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顧修雲終于回到洛神界的巫山小院。
院內，三名女子圍在石桌旁，嘴里有說有笑，其中一人的小肚微微隆起，臉頰露出些許羞紅。
「母親？大姐？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修雲面露訝色。
「我不回來，怎麼知道自己有了個孫女？」余夫人瞪起眼楮，「你們兩個藏得真夠深的，要不是淑兒心血來潮，想要回巫山住上幾日，你是不是還要瞞著？」
「弟妹，這孩子多久了？」顧修淑眨著眼楮問道。
「四五千年。」
言素情臉角微紅。
「這麼久？」余夫人跟顧修淑滿臉訝色，「就算是那些血脈家族的後裔，也只要千余載就能出生，你怎麼會懷了四五千年？」
「因為他們是血脈體系，只要汲取足夠多的血脈，就能順利出生，」顧修雲解釋道，「而我跟素情都是武者，按理說，不可能有子嗣，我是借助萬法樓的一門秘術，才能誕生子嗣。」
「但也因為如此，這個孩子承受了超月兌五重境的神通力量，需要漫長歲月去積累，照目前情形，百萬年都算是短的。」
顧修淑忍不住吸了口氣。
懷個孩子，居然要上百萬年？那些頂尖的妖獸也沒有這麼久吧！
顧修雲微微搖頭。
世間生靈，層次越高，孕育的時間就越長，比如輪回聖界地底深淵的妖魔，哪個不是以百萬年為單位？
天外源獸，從孕育之初到真正降世，需要億萬年。
但同時，地底妖魔跟天外源獸的天賦也不是普通妖獸可以相比。
地底妖魔，一出生便是尊者。
天外源獸，即使是最低層次的生命，也達到了真尊境。
余夫人跟顧修淑對天外世界的了解太少，才會如此震驚，卻不知，這世上還有些更逆天的生命，需要億萬萬年，乃至無數個道年去積累，才能真正出世。
正說話間，一縷傳音落入顧修雲耳中，「速來神廟主殿，羲皇宮的功勞簿已經確定，我會帶著你們幾個前往羲皇界。」
「是。」
顧修雲連忙躬身行禮，並分出一截身體，朝著洛神界最深處的主殿遁去。
……
虛空中，一縷極光沿著空間縫隙極速穿行，扭曲的虛空層層疊疊，將距離縮短無數倍。
極光深處，三道人影盤膝端坐，臉上洋溢著激動與期待。
「惜命老弟，我之前去巫山洞府的時候，順口問了幾句，你那妻子說是要三五百年，我還以為趕不上了呢！」
千暝道人呵呵笑道，「不曾想，才大半個月，你就回來了。」
「惜命道友是青霄殿核心弟子，可以直接乘坐跨域傳送陣，怎麼可能需要這麼久？」洛方天君連搖頭，「依我看，是你沒問對，讓人家誤會了。」
顧修雲微微一笑，沒有解釋。
極光邊緣，空間不斷扭曲，百億里虛空被強行壓縮，只剩下萬分之一，速度之快，連九難界尊也望之興嘆。
「一念乾坤，當真厲害之極。」
望著極光外面的虛空，千暝道人面露感慨，「希望這次能成功破境，演化乾坤世界，到那時，我就不必受內世界限制，分身可以行走無盡虛空了。」
「你已經失敗了三次，往日修行的種種缺憾都被彌補，這次應該有七成以上的希望，」洛方天君說道，「哪像我，唯心境遙遙無期，只能換一些輔助修行的丹藥奇珍，要麼就是找一處秘境潛修，想要破境……太難了。」
「兩位道友已經站在乾坤境門檻，而在下，連法隨境的影子都看不到，差的更遠。」顧修雲苦笑搖頭。
「你？」
洛方跟千暝瞪起眼楮，「洛神大人都說了，你修行至今也就一千多萬年，已經踏入煉意境，而且領悟一門命運絕學，居然還不知足？」
「一千多萬年，就能斬殺巔峰天君，換做我們兩個，做夢都得笑醒。」
「就憑你積攢的功勞，完全可以換取大量修行至寶，比如天心造化石，那玩意雖然貴，但對參悟物質道有極大好處，以你的命運造詣配合天心造化石，參悟四道融合費不了多少力氣。」
「至于生靈規則，你都領悟命運絕學了，修煉起來應該也不難，最多一個道年，就能成為九難天君，到那時，以你的肉身戰力配合命運絕學，絕對不比羲皇宮核心弟子遜色半分。」
兩人越說越酸，接連翻了十幾個白眼。
顧修雲不由閉上嘴巴，的確，無論是紫陽別院還是紅塵仙人，都是羨煞旁人的機緣。
但要知道，任何機緣都伴隨著危機。
且不說顧修雲在輪回聖界經歷了多少，單是走出聖界之後，就多次險死還生︰
紫陽別院……被赤鱗宮挾持，又被赤鱗老祖生生折磨了數十萬年。
混源天，虛溟沙原……古獸真形的確是一份難得的機緣，可是有幾個人能融合六種真形？就算得了這份機緣，還有血龍宮的強者守在外面，斬草除根。
紅塵仙人傳承……這才是最大的危機。
短短數十萬載，消息沒有散開，顧修雲可以逍遙自在，可一旦消息傳播出去，不知會引起多少乾坤至尊的貪欲。
兩人並不清楚顧修雲心里的擔憂，依舊在悠然談論。
「等我踏入乾坤境，第一件事就是試試一念乾坤，」千暝說道，「每次看到至尊大人們施展此招，我心里都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實在好奇的很啊！」
「有什麼可好奇的，不就是意念空間嗎？」洛方天君微微撇嘴。
「你懂什麼？」
千暝道人瞪著眼楮，「領悟唯心境，雖然可以開闢意念空間，但每次施展都要耗盡所有的心神意志，而且維持不了多久。」
「至尊大人的一念乾坤截然不同，念頭閃動間，演化天地乾坤，將百億里化作內世界，這份神威太可怕了！」
顧修雲靜靜聆听。
對于一念乾坤，他只是在典籍上見過。
據說乾坤至尊可以在一念之間，演化百億里世界。
世界領域所在之地，道法規則、秘術手段都不受限制，實力更沒有半點削弱。也正因為如此，乾坤至尊們可以在無窮無盡的混源虛空中遨游，觀賞天地奇景，感受世間變幻。
對他們來說，有沒有內世界，已經不重要。
因為內世界，只是念頭閃動間的事情。
……
「到了！」
洛神的聲音傳來，百億里虛空恢復平靜，世界領域悄然消散。
三人抬頭望去，眼前一座浩瀚廣闊的茫茫大界，虛空格外穩固，每一寸空間都像是鋼鐵鑄造而成，充斥著驚人的壓迫。
「這股空間力量——」
顧修雲面露異色，「都快接近混源虛空了。」
「那是自然，」千暝點頭道，「羲皇界是羲皇大人親自開闢的乾坤世界，已經超出乾坤層次，達到更驚人高度，虛空自然也更加穩定。」
「羲皇大界誕生的修行者，最低也是尊者，血脈層次不夠高，根本無法存活。」洛方天君說道。
「不對。」
顧修雲連搖頭，「我之前去過青霄界，跟普通乾坤界沒什麼區別，也就空間稍微廣闊一些，難道那座世界不是太一仙帝開闢的？」
「我也曾去過那里，確實跟羲皇大界有些不同。」千暝眉頭微皺。
「青霄界，不是太一仙帝的本命世界，」洛神悄然落下，出現在三人面前，「早在多年之前，太一仙帝的乾坤界就已經崩潰，至于其中緣由，你們不必知道。」
「原來如此。」
三人面露恍然。
「竹海跟蒂明已經到了，咱們也趕緊走吧，」洛神瞥了眼遠處，「千暝，你已經失敗了三次，這次一定要成功，你踏入乾坤境，本尊也能多一份功勞。」
「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千暝道人躬身點頭。
三人跟隨在洛神至尊身後，朝著遠處的羲皇宮行去，雄偉高闊的宮殿散發莫名波動，每跨出一步，顧修雲的心神就顫抖一下，就像是一只螞蟻在巨龍身上爬行，巨龍的呼吸，時刻震顫心靈。
「每次來這里，我都要出一身冷汗，」千暝道人悄聲傳音，「羲皇大人的氣息太可怕了，即使是一縷魂念，也不是咱們能承受的。」
「小聲點，羲皇大人天威無盡，哪是你能議論的？」
洛方天君暗自回應。
相比之下，洛神至尊顯得頗為從容，領著三人向宮殿行去，片刻後，他們來到宮殿前方的廣場。
這里已經有近十道身影，除了洛神、竹海、蒂明等至尊，還有不少九難界尊，每一個都露出激動與期待的神色。
「听說這次掃蕩黑潮海，你們遇到了一頭混暝後裔？而且是唯心境？」
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
顧修雲轉過頭，只見遠處站著一個黑袍艷麗女子，眉眼之間透著濃濃春色，但從她周身的氣息可以看出，這是一位乾坤至尊。
「怎麼，你嫉妒了？」
洛神淡漠開口，「嫉妒也沒用，就你那些門人弟子，即使遇上混暝後裔，也只有死路一條。」
「我有什麼可嫉妒的？」黑袍艷麗女子揚起眉頭，「最近十道年，本尊麾下出了三名乾坤至尊，你只有一個，我在幻波池都快呆膩了。千暝小輩，听說你已經失敗三次，可要抓緊啊！」
千暝低下腦袋，不敢多言。
「這位是誰？」顧修雲悄聲詢問。
從洛神跟艷麗女子的語氣可以看出，兩人很不對付，言語間都是奚落。
「郭女君，羲皇宮的另一位客卿至尊，」洛方悄聲回應，「她們兩個都是道修行者，洛神大人修的是本心無塵，超月兌俗念，而那位剛好相反，修的是色欲道，兩人都需要借助幻波池，時間一久，仇怨自然越來越深。」
「幻波池？」
顧修雲有些好奇。
「幻波池都是羲皇天域的修行聖地之一，對道有極大好處，但只有乾坤至尊可以前往，洛神大人跟郭女君都是這一脈的頂尖人物，除了她們，旁人很難進入幻波池。」
洛方接著道，「最近十道年，洛神界弟子凋零，好幾位半步至尊被源獸坑殺，所以成為乾坤至尊的也沒有幾個，幻波池大半時間都被郭女君佔著。」
「原來如此。」
顧修雲心中恍然。
他們需要斬殺源獸、掃蕩巢穴，乾坤至尊們也有獲取功勞的途徑，培養一位新的乾坤至尊，無疑是最大的功勞。
如果能培養一位命運道、因果道至尊，功勞就更大了。
「這些年來，羲皇天域跟青霄天域交界處經常有源獸大舉襲殺，三座乾坤界的損失太大了，若非如此，又怎麼會請羲皇宮核心弟子相助，鎮守黑潮海邊緣，白白損失了一份功勞？」
洛方微微搖頭，「那幾位師兄弟都沒有換取輪回轉世的名額，按照規矩，就算死了，羲皇宮也不會請強者出手，讓他們復活。」
「青霄殿也是這規矩。」
顧修雲回應道，「沒辦法，半步至尊跟九難天君數量太多，如果個個都免費復活，他們肯定會肆無忌憚的冒險，太一仙帝、羲皇等強者什麼都不用干了。」
「是啊！」
洛方天君暗自點頭。
就算是乾坤至尊，也只有一次免費復活的機會，之後就得靠自己的功勞去爭取，天下間沒有白吃的午餐，偉大存在們也不可能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天天送低階修行者轉世輪回。
許久之後，羲皇宮門轟然開啟，一名白發老者踏步走出，「積攢足夠功勞的半步至尊隨我走，想要換取寶物者，自行前往偏殿。」
「是！」
廣場上的超月兌境修行者紛紛行禮。
「千暝，這次一定要成功，別讓某些人又嘲笑了。」洛方悄聲叮囑。
「千暝老哥，祝你好運。」顧修雲跟著開口。
「放心，老夫這次不成功，便成仁。」
千暝道人深吸一口氣，向羲皇宮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