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敢欺瞞，顧修涵……正是弟子的俗家名字。」披發女子躬身道。
兩位天樞長老眼中寒芒越發凌厲。
顧修涵——顧氏四房嫡女，跟顧修雲的關系親近到無以復加，這樣一個人，竟然成了離空門的真意境大能。
想想都覺得怪異。
「世間因果，當真是說不清啊！」
離玄祖師慨然一嘆，「說起來，你的前身在宗內地位頗高，原本是離鋃上人的長輩，跟我也有一些淵源，隕落之後，竟然轉世到了無相天。」
披發女子低頭不語。
這些話她早就听師尊離鋃上人說過了。
前世的事情，跟今生已經沒有半點關系，這一世她是涵靈上人，前身記憶早已消失。
只有尊者，才能在真靈深處留下烙印。
也只有尊者，才能回憶起過往前身。
普通真意境，轉世之後就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跟前世沒有半點關系。
「涵靈，萬年來，宗門辛苦培養你，付出了多少代價……你應該是知道的，如今，是你報答的時候了！」離玄祖師幽幽開口。
「請祖師明示。」披發女子不冷不淡的回應。
「涵靈，你這是什麼態度？」天樞長老怒喝出聲，「如果沒有宗門，豈會有今天的你，一個出身無相天的低等賤民，成了八品大能，就敢無視宗門訓令了嗎？」
「離亢師叔，有一點希望你知道，培養我的不是宗門，而是師尊，」披發女子冷聲回應，「從我拜入離空門，哪一天不是受盡他人白眼，無相天出身，就該低人一等嗎？」
「從開脈境到斗霄境，直至上妙巔峰，師尊為我付出了無數，他老人家的恩情，弟子一生也報答不完，但你們……對我有什麼恩德？」
「師尊大限之後，離空門毫不猶豫的奪走了離鋃一脈所有積蓄，將我逼入青狼秘境，如果不是我死里求生，領悟規則真意，現在早就是一具白骨了！」
披發女子的目光如萬年寒冰，落在兩位天樞長老身上。
從進入宮殿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明白，自己走不出去了，既如此，又何必畏畏縮縮。
「放肆！」
其中一位天樞長老猛地起身，指尖隱隱閃過漆黑火芒，如一柄黑色神劍，劈向涵靈上人。
天樞境強者的一擊，別說顧修涵只有真意境初期，就算是天石境，也未必擋得住。
但這道火芒並沒有爆發，離玄祖師將它攔了下來。
「涵靈，你說得對，宗門確實對不起你，」離玄祖師慨聲低嘆，「有件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師兄！」兩位天樞長老連忙阻止。
「不必攔我，就算現在不說，過不了多久她也會知道，」離玄祖師微微搖頭，「就在前不久，四大尊者接連隕落，其中包括離空尊者，如今長離四宗就是一塊待宰的肥肉，隨時會被各大宗派吞噬干淨。」
顧修涵瞳孔猛地縮起。
長離四宗的尊者都死了？
那可是尊者啊！
哪一個不是縱橫天地之巔，逍遙無盡歲月的偉大存在。
人族真意境，壽數只有兩萬年，而尊者……最少能活幾十萬年，再加上時空秘境的拖延，百萬年歲月都有可能。
如此偉大的存在，竟然也會死？
「殺他們的……正是八目神教。」離玄祖師閉上眼楮，似乎要鎖緊眼眶，以免有眼淚落下來。
哪怕是九品祖師，也有脆弱的時候。
離空門是八目神教的死敵，但同時，它也是無數修行者的依靠，一想到這座大山即將倒塌，離玄祖師心中怎麼能不痛苦！
「涵靈，老夫不求你什麼，也不想用你去威脅惜命道人，我知道，那是沒用的。」
離玄祖師繼續述說，「我只希望你能保住長離四宗的道統，不讓它徹底消失，惜命道人跟你是血親，這點要求……他會接受的。」
披發女子眉頭微凝，正想說什麼，卻被另一位天樞長老打斷，「涵靈，你不必多言，此事做與不做全在你，我們幾個老家伙肯定是看不到了。」
「但我相信，如果離鋃上人還活著，他也一定希望長離四宗能保住道統。」
話音落下，一股狂風刮出宮殿，將顧修涵遠遠送了出去。
虛空中傳來一段聲音，「從即刻起，你就是離空門宗主，此事我已通傳各脈，包括另外三大宗門。」
「離空門的生死，全由你一言而決，做與不做，你自己決定吧！」
……
虛空陸地上方。
一條巨型通道憑空出現，數百個身影從通道深處走了出來。
為首者正是藍沖河。
神教祭司依次排開，最前方是真意境，後面跟了六百多位斗霄境，其中包括入玄真人，上妙真人。
這些上妙真人無一例外都是真身，他們的第二分身早就在小型界空的廝殺中隕落。
「藍師兄，現在就動手嗎？」一位神教祭司問道。
「不急，」藍沖河微微搖頭，「長離四宗沒了尊者，還有九品祖師，除了青葙祖師是真身，另外三位都是第二分身，單憑我們的實力，打不下這座虛空陸地，再等等，很快就會有援兵出現。」
眾人低頭看向虛空陸地。
龐大的陸地浩瀚無盡，足有七百萬里，周邊布滿陣法紋絡，就算是九品祖師出手，也得費上好一番力氣，才能沖進去。
除了陣法，陸地深處還有不少魂念波動，無一例外，都是真意境大能。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這頭駱駝幾乎沒受什麼傷，四大宗派加起來，真意境怕是有兩百位之多。
而且這還是真身，如果算上第二分身，出動的八品大能足有四百位，比八目神教多了六七倍。
當然，那些真意境不可能一直駐留在虛空陸地，很多都去了秘境修行，有些甚至在域外虛空。
真正留守宗門的，也有百余人。
……
片刻後，虛空蕩起波瀾，青雷祖師從寂滅空間深處踏步走出。
「神教道友來的真快，老夫緊趕慢趕，不曾想還是慢了一步。」
青雷祖師朗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洞府靈寶。
二十三位八品大能出現在虛空中，後面還有三百多名斗霄，修為幾乎都是入玄層次，上妙真人只有五個。
至于妖王，連一個都沒看到。
雷雲閣也是人族宗派，掠奪長離四宗的肥差，當然不能交給妖王去辦，畢竟這種情況，中飽私囊實在太容易了。
青雷祖師的降臨，似乎引起了長離四宗的憤怒。
一聲怒喝從山門大陣內傳出，「好個雷雲閣，往日長離四宗強盛的時候，你們天天巴結，現在沒落了，第一個調轉槍頭的就是你們。」
「可笑，雷雲閣什麼時候巴結過長離四宗？」
青雷祖師冷笑一聲，「依我看，你們是作威作福慣了，連道理都不懂了。這些年來，你們暗中襲殺了多少雷雲閣弟子，今天老夫好好跟你們算算這筆賬。」
虛空陸地深處的魂念微微一滯。
的確，自從八目神教覆滅之後，長離四宗越發凶橫，憑借著神教留下的底蘊以及道法秘冊，四宗弟子實力與日俱增。
也因此帶來了許多紛爭。
斗霄境修行者能去的地方很少。
就算是風雷淵也只能在外圍游走，不敢進入深處，否則就會面臨生死之危，弟子多了，自然會跟其他宗派產生矛盾。
天長日久之後，爭斗越來越激烈，暗中襲殺的事情也就屢見不鮮了。
「青雷，不要拿小輩的事情當借口，想動手就快點，老夫在這里等著。」虛空陸地中傳出聲音。
「急什麼！」
青雷祖師嘿笑一聲。
以他的實力，自然不懼三位祖師，但虛空陸地是長離四宗的老巢，除了宗門弟子，還有各種山門大陣，包括尊者留下的陣法。
即使是天星境，也不敢擅闖。
青雷祖師掃了眼四周，眉角微動，朝著藍沖河所在走了過去。
「老朽青雷，雷雲閣門下，敢問道友名諱？」
「青雷祖師的威名，在下早已听說，」藍沖河眼中閃過異色，「當年無相天之戰，家師被你們害的不輕，差點身隕道消，這筆賬，神教至今還記著。」
「你是……惜命道人的弟子？」青雷祖師揚起眉毛。
「師尊座下大弟子，藍沖河。」
「原來是惜命道人的高徒。」
青雷祖師踫了個釘子，臉色略有些尷尬，轉身走回原處。
那些雷雲閣的真意境都感到疑惑，八目神教不是人人喊打嗎？怎麼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長離四宗外面，而且沒有任何遮掩，甚至連身上的服飾都是神教特有的祭司袍。
「祖師，八目神教什麼時候這麼張狂了？」一名真意境低聲詢問。
「因為長離四宗的尊者，就是神教殺的。」青雷祖師沉聲說道。
嘶！
虛空中傳出一連串吸氣聲，眾人都感到震驚。
四大尊者，居然是被早已沒落的八目神教殺的？難道八目真尊又復活了？
不待他們詢問，青雷祖師叮囑道，「記住，不要跟八目神教爭斗，咱們本來就跟他們有仇，萬一再結下梁子，說不定會給尊者帶來麻煩。」
「弟子明白。」
雷雲閣的修行者都露出謹慎之態。
時間緩緩流逝。
半個時辰過去，第三家宗派跟第四家一前一後趕了過來。
千寶山、極月天宮。
兩家宗派距離長離四宗都不遠，而且跟惜命道人沒什麼仇怨，因此出現在這里。
除了這兩家宗派，金銀宮也在附近，他們跟顧修雲的仇怨可就大了，就算借幾個膽子，也不敢過來。
當初在枯樹殘界，顧修雲親手解決了金銀宮的祖師，後來金銀尊者降臨殘界外……那件事，誰都沒忘。
……
虛空陸地深處。
三位九品祖師面色陰沉。
「千寶山、極月天宮、雷雲閣，再加上八目神教，來的還真不少，除了青雷那個老鬼，千寶山跟極月天宮的祖師也不好應對。」水淵祖師面色森冷。
「就算能應對又如何？」離玄祖師搖了搖頭，「到這一步，你覺得八目神教會放過我們嗎？」
「這批人攻不下，就會有更厲害的出現，乃至惜命道人親自降臨，連寒月尊者都被他殺了，何況是區區一座虛空陸地？」
「按計劃行事吧！」寶光祖師搖頭輕嘆，「盡量保留宗門火種，留住一分是一分，對了，涵靈那邊怎麼樣？」
兩位祖師轉頭看向離玄。
對于涵靈的身份來歷，另外三家宗派也是剛知道，此人居然是顧修雲的親姐，著實嚇了兩位祖師一跳。
「她應該是願意的，就怕惜命道人不同意。」
離玄祖師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