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讀書路 第十二章  昆侖城

孤山之外,有一條小路;路的盡頭,有一片荒原;荒原的另一邊,是一座城池。

名曰昆侖。

取自上有七州,下有昆侖之意。

昆侖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奇門法陣,暗藏其間,加上城主勵精圖治,大興文武之風,故而數年來城內百花齊放,英雄輩出。

雖不在唐國治下,卻也能自封疆土,穩固在大陸中元,根基深遠。

昆侖城中勢力復雜,除了以城主一脈為首的皇族以及城中三大家族外,還有一個很特殊的組織,喚作獵妖盟。

名為獵妖,實為殺人。

獵妖盟的規矩是,只要買主付得起價錢,獵妖盟的殺手就一定會幫你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無論讓他們殺誰,只要有人接下了任務,就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關于這一點,獵妖盟的口碑一向很好。

這樣的一個刺殺聯盟,里面的人幾乎冷血無情,認錢不認命,只要價錢合理,讓他們殺了自己老娘都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阿刁。

他也是獵妖盟的人,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從不殺人。

源于心性,更像是一種職業操守。

用他的話說,獵妖盟,獵妖盟,就該老老實實獵妖,殺人的事不該歸他們來管。

除非,有人過來找死。

所以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跑到深山之中去斬殺幾頭妖獸,取了內丹回城換一點酒錢。

逍遙快活,樂此不疲。

獵妖盟殺手排行榜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按照業務量來排名,實力最強,殺人最多並且難度系數最高的為天級,依次往下排,阿刁不出意外的是黃字號最末等的小。

但他從不在乎。

整天嘻嘻哈哈,穿著破衣草鞋,頭戴笠帽,抗刀喝酒。

仿佛與世無爭。

活成一位浪子模樣。

世人對他漠不關心,他對世人亦如是。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昆侖城中便再沒有一個人敢看輕他。

……

那是段很尋常的日子,卻也是不平常的日子。

獵妖盟其中一位老東家終于看不慣阿刁只獵妖不殺人的作風,怕他敗壞了獵妖盟的名聲,多次勸說無果後,便派出了一位黃字號殺手想要了結阿刁。

本應手到擒來,卻不想第二天那位黃字號殺手的尸體被人在荒原中找到,身上有一刀口,足以致命。

那一天,城中的阿刁在輕輕笑。

接下來的三天,那位老東家又連續派出了三批殺手,實力最強的,幾乎已經躋身天字號殺手位,可是都沒有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道理很簡單。

于是荒原中又多了幾具尸體。

阿刁毫發無傷。

他喝著斷腸音,繼續輕輕笑。

那把古刀在他手上,握的不緊,但份量很重。

獵妖盟的那位老東家仍然沒有放棄,他想殺的人,從來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除非自己死了。

這是他的一貫作風,昆侖城的人都知道。

阿刁當然也知道。

……

然後,他真的死了。

當那位老東家的尸體被人從荒原中抬回來的時候,昆侖城中的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身上那個可怕的刀口。

從眉心到胸口,一刀貫穿,幾乎要將他劈成均勻的兩半。

很是嚇人。

當時的阿刁就坐在昆侖城的城牆上,眼神清亮的好似刀光,他一口一口喝著酒,嘴角帶笑,心情很好。

從那以後,再沒有人找過阿刁的麻煩。

他依然上山殺妖,下山喝酒。

日子過得很快活。

一如過去的很多年。

獵妖盟的高層以及所有殺手對于這件事都選擇了沉默,他們繼續殺人賺錢,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關于聯盟中的那位殺妖少年,他們暫時不想再去招惹。

……

歷史,很容易被遺忘,又很難被徹底遺忘。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荒原中的那幾具尸體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能記起,只是已經沒多少人會去在乎了。

至少阿刁不會在乎。

今夜的他忙著打酒。

拉著唐青從孤山直下,一路不停的穿過小路盡頭的那片荒原,在天亮之前趕到了昆侖城中的一間客棧。

他將早已疲憊不堪的唐青送入客棧休息,自己則是揣著從唐青那里哄來的一百兩銀票出了門,徑直朝著昆侖城東南方向的一家酒館走去。

他的手中拎著那個深紅色的酒葫蘆,唯一的二兩酒也被喝的精光。

此刻正是酒癮發作的時候,需要好好痛飲一番。

少年嗜酒,大有來頭。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阿刁。

此刻他要去的那家酒館地段不大,卻很有名氣,叫「溫柔鄉。」

听上去不像個酒館的名兒,倒更像座青樓。

酒館的老板是一個女人。

昆侖城中最有名的烈酒「斷腸音」就是她釀出來的,一壺斷腸,醉倒溫柔鄉,很有幾分意思。

傳聞中這位女老板跟昆侖城中的每一個男人都有過風流債,是個艷名遠揚的尤物,阿刁卻始終不相信,因為至少自己還是個初哥。

此刻天已漸明,有暖光從天邊直射過來,阿刁微微眯眼,伸手扯了扯帽沿,越過街邊的一間打鐵鋪子,在下一個轉角便看到了長街另一頭迎風招展的「溫柔鄉」三個大字。

隔開一條長街的距離,阿刁都能聞到那股熟悉的酒香味。

阿刁嘿嘿直樂,突然放聲吼道︰「給我把酒裝滿!這次絕對不差錢兒!」

他猛地加快步伐,人還沒到,手中的酒葫蘆已經早早扔了過去,酒館中的店小二穩穩接住,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動作。

「我說阿刁大爺,您上次的酒錢還沒結清呢,老板娘可吩咐過了,遇到您啊,得先結賬後打酒。」

店小二皺著眉頭望著手中的酒葫蘆,有些苦不堪言︰「你說你沒錢就沒錢吧,偏偏每次還要喝我們這里最貴的斷腸音,再不給錢我這店小二也別想干了。」

語氣中滿是抱怨和不滿。

看來這店小二被阿刁坑了不止一次兩次。

阿刁沖上去拍拍店小二的肩膀,揮揮手中的一百兩銀票,笑道︰「這叫什麼話,我阿刁絕對不是吃白食的人。看好了,這里是一百兩銀票,貨真價實,你小子別再壞我名聲了。」

店小二接過銀票嘖嘖稱奇,他忽然拍了拍阿刁腰間的古刀,說道︰「這可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看來昨晚收貨不錯啊,難不成野山里的熊精都被你一窩端了?要不然哪里能換來這麼多錢?」

「這你別管,你只管打酒就好,這次可別往里面摻水了,上次的酒勁兒不足,喝的不痛快!你這家伙絕對做了假!」

阿刁拄著古刀刀鞘戳了戳店小二的,催促道︰「快去快去!別磨磨蹭蹭,一會兒老板娘該醒了。」

他有些慌張的往酒館內堂瞅了一眼,像是有些忌憚酒館的老板娘。

「得 !收銀票一百兩~斷腸音一壺~」

店小二拖出了一段長長的尾音,很快抱著酒壺走進了酒窖。

阿刁斜斜的靠在酒館櫃台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咧嘴輕吟道︰「有錢!舒服!」

……

天邊大亮的時候,昆侖城中逐漸熱鬧起來。

溫柔鄉後堂的某間廂房中,一位體態妖嬈的少婦也剛好醒來。

朱唇半點,媚眼如絲,臉頰上的妝容剛剛好,多一分不對,少一分不妙。並沒有多余的表情,卻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媚力暗藏其中。

一幕長發徑直垂落而下,剛好遮住了身上那件薄薄衣裙無法掩蓋的風光,欲蓋彌彰的誘惑最是動人,尺度不大,卻更加撩人心弦。

少婦起身略一整裝便往酒館大堂走去,腳步頻頻間,又是另一種風情。

沒有刻意為之,卻能讓所有人矚目。

此刻店小二拿著裝滿酒的葫蘆剛好從酒窖里鑽出來,看到少婦後先是心神一緊,隨後恭敬將酒葫蘆交到少婦手上,竊聲說道︰「阿刁大爺天亮前剛到,酒錢已經付過了。」

少婦點點頭,朝著酒館大堂看去。

那個穿著破爛麻衣的少年正微昂著腦袋靠在那里打著盹,笠帽遮住了他的眼楮,卻遮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周圍人來人往,少婦眼里卻仿佛只有阿刁一人。

「做什麼夢呢?看把你美的,夢里還能笑呢。」少婦心中輕輕念道。

隨後她便邁步,慢慢走到阿刁身邊,像是惡作劇般湊近少年耳邊,吐氣如蘭,輕聲喚道︰「客官,您的酒來了。」

聲音很軟,很糯,溫柔的像是晴空里的雲朵。

阿刁一個激靈直起身來,入眼所及,便是少婦的滿眼春色。

號稱打遍方圓百里無敵手的阿刁慌了,他很快低下頭,整張臉已經紅成一片,沒有多余的反應,也沒有留下半句話,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奪過少婦手中的酒葫蘆,然後風一般逃離。

伸手的那一瞬間,不小心觸踫到的一絲柔軟更讓少年心慌。

他有一把刀,折在溫柔鄉。

少婦望著阿刁近乎逃竄的背影,忍不住掩嘴輕笑,用近乎不可聞的聲音呢喃著︰「你慢點跑~」

此刻,艷陽高照。

春光滿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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