗苗見他們看什麼都新奇，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就說︰「新手村不都一樣，你們那沒有啊？」
「我們那的老玩家少，沒這麼多超凡。」，電影公司的那位高管說。
「那你們有啥打算，都5級了？」，杜詩雨問。
「是啊，怎麼現在才5級？」，夏苗苗從胡戈手里拽過自己的披風，瞪了他一眼問。
胡歌笑嘻嘻的說，「自然想拿金牌咯。」
「那好，金牌我們就幫不上忙了，祝你們好運！」，夏苗苗作勢欲走。
「什麼金牌，老胡你不吹牛會死啊，我們哪有時間，還在劇組呢。」，劉曉明怪聲嚷道。
「銀牌好了！」，範超越嘆了口氣，「還在拍戲。」
銀牌就有杜詩雨和夏苗苗的事兒了，說歸說、鬧歸鬧，兩人也是準備幫忙的，不然也不會跑到這個新手村來跟他們匯合。
「今天沒時間」，杜詩雨說，「要體檢」
「你們是今天啊？我們在橫店，昨天就做了。」，那位經紀人插話進來。
「怎麼樣？嚴不嚴格？」，夏苗苗連忙問。
「挺嚴的，檢查的項目巨多，還有心理檢查，你們要做好準備。」，影視公司的高管說。
「那我們先下線，明天開始帶你們做就職任務？」，杜詩雨問。
「真舍不得你，小雨！」，範超越又貼了上來抱著杜詩雨的胳臂搖。
「惡心！」，夏苗苗翻白眼，「幼稚！」
「某人真討厭！」，範超越氣憤的喊。
「你們兩個真是……」，杜詩雨笑著將兩個好友抱在一塊。
下線後，杜詩雨臉上還帶著游戲里的笑意，迦南就是這樣，玩家，玩家，在迦南這個精神家園，每個人都好像變得幼稚起來，不管是憤怒還是喜悅，不管是收獲還是悲傷，都很純粹。
這種純粹是現實中無法獲得的，就好像胡戈他們，現實中需要維持的面具、人設、包袱，都可以丟的徹底。
下午要體檢。
武都的元宇宙事務管理局已經掛牌成立了，體檢的地方放在市第一人民醫院，大武都以及周邊數個郊縣的玩家都需要趕過來。
醫院這幾天不對外營業，為了這次體檢做足了準備，數千名玩家排著長長的人龍，沿著七曲八折的柵欄，向門診一樓大廳的兩個入口緩慢蠕動。
「這麼多人要檢查到什麼時候？」
「對呀，煩死了！」
「我今天的游戲時間還沒用完呢！」
「就不能多開幾家醫院嗎？」
天氣很熱，玩家們怨聲載道，不少人見這樣長的隊伍、這麼慢的進度不干了，不知怎麼就跟現場的工作人員發生了沖突，一群玩家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那圍觀起哄。
秩序眼看就亂了。
一個尖厲的哨音，從兩邊的矮房子里沖出來一隊穿著防爆服和盾牌的人，沖進人群，很快就將扭打在一起的人分開，然後指揮著將各個出入口關閉。
玩家們意識到有些不對，嗡嗡的一輪起來。
「小雨？」
「別怕，應該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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