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櫻雪也楞住了。
這是一個小侍者,黑衣紅邊的侍者服穿在她縴細的身體上肥肥大大,外面又罩了條大圍裙,領口和肩部的衣物聚在一起皺皺巴巴,顯得整個人有些邋遢。
可露出驚訝表情的小臉竟是那般的美麗精致,畫龍點楮一般,讓整個形象變得如此可愛。
順著小侍者的目光看去,窗戶里顯出兩個人的倒影。
這一刻,夜櫻雪仿佛看見了三年前的自己。
偶遇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是熟悉?
是親切?
是感懷?
是期待?
一切來的如此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仿佛又是命中注定,讓人坦然接受。
街邊,鳥之屋店外,一大一小兩美女面對面,誰也沒說話。
欣賞著對方,也欣賞著自己。
不知不覺,微笑從兩個人心底散發出來。
笑容那樣的自然,那樣的美麗,這一刻,仿佛整個東京的花都開了。
「你是紗霧吧。」
夜櫻雪頷首致意,「我是夜櫻雪,是你哥哥的同學。」
稻川晴香曾經提過一次這個名字,她就記住了。
沒有說「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這樣的客套話,沒有任何理由,但她確信這一定是神宮誠的妹妹-神宮紗霧。
「嗯嗯!」
紗霧可愛的點頭,「雪姐姐好漂亮!」
「紗霧妹妹也好漂亮。」
兩個人又都笑了,感覺像是在夸自己。
夜櫻雪自然而然的伸手,把紗霧鬢邊一縷散亂的秀發輕輕別到玉雕般可愛的耳朵後面。
忽然間,兩人都有種想要傾訴的感覺,想要說好多好多話,卻一時不知從哪兒說起。
「雪姐姐是來找哥哥的嗎?」
紗霧先開口。
‘如果是這位姐姐的話,就可以啦!’
「是,也不是。」夜櫻雪答道。
「為什麼呢?」
這樣的說法讓紗霧很好奇。
「今天是想來品嘗一下神宮同學做的料理。」
白皙的手也提著小水桶的手柄,夜櫻雪害怕紗霧累著,「如果能見一面聊聊天也很好;所以,是也不是。」
「哦。」
紗霧點頭,忽然頑皮微笑,低聲問道,「姐姐喜歡我哥哥嗎?」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這麼問,夜櫻雪一定會生氣的;是紗霧問,就沒問題。
「嗯……應該說,是一個選項。」
夜櫻雪回答的很認真,「如果必須要戀愛的話,我希望是跟他交往,所以想多一些了解。」
「請一定要努力哦!」
紗霧鞠了一躬。
「我會的。」
夜櫻雪也鞠躬。
兩人同時提著水桶又同時鞠躬,差點踫了頭,不由都笑了。
「姐姐請稍等一下。」
紗霧用力提了下桶,「我把東西送回去。」
回身進店,放下水桶和抹布,「老媽,我出去一下!」
轉身就走。
對身後一聲憤怒的「叫姐姐」已經不在意了。
出門摘下侍者帽,紗霧自然地挎起夜櫻雪的胳膊,「姐姐,我帶你回家。」
「啊?」
「哥哥不在店里,在家呢。」紗霧笑道,「我們一起回家,讓哥哥給你做料理,哥哥做的料理可好吃啦。」
「會不會太打擾了?」
被紗霧帶著往前走,夜櫻雪有些遲疑。
「不會啊,哥哥會很開心的。」
紗霧笑嘻嘻,「哥哥好寵我的,也好溫柔的……哥哥也會好寵你的,也會好溫柔的。」
「紗霧,請不要這樣說,我跟他只是同學。」
「沒關系啦,很快就不只是同學啦。」
一大一小兩美人親昵的依偎著,聲音漸去漸遠。
「……第一次去府上,空手太失禮了,去買些伴手禮吧。」
「前面有家三船百貨……姐姐,我想要個筆袋,有卡通羊駝圖案的那種。」
「好啊,姐姐給你買。」
「謝謝姐姐……我讓哥哥給你做魚香肉絲,哥哥做的魚香肉絲最好吃啦!」
「紗霧真可愛,今年幾歲?」
「13歲,姐姐呢?」
「16歲。」
「姐姐跟哥哥同歲誒,生日是幾月幾日呢?」
「3月3日。」
「你們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哥哥的生日也是3月3日誒!」
「踫巧而已,你哥哥不喜歡我,起碼現在是這樣的。」
「沒關系啦,哥哥會最喜歡姐姐的,一定噠!」
人和人,是有緣分的。
……
二丁目公寓里。
煤氣灶上升騰起的藍色火苗足有十公分高,發出呼呼呼的聲音。
神宮誠握著手柄,熟練翻著大勺。
白亮亮的肉絲、黑油油的木耳絲、黃澄澄的胡蘿卜絲、翠綠的炒椒絲和青青的泡椒絲混在一起,隨著大勺的節奏在鍋中起舞。
手一頓,唰地一下,鍋里變得安安靜靜,大勺離開爐灶,魚香肉絲倒入西藍花點綴的餐盤中。
賞心悅目的色彩讓香氣越發誘人。
一旁,稻川晴香俯,閉著眼楮深深吸了口氣,起身之際滿臉都是笑,「好香啊!好想吃哦!」
神宮誠得意微笑,很享受這種快感,「還有一道小炒牛肉,馬上就好。」
鐵鍋放回爐架,調火,刷鍋。
說起來這個鐵鍋是遠道而來的家鄉貨。
穿過日本海,走對馬海峽,橫穿整個黃海到達青島,上岸途徑330公里就抵達了這口鐵鍋的原產地,華夏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
這口鍋是初一那年在亞馬遜上買的,花了他一萬四千多。
用了三年多,里外潔淨如新。
很久以來這口鍋成了治愈他靈魂的良藥,每當感到孤獨的時候用這口鍋炒個菜,來自遙遠家鄉的溫暖就撫慰了他那顆孤獨的心。
用的多了,也能像中餐廚師那樣的顛勺翻勺顫勺,非常熟練了。
鍋熱,倒油,圓蔥下鍋滋啦一聲,剛剛斷生,腌喂好的長崎4級和牛肉片下鍋。
有節奏地翻勺,帶著某種韻律。
斜倚在一旁,稻川晴香看著那張因為專注而越發帥氣的側臉,不知不覺之間有什麼東西在身體里化了。
‘家。’
當這個字跳入腦海里時,融化的液體重新凝聚成心髒, 地劇烈跳動。
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個男人。
他的樣子早已模糊,他的聲音早已淡忘,隨著歲月一天天的流逝,他也似乎隨之沉澱在記憶最深處。
而這一刻,他又出現了。
「小香,爸爸做的菜好不好吃?」
「好吃!」
眼淚毫無征兆的沖出眼眶,稻川晴香急忙轉身走出廚房,悄然擦去了眼淚。
「上菜嘍。」
很快,客廳方桌上出現四盤菜。
小炒牛肉、魚香肉絲、地三鮮、炒土豆絲,配上一大碗豆腐味增湯,還有用卡通模具扣出的可愛西瓜塊和鮮艷的草莓。
一頓用心版家常菜就做好了。
香氣撲鼻、色澤艷麗、擺盤精巧,不但暖胃還暖心。
「小誠,謝謝你。」
稻川晴香低頭致謝,感覺眼楮又濕了,忙深吸一口氣。
「小香姐太客氣了。」
神宮誠也低頭回禮,「我去分盤。」
島國是分餐制,中餐為了適應民眾習慣,菜做好先上桌,大家欣賞一下再端回廚房分盤。
「我來吧。」
稻川晴香站起身,‘這種事都是女人做的。’
沒等神宮誠說出「怎麼能麻煩客人」,房門 地一響,有人進屋。
「我回來啦!」
嬌女敕的聲音好像一聲晴空霹靂在屋中炸響,神宮誠和稻川晴香的臉唰地一下,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