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讀書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困獸猶斗

天地神院這三位大佬說話時沒有刻意遮掩,反而聲音說的很大,生怕別人听不見似的。

玄武榜前那些早早便退出來的人間修士听到那些話後頓時有些後怕,心想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一見苗頭不對便提前退出。

要不然馭獸齋中馴養了千多年的凶獸盡出,亂蹄踐踏之下,自己怕是連發出求救信號的機會都沒有。

而仍在江山社稷圖中駐守的那些人間修士,卻漸漸平靜下來。

再沒有了最初的慌亂與不安。

因為荒野黑暗中,不苦自始至終都擋在眾人身前,一步都沒有退下。

雖身形瘦小,卻堅定如山。

他那雙掌之間的青色光幕在黑夜中綿延去向遠方,帶著一股深沉而古老的氣息,任憑那些可怕的凶獸不顧一切的沖撞,也不動分毫,甚至其間的光芒愈發明亮。

龍虎山的三位同門不知何時又再次邁步向前,與不苦並肩。

他們同樣伸出了雙掌,三道恢弘真勁自掌心游散而出,融入了黑暗中的那道青色光幕里,像是給一座本就堅固的結界又加了一層屏障。

人群中不知是誰忽然拍掌笑了起來︰「都說龍虎山的不苦是個天才,兩年便入了四境,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有他在,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個聲音剛剛落下,又一個聲音響起︰「不苦小道士,你們師兄弟幾個可要撐住了,這麼多人可就指望著你們了。等到出去後,我們一定到龍虎山去好好拜拜,改一改那里的風水。」

此時冷風漸凝,愈發清寒。

人群突然熱鬧起來,開始紛紛擾擾。

有人開始說笑。

有人始終漠視。

有人仍在觀戰。

也有些人,竟然互相探討起黑暗中那些凶獸的由來,以及此間戰斗的精彩程度,仿佛此刻他們不是正身處險境,而是似前幾年那般正在觀光游覽。

所有雜聲一股腦涌入了不苦的神識中,听著身後那些人間修士的紛言亂語,不苦立在原地沒有任何表態。

只是那兩道粗眉卻微微挑起,眼中的平靜忽而抹去,露出了幾絲莫名的疲倦。

他仍然堅定的站在原地,守著身後所謂的人間修士聯盟。

再熬一熬,過完這個冬天便好。

不苦心中如是想。

荒野天空的異禽獸群中,北小劍握緊手中那把長劍,有些麻木的朝著四周揮斬。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揮出的第多少劍,只知道每一次揮劍之後,都會有數百頭異禽在劍光之下碎裂成無數殘塊,落入黑暗之中。

然後便會有更多的異禽從荒野深處飛來,前赴後繼,永無止境。

一劍山莊的四位師兄弟組成的劍陣在天邊呼嘯縱橫,似一團巨大的白色光球般往來廝殺,不知道有多少凶獸死在了劍陣之中。

只是那道劍陣卻始終無法找到落腳的地方。

劍之所向,必然會有獸潮的存在。

無法落,無法停,即便組成劍陣的四位劍客體內的真勁耗損的很是厲害,他們也只能強行打起精神,順著來時的方向一步步往前殺回,直至落到龍虎山的結界中暫時修整片刻,便再次提劍而殺。

寧小龍的身影早已被獸潮吞沒。

那些正在看著好戲的人間修士眼中已經看不到寧小龍的身影,只從荒野很遠處突然驚起的風沙中大概判斷出他的位置。

那位來自孤龍山的孤傲少主像是瘋了一般與凶獸死命肉搏,早已殺紅了眼。

一身膽氣和傲氣全部被獸潮逼了出來。

他已經顧不上這些凶獸究竟有多少,也不管它們是從哪里來,此時此刻,唯有揮掌而殺,才能對得起孤龍山的招牌。

尤其是那個很是裝模作樣的北小劍也已經提劍廝殺了一夜,寧小龍自始至終都看不慣他,便更不想被對方搶了風頭。

于是黑夜漸沉時,寧小龍孤身而去,落入獸潮最中心的位置,殺氣驚起,愈發強盛。

眾人遙遙遠望,只見遠處風沙聚集處,一道可怕的掌勢澎湃不休,無數凶獸尸體帶著沉沉的血水拋灑上空,隨後又被掌力擊成碎片,落在空中變成一抹殘紅。

人群中有人咽了口口水,心想孤龍山的這位少主簡直不是人。

黑夜愈發深沉,戰斗仍在繼續。

有些慘烈並且蕩氣回腸。

而在江山社稷圖的另外一些地方,有另外一些人也遇到了同樣的一片獸潮,只是和荒野中的戰斗比起來,他們與獸潮之間所發生的戰斗卻要簡單直接的多。

遙遠的那片雪原中,冷笑笑已經在風雪中獨行了很長時間。

風雪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黑色外衣染成了白色。

發梢和額角也盡已雪白,從遠處看上去,就像一個行走在白茫茫天地間的雪人一般,步步向前,不知何時才會停歇。

他的眼神很冷,帶著數不清的寒意。

似是比這漫天的風雪還要凜冽。

偶爾路過一座雪山或是冰川時,他的路線也不會有半點偏移,仍是向前。

只在快要接近時揮拳而起,重重而落,將雪山或冰川轟出一條可供他行走的路。

風雪依舊。

這片雪原中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攔下他的腳步。

所以當那一片黑壓壓的獸潮被一道玄妙的法陣傳送到這里,擋住冷笑笑的去路時,那位來自北漠黃沙之地的魔聖傳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仍是平靜往前邁步。

他在天地神院的馭獸中修行多日,整日和那些強大的蠻荒古獸死命搏殺。

早已熟悉那里馴養的各種凶獸身上的氣息。

所以當獸潮出現的剎那,他便已知道它們來自哪里。

並且很清楚它們是馭獸齋中最低級的那一類凶獸,往日里連讓自己揮拳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此刻,當那片獸潮浩浩蕩蕩奔走在雪原之中,帶著通紅的雙眸朝著冷笑笑襲殺而來的瞬間,他卻抬起了頭,然後揮出了自己的拳頭。

因為他不想繞路。

所以只能將它們全部殺光。

一拳而過,魔氣沖天而起,百丈之內的凶獸盡皆死絕。

只是很快又有更多的凶獸悍不畏死的撲上來。

冷笑笑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望著前方仿佛無窮無盡的獸潮時,眼中露出了一絲微不可覺的厭惡。

下一刻,他收起了自己的拳頭。

卻沒有藏起自己的殺意。

魔氣驚起,環繞在他的身周,將他牢牢的護在中間。

身上的風雪瞬間消融,露出了他滿身的血氣以及那件深沉的黑色外衣。

然後他繼續向前,將已經死去的凶獸尸體踩進風雪之中。

那片獸潮像一片黑色的潮水般洶涌而至,鋪天蓋地般朝著他撕咬過去。

冷笑笑卻只是冷眼而望,無動于衷,任憑它們撞上來,然後被那道可怕的魔氣消融成血水。

他繼續向前邁步。

獸潮依舊洶涌。

于是蒼茫的雪原之間便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一位獨行的黑衣少年被漫天的獸潮給淹沒。少年始終毫發無傷,並且在雪原中踩出了一串不斷往前延伸的腳印。而腳印的後面,慢慢多出了一大片的血水和腦漿,彌散在雪原之中,將風雪消融,漸漸匯聚成河。

與此同時,東西兩頭的大道之上,佛聖傳人九兒和道聖傳人江河帶著滿身的佛光和道意,同樣于獸潮之間緩緩邁步。

當獸潮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們便以神識感知獸潮出現的源頭,遙望到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強大的陣法。

在入江山社稷圖中之前,他們二人曾在天地神院的藏書樓中苦讀過多日,對藏書樓中那些陣法說不上有多熟悉,但是多少有些了解。

所以當他們的神識剛剛接觸到遠處的那座陣法時,他們便知道那座陣法來自藏書樓。

此間無盡的獸潮便是被那座陣法傳送而至。

他二人皆是心慧之人,很快便猜出這片獸潮定是神院安排的考驗。

既是神院安排,又殺之不絕,所幸便放之不理。

反正以他們四境巔峰的實力,只要以佛道兩脈的真勁護身,那些低級凶獸的數量再多,也不會傷到他們分毫。

只是覺得有些惡心。

「傻子才會想著跟這些畜牲拼命呢!」

九兒和江河各自行走在路上,看著護體真勁外圍不斷撲殺過來的無窮凶獸,心中如是低語。

而在更遠的一處平原邊上,唐青幾人自然也遇到了那一片獸潮。

當那片黑壓壓的獸潮朝著他們沖過來的時候,阿刁有些目瞪口呆的吞了口口水,他將自己的那把古刀藏到了身後,然後對著百里斷江說道︰「這群畜牲是從哪冒出來的?我可不想出手,若是出刀將它們殺光了,我的刀怕是也要鈍了。」

百里斷江同樣將自己的劍覆于身後,他冷酷說道︰「南山丘陵的劍,怎麼可能對著一群畜牲落下。」

話剛說完,一道劍意默然驚起,將他和唐青死死護住。

阿刁傻眼了,他輕罵了一句︰「靠!」

沒奈何剛準備提刀而上,卻見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卓星辰不知何時站在了獸潮的必經之路上。

然後就听他說了一句話︰「殺這些畜牲,我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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