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神醫︰沒事的

「咳咳,小李道長啊?」病青年揮揮眼前的煙霧,見了李楚,也有些驚訝︰「我還當來的是誰,沒想到會是你。」

病青年詫異地看著他。

先前確實打探到一個道士沖進溫柔里綁走徐紫府,或許和小柳姑娘的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那道士竟是李楚嗎?

「我也沒想到會見到陳兄。」

李楚微微頷首,他尚記得這位的名字,已經不容易了。

畢竟去秦家的時候,他實在不算起眼。

柳清憐口中那個背景神秘、黑白兩道通吃、好姑娘們都很怕的老板。

竟是秦家這個咳咳的病弱書生嗎?

兩個人對視一眼,互道一聲意外。

「請坐。」

病青年放下手里的煙袋鍋,先讓李楚坐下。

李楚落座之後,四下打量了一圈。

下面的桃谷樓大堂金碧輝煌自不必說,這間淨室里看似清靜簡潔,實則裝潢暗藏玄機。屋子里的器具、屏風、銅爐,包括明鏡般的地板,都透著森森古意。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貴。

這畢竟是多年來的杭州府第一青樓,就算這兩年落後了,曾經賺的錢攢起來也得是金山銀海。

再想想垂柳巷子里的秦家小院,實在聯系不起來。

病青年見他的眼神,自然知道他在納悶什麼,眼珠轉了轉。

「小李道長是不是疑惑,咳咳。我明明是桃谷樓的老板,為什麼還和家里人住在垂柳巷子?」他主動問道。

李楚道︰「是有一點。」

「唉。」病青年嘆了口氣。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創建了桃谷樓。」他慨然道。

「我沒料到這會改變我的一生,我原本只是想辦一家小青樓,然而它變成了一家這麼大的。」

「我不喜歡錢,我對錢沒有興趣!」

「所以我繼續和家人住在垂柳巷子,是因為在那里我才可以遠離金錢的紛擾,平靜度日。」

李楚虛著眼楮,看著他的表演。

信你才有鬼。

當然,他和秦家也沒有什麼大的交集,僅僅是好奇而已,對于深究別人的秘密,他並沒有興趣。

于是他直接調轉話題︰「先前也通報了,我是為小柳姑娘的事情來的。」

病青年見自己成功蒙混過關,不由得松了口氣,道︰「對,小柳怎麼了?」

「她如今獲得自由,卻還未恢復人身,想要去我德雲觀隱居一段時間,托我來知會一聲。」李楚道。

「唔……」病青年猶豫了下,「咳咳,只要安全無礙,她去哪倒是沒問題。不過我近日約了一位神醫,原本是約來給我自己看病的。恰逢她這事情發生,我想請神醫給她也看看。如果她去德雲觀,那來日便要上門攪擾了。」

「神醫?」

「沒錯,據說是懸壺翁的高徒。」

李楚原本有些猶疑。

因為造化丹的事情被朝天闕勒令不許外傳,此時不方便說出口。但他心里清楚小柳姑娘此時情況復雜,尋常的醫生看了不會有任何作用。

真正的丹藥大道,更近乎神通術法。

不過……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些神醫,是以神通佐醫道,手段幾近通神。

那位懸壺翁,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這種真正的神醫,也說不定真能找出造化丹的解藥。

「沒問題。」他點頭答應。

「咳,那便如此說定了。」病青年也頷首。

事情三言兩語談罷,李楚也要起身離開,這時病青年又叫住了他。

「咳咳,小李道長。」他說道︰「有空再來家里逛逛啊?」

李楚看著他︰「你家又鬧鬼了?」

「咳咳!沒有沒有。」病青年連連擺手︰「就是我們小……小院里的家人都怪想念你的,平時路過就來坐坐嘛。」

「哦。」李楚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下次一定。」

……

鎮南將軍府。

這一代鎮南將軍林急公從江南軍鎮趕回來,急匆匆,滿身大汗。

家僕急忙上前,替將軍卸甲更衣。重重的甲冑一落地,濺起一陣灰塵。

將軍身上升起一陣蒸騰的氣霧,灼熱逼人。

因為他是嫌寶馬良駒跑得太慢,自己一路從江南軍鎮狂奔回來的。

這並不稀奇,江湖上仿照天人七境,給武者也籠統地分了七個境界。上三境的武者,疾行如飛實屬平常。

有人上前,說請將軍稍候,已經開始燒水準備給將軍沐浴了。

林急公一瞪眼,上來就是一句︰「你娘死了?」

那家僕懵了,「沒啊……」

「是啊,難怪你不急。」林急公沒好氣地道︰「現在是我娘要死了!你還讓我泡個熱水澡再過去?取冷水來!」

說罷,幾名僕役去取了幾大桶的冷水。

大將軍就赤脊站在院子里,任由幾人拿冷水潑自己,澆去一身汗氣與火氣。僅僅是有汗味還沒什麼,若是被那蒸騰的武者火氣沖撞到病人,可就糟了。

便服換就,他大踏步穿過幾重庭院,來到後花園。

林家自建朝以來,只有二物傳家,一曰武,二曰孝。

大將軍一副祖傳的燕眉環目,天生的性如烈火,笑起來都凶神惡煞,不笑的時候,看上去簡直像個混不吝的魔王。

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腳步聲一踏進後院,頓時就輕了下來。

院里有些丫鬟婆子,都靜悄悄在外面候著,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大將軍也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似的,小聲問道︰「怎麼樣了?」

只是他的嗓子太粗,哪怕壓低了九成九,也還是驚到了滿院子人。

頓時有丫鬟回頭,稟報道︰「懸壺山莊來的小神醫正在給老女乃女乃診脈呢,夫人在一旁陪同。」

林急公搓搓手,緊張地問道︰「那小神醫怎麼樣?」

丫鬟不假思索地答道︰「很俊。」

大將軍氣得差點背過氣兒去,「我特娘的是問你他長得怎麼樣嘛?我是問你他醫術如何!」

小丫鬟頓時委屈的一扁嘴,「奴家不知道,奴家不懂,也不敢胡亂猜測。」

「罷了。」

大將軍不愛跟女人動怒,一擺手,自己提了口氣,把腳步放緩,輕輕踏進屋子里。

一進屋,隔著屏風,就看見一名少年人坐在床邊正在給母親診脈。他的妻子就站在一旁,緊張望著。

林急公近乎躡手躡腳地湊過去。

轉過屏風,就見這小神醫果然俊秀。

簡扎發髻,唇紅齒白,雙鬢雲垂,看上去倒有幾分男生女相,難怪那幫小丫鬟五迷三道。

此時他正搭手診脈,神情專注。

見林急公走進來,他轉過頭,微笑示意。

林急公見他還能笑,心里覺得有門,趕緊連連點頭。

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哪怕你再大的帝王將相,也要對醫者上趕著客客氣氣。

半晌,他仔細探過,方才擱下老人的手。

這一番動作,老人依舊昏迷不醒,氣若游絲,眼見是要不行了。

林急公看得心疼,忙問道︰「小神醫,我娘情況如何?」

小神醫面帶微笑︰「沒事的。」

「蛤!」林急公大喜,又不敢吵鬧,只得重重地摟了一把妻子。

隨即。

就听小神醫繼續微笑著說道︰「老人家今年八十五了,早年夫妻恩愛,琴瑟和諧;晚年兒孫孝順,享盡天倫,可謂一生多福。今日西行,可稱喜喪。」

聞言,將軍的大眼楮眨了眨。

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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