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瞬，莒央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拒絕。」
「我不能認同你們的觀點和行事方式，讓我這樣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傳承給她，我不願意。」
頓了頓，莒央又補充道︰「即使大家都這樣，也不代表我就要跟大家一樣。況且，我並不認為你們的這番努力能有成效。」
「你自己心里應該也清楚吧，天地浩劫，已經越來越近了。天地不可欺，這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嘆了口氣，莒央似乎也有些不忍，雖然嘴里依然這樣說話，但語氣到底軟了下來。
「可是，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那些人族，就更不可能幫她了……」天音實在不忍心什麼努力都不做，就這樣看著楊子清再次走上祭天的道路。
況且，就算這次能讓楊子清祭天，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一味妥協一味退讓，總有退無可退的一天。
沒想到莒央卻搖了頭︰「你錯了，正是因為有你們幫她，人族才會袖手旁觀。她這一世能夠轉世成人，你以為就只是偶然嗎？」
「人族雖然有時候目光短淺又自私自利，但對自己人，他們向來也回護得緊。你以為，那個什麼書生費勁巴拉讓他的後人去找楊子清，單純只是為了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嗎？」
「別傻了。」
「你也知道她現在有名有姓，她再也不是吞天了，她是個人，名叫楊子清。」
莒央不知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忽然笑出聲來︰「你說，人族如果開了以人祭天的先例，下一個輪到的，會是誰？」
「……」天音想不出來，天音只有沉默。
與此同時，仙界也有人終于想到了這個問題︰「許梁聲把人收在了自己門下，怕是不會輕易允許旁人讓她去祭天。」有人只是顧慮貿然提起此事會被人阻止。
「今日他許梁聲的徒子徒孫能以身祭天，明日焉知不會輪到你我的後人？這道口子不能開。」有人已經籍此聯想到了之後需要面臨的局面。
一時間，竟有人對許梁聲產生了怨懟之心︰「許梁聲要是沒有派人去尋她，就好了。」
「可若是沒有派人去尋她，吞天轉世就會被困在凡人界，困在一副痴傻的軀殼里，或許永遠都不會被人找到。」
當初就是出于這點考慮，為了避免需要她的時候找不到人，仙界許多人才會對許梁聲派人特意去收楊子清為徒這件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當時也不知是沒考慮全面還是輕易听信了別人的言論，這樣一條明晃晃的弊端就放在這里，他們竟然都沒有發現。
如果當時就能考慮全面一點，他們絕對不會同意讓楊子清正經拜入雲淵閣門下！
頂多，也就能給她一個雜役弟子的身份，能將人留在眼皮子底下，就夠了。
想到這里，其實許梁聲的態度也已經很清楚了，那就是他並不贊同推楊子清出去以身祭天，即使是站在全族大義的角度上。
只恨他們當時被蒙蔽，沒能及時想清楚這一點！
但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了，之前希望促成楊子清順利祭天的仙人們也不再執著于此，而是積極尋求其他的解決方法，看起來竟是已經死心了。
一直緊密關注著這一切的許梁聲悄悄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私心里，他是不贊同神器祭天的。
之前面對的都是神器器靈，他作為天然人族立場，不好對前輩們做出的決定評頭論足，指手畫腳。如今器靈已轉世成人，再不做點什麼，許梁聲覺得自己都要道心有隙了。
所以，他才會在算出了楊子清的大概方位之後，就傳信回了宗門，要求雲淵閣宗主的親傳弟子岳雲陽，親自去收楊子清為徒。
但另一方面，若是背負著一界氣運所在的楊子清真的能找到方法成功破局，無論是對人族來說，還是對此界各族來說，也都將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
大概主要還是因為存了希望，許梁聲都沒用爆出來楊子清是楊明海的直系血脈後人這個身份，一場無形的風波就迅速地平息，然後過去了。
楊子清自然不知道遙遠的仙界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美美地睡了一覺的她，卻在即將要醒來的時候，忽然陷入了夢魘。
看著莒央隨手丟了一個夢境給楊子清，天音阻攔不及，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你若不願，放了她就是，又何必如此！」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夢蜃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著什麼急啊，就是靠著那一縷夢蜃的氣息，她也不至于會中招。」莒央眼角余光都沒有分給天音半絲，一雙眼楮只盯在楊子清的身上，回答得那叫一個漫不經心。
「再說，要是連這煉心夢都過不了，她又憑什麼，能接我手里的這份傳承？我可不想剛把傳承給出去，就接到傳人隕落的消息。」
莒央簡直一百萬個看不上天音此刻的模樣。怎麼，真拿自己當看孩子的保姆了嗎？
天音被莒央懟得沉默了下來。
煉心夢算是莒央的天賦神通，能讓修士在夢里感悟世情，有所領悟。比之其他的煉心幻境，煉心夢的副作用總的來說也能更加可控一些。
至少不會讓試煉者醒來之後出現痴傻，或者失憶等情況。
至于楊子清會在煉心夢里看到什麼，別說天音，就是莒央自己，心里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當初遇到的那個叫「夢夢」的小夢蜃還真的又給楊子清留了一道「護身符」，即使身在煉心夢里，楊子清也感覺到有一股輕柔的力量緩緩地包圍了自己，讓她能夠清醒地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
但這一點兒都不妨礙楊子清被魘住了，夢境就像是一張大網，把她整個兒都給包了進去。
楊子清看到了天地浩劫之下，楊家莊一點一點應劫而消失不見的畫面。
沒有器靈轉世的她，也沒有特意過去收徒的雲陽，楊子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的那個家灰飛煙滅，看著自己在乎的人都一個個應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