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情報

蕭誠走進廂房時,蕭定正和一群人在仔細地收拾著札甲,地上擺滿了一片片的甲頁,他們正細心地用繩子將他們串到一起。這里頭,不僅有蕭定的親衛,也有包括魏武在內的早先來到蕭府的傷殘軍人。

這些札甲,都是楊超派人送過來的。

他們自北地而來,弓刀這些東西倒是隨身攜帶的,但盔甲卻是沒有了。

蕭定當然相信楊超不至于在這些東西上做手腳,但每一次大戰前,這些工作,他們都是會重新再做一遍。

對于他們而言,只有自己親手弄過的東西,才會最適合自己,也最放心。

「二郎!」看到蕭城,屋子里除了蕭定,全都站了起來。

蕭誠擺擺手,「大家忙你們的,別管我。」

說完這句話,也學著蕭定一樣,席地而坐。

「今天這麼早就放學了?」蕭定瞟了蕭誠一眼,問道。

蕭誠笑了笑︰「這麼大的事,別說是我沒心思上學,便連岑夫子也沒心情上課,直對我說,你太孟浪了。」

蕭定搖頭道︰「岑夫子學問是好的,但沒有去過邊地,沒有經歷過戰火,自然不能明白我的想法。」

蕭誠道︰「大哥小看岑夫子了。」

「哦?」蕭定來了興趣︰「這位岑夫子怎麼說?」

「岑夫子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又何必非要用這種傷人傷己的猛藥呢?虎狼之藥,或許有效,但說不定會引出更大的問題的。」

蕭定微笑道︰「所站角度不同,看問題的出發點自然也不一樣,不過岑夫子有這見識,已經讓我很意外了。」

「岑夫子還說,像大哥你這種將領,該當學會惜身才是,這樣才能將有用之身投入到更大的需要你的地方去,而現今如此作為,實在不智。」

「匹夫之怒麼?」蕭定哈哈大笑︰「我只想用這匹夫之怒,來打醒一些還在沉睡之人罷了。」

蕭誠點頭道︰「就知道大哥會這麼說。大哥,你的對手的一些情況,我可是打听出來了。」

「你這幾天早出晚歸的,就在是干這些事情?」蕭定愕然道︰「想來對方也一定會隱瞞這些事情吧?好到時候給我來一個出奇不意,你是怎麼打听到的?」

蕭誠哈哈一笑︰「大哥,小弟不才,在這汴梁城好歹也是有一些朋友,有一些耳目的。至于你說對方隱瞞?他們倒的確是想隱瞞來著,不過上四軍就像一個四面漏風的篩子,我沒花什麼勁兒,就弄到了你的對手的全部情況。」

听了這話,蕭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理應是軍中機密,可蕭誠這樣的一個什麼職務也沒有蔭封官兒,居然也能輕易地打听得到,上四軍,還真是爛到家了。

「出戰的就龍衛軍左廂第一軍的一部騎兵。」蕭誠接著道︰「龍衛軍是侍衛親軍,左廂第一軍更是其指揮使親軍,戰斗力,並不差!大哥,你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這是自然。不管面對什麼敵人,我都是提起十二萬的精神。」蕭定絲毫不為之動容。對手肯定會派出最好的部隊來,而他,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相對于這一百名騎兵,帶領他們的軍官,卻更值得大哥你小心在意。」蕭誠道。

「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啊?」蕭定笑道︰「上四軍的統制副統制級別以上的軍官,我大體上還是有耳聞的。」

「不是,帶隊的是一名押正。」蕭誠道︰「叫辛漸。」

「押正?」這一下子,不但是蕭定,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抬頭看向蕭誠。

「二郎,這龍衛軍這麼看不起人嗎?」賀正呵呵笑了起來。

蕭定卻沒有笑︰「這麼說來,這位辛漸,必有其過人之處了。」

「是,此人生平,我已經打听得很詳細了。此人不管是拳腳功夫,還是馬上功夫,俱是一流,善使長槍,祖傳絕技,槍中藏鐵 ,是一個極難對付的好手,真要比起馬上功夫來,只怕上四軍的那些統制副統制沒有幾個能與他相抗衡。」

「這樣的人,就一個押正?」蕭定嘆道。

「大哥,這里是汴梁,又不是邊地,可以靠一身功夫砍遼人的腦殼來搏取軍功,加官晉爵。在這里啊,比得是人脈,比得是後台。這辛漸雖然歷代都是侍衛親軍,但從他爺爺那一輩,也就做了一個隊將,他老子和他,都是押正。」蕭誠一攤手道。「此人一身本領,只怕不在大哥之下。」

听到蕭誠如此推重這個辛漸,居然說此人一身功夫不在蕭定之下,屋里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來。蕭定的本事,他們可都是清楚的。

「如此本領的人物,居然郁郁不得志,僅僅一個押正,嘿嘿,二弟,你說這上四軍,該不該整治一番,該不該將他們拉上前線去見識見識,只有這樣,才能讓真正的人才月兌穎而出。」

蕭定怒道。

「大哥,我們還是說眼前的事吧!」蕭誠接著道︰「這辛漸的事情,我打探清楚了,此人現在身上還吃著官司呢,听說是吃了兩個士兵的空餉。不過內里頭的實情,實則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揍了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的兒子黃海,所以這黃海在收拾他呢!家里有一個老娘,一個渾家,兩個孩子,最大的十歲,小的七歲,家里現在都揭不開鍋了。在他們找到辛漸之前,這家伙正在為一日兩餐發愁呢!」

蕭定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所以,大哥,此人功夫雖高,但全身上下,可謂都是漏洞。想要對付他,並不難!」蕭誠笑道。

「二郎,怎麼整?」魏武興奮地問道。

「收買他肯定是行不通了。」蕭誠一攤手道︰「听說張太尉可是親自接見了他的,那封官許願賞賜那必然是少不了的,我們怎麼搞也是比不過張太尉有說服力的是吧?」

「那是!」魏武連連點頭。「人家可是太尉,說了就能辦到,我們就不成了。」

「所以嘛,我準備安排幾個人,在比試的前一天,將辛漸的那兩個孩子給弄走。」蕭誠道︰「你說這辛漸,能不能明白這事兒是我們整的?到時候,他必然會心思不寧,擔驚受怕,有十成功夫,能使出來五六分就不錯了。」

蕭定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二郎君,這,不大好吧?」一邊的賀正有些猶豫︰「這可是拐帶人口。」

「這不妥啊!」魏武也是搖頭︰「二郎,要是在比試之前,這辛漸就此告上一狀,那我們就月兌不了身了。」

「你想哪里去了,我豈能做這種事!」蕭誠道︰「我已經打探清楚了,那辛漸的渾家姓翟,他渾家還有個兄弟,人品嘛,一般。我到時候將這兩個娃兒送到他小舅子哪里去,我給他幾十貫錢,讓他帶著這兩個小女圭女圭去某個地方玩上兩天。告官?告到最後,他自家小舅子帶著女圭女圭出去了能賴到我們身上,我還要反告他一個誣陷呢!」

「這就毫無破綻了!」魏武興奮地叫了起來。

一邊的賀正,也是怦然心動,轉臉看向蕭定。

「大哥,你覺得此事如何?」蕭誠問道。

「胡鬧。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蕭定啪地一聲將手中的甲頁摔到了地上︰「蕭某做得是正大光明的事情,豈能行此魑魅魍魎之伎倆?你將你大哥當成什麼人了?」

「大哥,兵者,詭道也!」蕭誠毫不示弱地道︰「此次決斗,便如戰場之上兩軍對壘,自當無所不用其極。」

「大國相爭,自來都是堂堂之勢,煌煌之師,詭詐之道,或可稱一時之威,焉能長久?二弟,你是要中進士,當大官的,如果抱此鬼魅心思,如何能讓人放心?」蕭定斥道。「此事,絕不可違,否則,我就沒有你這個兄弟了。」

蕭誠頓時就泄了氣︰「好吧,大哥,你說不弄就不弄吧!我接著說另外的事情吧!他們知道大哥的騎兵上陣,都是攜帶神臂弓的,所以他們也準備用同樣的辦法,到時候兩軍攢射,你們十一根弩箭,他們百多根弩箭,這仗,怎麼打?」

听蕭誠說到這里,賀正倒是笑了起來。

「真是這樣嗎?要是真這樣,那就好了!」

「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蕭誠看著賀正以及其他的親衛們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問道。

「賀正,你說給二弟听!」蕭定笑著重新撿起了地上的甲頁,開始穿繩子。

「二郎君,你是讀書人,不知道想要在馬上射箭,那可有多難?就算是我們將神臂弓事先上好了弦帶在身邊,在沖鋒的時候將其射出去,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十箭九空,都不知射到哪里去了。為了練這個,我們可是花費了好長時間的。這些人臨陣磨槍,這可是給我們機會啊!」

蕭誠恍然大悟。

「而且,神臂弓的射擊距離也是一個問題。五十步之內,能破這種札甲,但並不致命,三十步之內,就要人命了。」賀正微笑著道︰「我們與遼人交手之時,向來是相距二十步才射擊。一擊斃命。」

「我明白了!」蕭誠恍然大悟︰「那些沒上過陣的家伙,不見得知曉這些事情。」

「這里頭的道道多得很。一個關節把握不好,那就是送人頭的下場。」賀正輕松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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