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中舉

陝西路上戰鼓隆隆,兩條戰線之上數萬將士正在拼死廝殺。

河北路上暗流洶涌,戰爭陰雲密布。

但在汴梁,卻仍然是一片花團錦簇的盛世繁華之中。

一年一度的舉人試終于結束了。

今年的舉人試之所以如此引人矚目,是因為今年剛好也是三年一度的進士試。而且今年參加汴梁舉人試的很有幾個讓大家關心的人物。

比方說那個名動汴梁的讀書種子蕭誠。

再比如說那個號稱不中進士就不娶老婆的羅綱。

這兩人因為特殊的家庭背景,自然是這次舉子試的中心人物,一舉一動,都引來萬人矚目。

舉人試的規格比起進士試,自然就低了許多,雖然汴梁是天下中心所在,但論起讀書厲害,也不見得就比得過福建、江南、河北等地。

因此汴梁的舉人試,也就是禮部出面主持,僅僅考試一天而已。

上午詩詞歌賦貼經釋義,下午再寫上了一篇策論,三天之後,成績便會公布于天下。

當然,為了以示公平,舉人試中的前十名的卷子會被貼出來供人觀瞻,有誰要是覺得自己的文章、詩詞歌賦比這些人厲害,也可以將自己的貼出來共大家比較,亦可以去禮部考試院提請復議。

當然,政策是這樣的,這些年來,還沒有人能復議成功過。

蕭誠對這次的舉人試壓根就沒有當回事,便連他的授業老師岑夫子也懶得問上一句,要是連舉人都中不了,拿什麼跟接下來的天下英才競爭那可憐巴巴的三百個進士名額呢?

其實對于舉人試能不能中,大家都是心中有數的。

畢竟所有的有秀才功名的,每個月都是有考試的,考得好的,可以拿國家津貼,成績越好,津貼越高,考得不好的次次吊車尾的,搞不好就連秀才功名都保不住。

像蕭誠這樣的人,只要去參加了考試,就必然是名列前矛,便是國子監里的那些監生,與他的成績比起來都只能甘拜下風,這樣的人要是連舉人試都過不了,豈不是笑話?

不過蕭誠不在乎,不代表就沒有人在乎。

考試結束之後的第二天,羅綱的老娘羅夫人便帶著羅綱登門拜訪了。

羅夫人既然來了,蕭府的女主人自然要對等接待,而蕭誠,自然也是要出席陪同羅綱的。

只消看一眼羅夫人那喜上眉梢的模親,韓大娘子和蕭誠便知道是因為何事。

「妹妹賀喜姐姐了,這一次三郎的名次應當不錯吧?」蕭韓氏笑咪咪地道。

雖然說名次的公布還要一天多的時間,但他們是何許人也?名次一出來,自然有湊趣的上趕著去賀喜的。不敢在考試成績之上作弊幫忙,還不許他們提前去給人家東府相公道個喜送個信麼?

「還不錯,這一次整個開封府取一百名,三郎排名第五十三!」五十三名,也就是一個中等偏下的成績,但對于羅綱來說,還真是一個破天荒的成績,以往羅綱的成績在縣里都屬于吊車尾的角色,要不是看在他老爹的份上,只怕連秀才都保不住,這一次不但能中舉還能進步到第五十三名,也難怪羅夫人喜不自禁。

「恭喜夫人,恭喜雨亭!」蕭誠笑咪咪地拱手道賀。

「二郎居然只排第三,那些考官肯定是避嫌了,不然二郎一定會是魁首的。大娘子也該知道二郎的名次了吧?」羅夫人笑著道。有人給她家送信,自然也就有人給韓大娘子送信。

「知道了,倒也不是什麼避嫌,二郎在經義策論之上那是沒得說的,只是在詩詞歌賦之上被拉了分,能中前三,已經是意外了,最初我們只想能保住前十就很不錯了。」韓夫人雲淡風清地道。

這就很凡而賽了。

不過呢,羅夫人卻是一點兒也不在意。

自家兒子相比以前,已經是屬于改頭換面了。特別是這一次跟著蕭誠一行人去了河北,然後又去了西北橫山,苦頭是吃了不少,但整個人卻也完全是換了面貌,以前的飛揚浮夸絲毫不見,辦事說話已經是異常沉穩了,便連羅頌都贊嘆不已,連聲說要好好地謝謝蕭誠這一路上的教。

羅夫人便是為著這事兒而來。

作為東府相公,羅頌自然是不好登三司使的大門的,但婦人們卻可以隨意往來,羅夫人一來是感謝蕭家二郎把自家的這匹劣馬給教成了良馬,二來也是想見見蕭家三娘子。

這個兒媳婦兒如今她也是越看越歡喜了。

以前只知道蕭家三娘子模樣精致,學問超好,比自家兒子還要好,她還挺擔心的,但這一次出行回來,三娘子居然還給她送了整套的手織毛衣毛褲帽子圍巾,顯然針織女紅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

而且羅綱的發奮圖強,只怕一大半倒是為了這個三娘子。

有這個三娘子督促,真能讓羅綱得中進士的話,羅夫人覺得以後就算這三娘子進了門便要壓自己一頭她也能接受。

一番寒喧之後,韓大娘子便讓人去叫了蕭旖過來相陪羅夫人,蕭誠自然就帶著羅綱二人去了前院書房說話。

「開封府百名舉人參加進士試,歷來至少都能過三十許,崇文你這一次排名第三,是穩穩的能拿一個進士名額了。」雖然有些艷羨,但卻一點兒也不嫉妒,在學問這一點上,羅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一次能考得五十三名,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對于秋後的進士試,于他而言,也就是去見見世面,他的目標是三年後的那一屆。

他嘴中的汴梁百名舉人參試都能中三十余人,也是朝廷對于開封府的照顧,畢竟是天子腳下嘛。其實每三年一屆的進士試,錄取的名額里面的關節還是極多的,看得不僅僅是才學,地域也有著極大的關系。

本來在名額的分配之上,便已經照顧了一些偏遠地區,在錄取之上,對于一些文運實在不佳的地方,也得有所偏袒,不然有些地方多年都不能中一個進士,容易滋生事端啊。

要知道現在的北遼,與大宋一樣,也是每三年舉辦一次進士試,不少的宋人在這邊屢考不中,便跑到北遼哪邊去考,這些年來,這樣的人已經不在少數了。

「也不見得,岑夫子說了,接下來的半年,他要在詩詞歌賦之上給我惡補一下。」蕭誠嘆道︰「真是讓人頭痛。」

羅綱卻是幸災樂禍︰「蕭二郎讀書厲害,但詩詞歌賦卻是一向平平,連我這個渣渣都能與比上一比,哈哈,這一次舉人試,要不是這項給你拉分,你必然是魁首。」

「真是搞不明白,進士試是為國選取治理國事的人才,考詩詞歌賦干什麼?」蕭誠發狠道︰「有朝一日我當了道,必然要將這玩意兒從進士試中拿掉。詩詞歌賦不過陶冶情操而已,與治事有什麼關連?」

看著蕭誠氣急敗壞的模樣,羅綱開心不已。

「以前還只考詩詞歌賦貼經釋義呢,就現在以策論為主,還是王老相公多年以前力主才改過來的,你想要將詩詞歌賦全拿掉,且等你有了王老相公的地位名頭再說吧!不過我覺得這很有難處,王老相公可是公認的千古名相。」

「你且等著瞧!」蕭誠敲著桌子︰「我還是有這個奢望的。」

「那我可就等著沾光了。」羅綱笑道︰「對了,崇文,在回來的路上,你不是收了兩個人嘛,這兩個人現在咋樣了?」

「你想干嘛?」蕭誠奇怪地問道。

「我听魏三哥說,這兩人都是一身的本事啊,你府里人才多,魏三啊,錘子啊,個個都能獨擋一面,我家里就差多了。要是他們願意,你能否割愛,把他們讓給我啊!讓然在老爹面前也炫耀炫耀,我羅三郎也是能拉攏到人才的。酬勞好說,你給多少,我給多少!」

「那兩個人,一個五百貫,一個三百貫。」蕭誠笑道。

羅綱頓時傻了眼︰「蕭崇文,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因為這兩個人現在壓根不給我做事,他們被天香閣挖走了。」蕭誠一攤手道。

「天香閣不也是你的麼?」羅綱有些惱火。「這兩個人值這麼多錢?」

「這兩人是有真本事的。現在江映雪要去夔州路那邊做生意。」蕭誠解釋道。「所以需要這樣的人才,這才開出了如此高的價錢。」

「夔州路?」羅綱打了一個寒噤︰「難怪出這麼多錢,賣命錢啊!那地方,生意真不好做,我們羅家的名頭都不好使,一支商隊在哪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人帶貨都沒回來,自那以後,我家再也不涉足那里了。你居然想在那里做生意?這可得做好虧血本的準備。」

「那些土司酋長地方豪強畏威而不懷德,做生意強取豪奪強買強賣沒有信譽可言。」蕭誠冷笑道︰「對付他們這樣的人,那就只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泰山壓頂一般地一舉將他們壓服。以前我手頭沒人倒也罷了,現在既然有了人,那自然要去試一試。雨亭,你要明白,越是這樣的地方,利潤越是高啊。而且哪些地方有很多好東西,那些家伙壓根就不懂經營,暴殄天物,讓人思之便心痛啊。」

「看來哪里要血流成河了,這兩個人有這麼厲害?」

「都是以前西北軍中殺人如麻的角色。得罪了人,軍中呆不下去了,只能逃亡。」蕭誠笑道︰「這樣的人,也不適合去你家里吧?」

「還真是,真要把他們弄去家里,父親肯定要把他們家十八輩祖宗都查清楚,這樣一搞,反而就不好辦了。算了,這樣的人,也就只有你蕭崇文敢用,我,還是敬而遠之吧!」羅綱連連搖頭。

蕭誠嘿嘿一笑,卻是拿了幾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了羅綱。

「這是啥?」

「茶葉!」蕭誠道︰「江映雪去年在南邊買了好幾座茶山,這是今年的第一茬茶,給你準備了幾盒,讓你回去孝敬你家長輩。」

「看樣子不便宜啊!」羅綱看著精美的外包裝,道︰「這一盒,多少錢?」

「不多不多,一斤三百貫而已,這是友情價!」

羅綱一哆嗦︰「你搶錢啊,貢茶也沒有這麼貴!」

「天香閣出品,沒別的,就是貴!」蕭誠嘿嘿笑著。「當然,質量也不是別人能比的。知道這茶是怎麼采的嗎?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在太陽未出山之前上去茶山,用嘴一片片餃下來,然後再用體香溫熟最後再做成的。每年不過三十斤而已。這茶,就不是給一般人喝的。」

「我知道了,江映雪已經把這生意又做到了宮里去了是吧?」

「給宮里每年上貢十斤。」蕭誠一攤手︰「這十斤是沒收入的,所以呢,就得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我這幾盒值多少?」

「二兩包裝,一共八盒!」蕭誠笑道。

「我可沒錢給你。」羅綱狠狠地道。

「這一次友情贈送,下一次可就要收錢了。」蕭誠道︰「別跟我說你沒錢,在橫山商貿哪里你可是有股份的,你不付錢,我就讓人直接從哪邊扣。」

「股份這事兒,真不給個父親說嗎?」說到橫山商貿的股份,羅綱有些憂慮。

「你要不說,羅相公不知道,你要說了,羅相公反而為難。」蕭誠淡淡地道︰「你說你說不說呢?」

羅綱點了點頭︰「那還是算了。」

「反正這兩年橫山商貿肯定是沒有分紅的,賺了錢要用來擴大生產,擴大經營,你也不用操心錢來了不知道怎麼花。」蕭誠道。

「還真是,接下來這兩年我是要發奮讀書的,爭取三年之後,把三娘子娶回家。」羅綱嘿嘿笑著。

看著對方一臉向往的模樣,蕭誠正想取笑他兩句,就見窗外許勿言正一溜小跑的向著書房而來,不由得便住了嘴,許勿言偌大年紀還跑得如此之快,只怕是有什麼緊急的消息傳回來了,莫非是西北戰事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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