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什麼我吸不出來?

李楚瞬間明了。

「師傅的意思是,讓我以最後一名的成績頂替王龍七,這樣可以將巫咒轉移到自己身上?」

「不錯。」余七安頷首笑道︰「自錦鯉認主之日起,你的氣運便已與月兒綁定。」

「那邪靈為了保險起見,存留的氣運之量絕對是遠超常人的。但……就算再如何,也不可能超過七彩錦鯉。」

「先前說過,氣運如水,那邪靈的水再多,又如何多得過月兒的汪洋大海?」

「而你與月兒緊密相連,她的水隨時都可以灌輸給你。」

「如此一來,那邪靈不止無法從你身上吸到一絲氣運,恐怕還要遭到反噬。」

「正氣書院的災厄,自然解除。」

余七安三言兩語,便化解了正氣書院近百年的頑疾。

但他卻並不自得,只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人風範卻在無言中又拔高了一截,幾乎要高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楚問道︰「既然如此,直接讓月兒加入正氣書院不就好了?又為何要以我為媒介?」

余七安一瞪眼︰「那怎麼行!巫咒這種東西,畢竟少見于世,詭異離奇。其中有什麼隱患,我也不敢擔保。月兒就如同我親孫女一般,怎麼能讓她沾這種風險?」

李楚聞言,不禁怔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喔。

他突然想起昨日里秦翁問自己的問題。

德雲觀將來唯一的繼承人?

現在他有點沒自信了……

不過。

這也不是計較誰更親的時候。

李楚沉思片刻,又道︰

「可是……正氣書院卻並不一定會配合我們的計劃……」

「如果王龍七提出換人代他受災,書院難免會以為他是要另找替死鬼。」

「書院既然不選貧家子,那就絕不會同意貿然換人。不然的話,這個災厄遲早還是會被轉移到貧家子的身上。這個考量,他們肯定會有。」

「邪靈的存在如果無法被證明,也可能會被當成編造的借口……」

「嗯……」余七安皺了下眉。

然後抬眼望天,似乎在回憶什麼,口中喃喃道︰「正氣書院啊……」

李楚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訝然。

「該不會……」

片刻後,余七安重新看向他,目光湛亮。

「我想起來了,為師手書一封,你拿去正氣書院,交給一位姓華的女先生,她的名字……好像叫清竹,對。她如今可能在正氣書院頗有地位,應該可以幫到你們。」

「她要是不肯見你,你就給她吟兩句詩……」

……

清竹先生在正氣書院是一個傳奇的存在。

她容顏清麗、學識淵博,品性高潔、人人尊敬。待人接物又往往不假言笑,高冷、嚴厲,讓學生心存畏懼。

總而言之,是書院許多學生心目中的冰山女神。

而且她出身自杭州府內一個有名的修真世家,是書院先生中的少數幾位修者之一。

一身修為雖不展露,但從她多年不老的容顏,也能看出不俗。

從先生到學生,仰慕清竹先生的人不知凡幾。但當著她的面敢大聲說話的人,又都沒有幾個。

晌午,王龍七帶著李楚來到了清竹先生的書廬外。

他有些緊張,道︰「我雖然來的日子不多,也知道一句話,在書院里……寧惹院長大人、莫惹清竹先生。我還听說,清竹先生在書廬的時候,千萬別打擾她……」

李楚道︰「這可是關乎你性命的大事,必須得書院高層配合才行。」

王龍七又擔憂地看著李楚,道︰「真行得通嗎?讓你代我受災……要是你出個三長兩短,那我……還不如去死。」

李楚微微一笑︰「我師傅說的,自然不會有錯,去敲門吧。」

王龍七踟躕著上前,敲響書廬的門。

砰砰。

「什麼人?」

書廬內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學生王龍七,有事想要見清竹先生一面。」

頓了頓,腳步聲響,打開門。

這位清竹先生果然如傳說中一般,雖然年紀不輕,但是膚白貌美、體態玲瓏依舊。眼中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靜謐光彩,淡淡的氣質很吸引人。

只是她的表情冷冰冰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見果然是王龍七,又多看了一眼李楚,她才輕輕說了聲︰「進來吧。」

如果是別的學生,可能已經被斥退了。

少頃。

淡雅的書廬中,清竹先生已經听完了他們的來意。

「你們想書院特地加一場入學試,讓你以倒數第一的身份入學?」

「對,我不必真的入學,但是要分到正氣書院的氣運才行。」李楚頷首。

清竹先生皺著眉。

「我只能說你們的想法很天真。」

「什麼倒數第一名的詛咒,只不過是學生之間流傳的志怪傳說罷了……」

「還有那些巫咒、邪靈的無稽之談……從來沒听說過。」

「而且,就算我相信你們。書院也不會輕易改變規矩,規矩一破,今後難成體統。」

說罷,她又上下打量著李楚。

「這位小道士,或許你是真的有心除魔救人。但是我奉勸你一句,江湖很大,別輕易拿生命冒險。」

李楚來時便已料想到不會順利。

他上前一步,問道︰「年年尋找替死鬼,就是正氣書院的正氣所在嗎?」

清竹先生沉默了好一會兒。

而後道︰「你沒經歷過……能做的我們都做了……」

「我要做的事你們沒做過。」李楚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清竹先生搖搖頭,「我幫不了你們,你們找別人試試吧。」

李楚拿出殺手 ,道︰「我這里有一封信,清竹先生看完,或許會想要幫我們。」

清竹先生冷哼一聲。

「不必了,就算是當今聖旨,也嚇不到我。」

李楚當場就吟了兩句詩。

「清風不知何處起,竹影搖落始知來。」

清竹先生的臉色勃然而變,她霍得起身,雙眉緊蹙看向李楚︰「你從哪里得知這兩句詩的?」

「從我師傅那里,也就是寫這封信的人。」李楚淡淡答道。

說著,他將一封薄薄的信擱在桌上。

清竹先生顫抖著拆開信封,捧在胸前,睜大眼楮,仔細地看。

短短幾百字,她竟看了好半天。

然後,她的肩膀微微顫動,居然有顆顆點點的淚珠墜落。

王龍七被她這副樣子驚住,一時大氣也不敢喘。不止是他,此時隨便書院里哪個先生、學生來了,都要被嚇到。

二十年來,誰也沒見過清竹先生露出一絲柔軟,更遑論落淚。

信紙被洇濕的地方,透過一些依稀的字跡。

李楚看清了其中幾句。

……

「清風不知何處起,竹影搖落始知來。」

「吾行人間八萬里,愛上江南一古槐。」

……

「清竹,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者很沉默?」

……

又是良久,清竹先生擦干了臉上的淚珠。

抬眼看著李楚,眼神居然溫柔了許多。

「讓你見笑了,原來你是楚郎的徒弟,早說啊。既然邪靈之事是他說的,那自然不會有錯。」

李楚微笑了下,不置可否。

我是楚郎的徒弟嗎?

或許吧。

重肅端容之後,華清竹再起身,道︰「走,我帶你們兩個去找山長。」

……

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

不知是人間還是地獄。

在一片茫茫然的不可知之地。

有一尊漆黑如鐵鑄的身影。

它盤坐在一根高高在上的圓台之上。

圓台上刻著繁復而暗含至理的銘文,古老,玄奧,透著血色的殷紅。

它不是活物,卻在呼吸。

一呼一吸間,有淡淡的金色線條從遙遠的地方縹緲而至。

匯入它的鼻端。

呼……吸……

「咻——」

呼……吸……

「咻——」

呼……吸……

「咻……咻……嗯?」

驟然間,這道金色線條斷掉了!

它在正舒爽的地方戛然而止。

奇怪。

它重新開始吸……

「咻……」

用力地吸。

「咻……」

還是不行。

它開始疑惑、不解。

「怎麼了?」

「為什麼……」

「為什麼我吸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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