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的西邊有一大片圍牆圍起來的區域，名曰工部供應廠。
原本這里就是工部造各種日常用品的地方。
這會兒工部供應廠已經搬武備城那邊去了，這里也空下來很久了。
不過，這幾天，里面貌似又熱鬧起來了。
沈允培正帶著一堆匠戶在里面忙活呢。
這些匠戶都是他親自挑選的，有專門造鍋爐的，也有專門造蒸汽管道的, 還有專門造銅壺的，專門造大鐵鍋的，甚至還有以前是釀酒的。
總之，千奇百怪的都有。
他帶著這些匠戶造出來的東西那也是千奇百怪的。
蒸酒的蒸籠原本是木制的大桶下面架口大鐵鍋，他卻命人在鐵鍋上造了個銅皮的蒸籠。
煎油用的鐵鍋原本一分厚就夠了，他卻命人鑄了個一寸厚的。
水桶原本也是木制的，他卻命人做了一堆鐵的，而且還都帶著蓋子。
說實話，領頭的幾個匠戶都被他給整懵了。
他們可都是四級以上的匠戶，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問題他們都不知道造出來的東西是用來干嘛的。
泰昌看到這些東西卻是連連點頭，贊嘆不已。
看樣子，這家伙是真的對試煉石油相當的感興趣，要不然也不可能想出這麼多煉制裝置。
他仔細看了一陣，這才拍著沈允培的肩膀問道︰「怎麼樣，隆興，人手夠不夠，不夠你只管說，朕立馬給你調撥。」
一眾匠戶聞言，差點暈倒。
他們這一大堆人還不夠啊？
這位舉人老爺都不知道在忙活什麼，老是叫大家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根本就看不出什麼用途來。
他們都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
要知道，這會兒他們干活可是計件的, 計件的工錢比他們本身匠戶品級的工錢還要多。
這位舉人老爺倒好，帶著他們忙活了這麼多天了, 也就做出這麼點東西來。
他們都感覺虧大發了啊！
皇上竟然還覺得人手不夠？
唉, 皇上, 這位舉人老爺有點浪費大家的時間啊！
沈允培想了想，卻是一本正經的道︰「皇上，還是先試試再說吧，學生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合不合用，這時候招再多人來學生也不敢大批的造啊。」
泰昌聞言，微微點頭道︰「嗯，那就先試試再說，不過，如果試好了，你可別客氣，到時候多招點人，給朕可勁造。」
好啊！
沈允培興奮的搓了搓手，隨即小心的問道︰「皇上，這石油什麼時候運過來啊？」
他是真的興奮的不行了。
要知道，他當初試煉石油的時候是真的差點被他爹給打斷腿了。
那時候，他悄模模跑到延綏鎮，找到了石油，然後用普通的鍋灶和蒸籠什麼的試了試，很快就發現不行了，普通的東西根本就沒法煉制石油。
本來，那時候他就準備造點專用的裝置來煉制石油。
結果，他才待了幾天，還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請人做呢，就被他爹派人給逮回去了。
那家伙，回去之後那是真被他爹一頓好揍。
那時候，他是真的難受啊！
這下好了，當今皇上可是大力支持他試煉石油，而且還給他招來了一堆匠戶。
材料那更是想要什麼有什麼，想要多少都有。
他能不興奮嗎？
泰昌其實也挺興奮的。
石油要是試煉成功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是不假思索道︰「快了，應該就快到了。」
要不是東西快到了，他也不會急匆匆的趕過來。
果然，沒過多久，一大串的狼牙戰船便停在的不遠處的碼頭上。
緊接著，一隊一隊的神武營將士便提著一桶一桶黑乎乎的東西過來了。
沈允培迫不及待的趴上去一聞，立馬激動的道︰「是石油，沒錯。」
「嘔。」
一旁的匠戶見狀，差點沒吐出來。
這東西看上去簡直比溝水還髒，而且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臭味，這舉人老爺竟然還趴上去聞！
一眾神武營將士見狀，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幾天他們雖然已經聞習慣了這味道，但還是有點受不了。
這位倒好，跟聞到了山珍海味一樣！
泰昌倒是沒趴上去聞，人家確定是這東西就行了。
他很是干脆的抬手道︰「那就開始吧。」
沈允培聞言，卻是小心的拱手道︰「皇上，要不您先回去吧，這試煉有點危險，學生當初就差點把人給燒傷了，畢竟，這東西本身就能燒的著，再以火煉之，一不小心就會著火啊。」
開玩笑呢，朕怎麼能回去？
朕就是要在旁邊看看啊！
要不然，朕直接就讓你去延綏鎮試煉了，怕危險朕能讓你在京城試嗎？
你又不知道這石油具體能煉制些什麼東西出來，朕要是不在旁邊看著，你怕是要走很多的彎路。
泰昌是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你開始試煉吧，朕得看看。」
呃，這要是把皇上燒到了，那可是滔天大罪。
沈允培想了想，還是小心的勸道︰「皇上，要不，您站遠一點？你站這麼近，學生真不敢試。」
行吧。
泰昌只能無奈的退到了不遠處的屋檐下。
沈允培見狀，這才招呼一眾匠戶打開銅皮蒸籠，把石油一桶桶的往里倒。
這下可把這些匠戶給惡心壞了。
這東西不但黑乎乎的，髒兮兮的，味道還難聞的很，倒這東西，真是受罪啊！
泰昌見狀，立馬招過身邊的錦衣衛交代了幾句。
很快，那錦衣衛便從一旁的庫房里面找來了一匹嶄新的棉布。
泰昌又比劃了一下，幾個錦衣衛便扯著那棉布飛快的撕起來。
這石油的味道著實有點難聞，而且，試煉的時候可能還會冒出煙灰什麼的來，還是做個簡易的口罩戴上比較好。
很快，幾個錦衣衛便按他說的，撕出了一堆巴掌寬的布條。
他直接拿起一塊布把鼻子和嘴一蒙住，隨即便交待幾個錦衣衛給在場所有人都發了一塊。
這個就跟蒙面巾差不多，直接往後一綁便行了。
大家倒也不用他教，所有人都是接過布條便蒙上了。
這石油的味道真太難聞了，蒙上布肯定能好受點。
接下來，就要開始試煉了。
沈允培一看蒸籠里倒得差不多了，立馬命人把蓋子蓋上，然後點火，燒水！
說實話，他這麼搞著實有點危險。
要知道，石油蒸餾之後可是會出汽油，汽油那可是見不得明火。
他就這麼如同蒸包子一般直接用明火蒸太危險了。
泰昌想了想，還是命幾個錦衣衛高手去提了幾桶水，浸濕了幾塊大棉布在旁邊小心的看著。
這時候他自然不可能阻止沈允培。
想要試制出新東西來冒點險很正常。
燒就燒吧，大不了著火了趕緊撲滅就對了！
大火熊熊燃燒，鍋里的水很快就開了，蒸籠里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不一會兒，連接到旁邊鐵桶上的管道里便開始往外冒氣了，而且冒出來氣之後還順帶滴下來一些東西。
沈允培立馬就興奮的趴了上去，用手接了點，放鼻子跟前聞了聞。
說實話，這會兒泰昌也想趴上去看看，但是，他又怕打攪了人家試煉。
沒辦法，他只能忍住沖到，站屋檐下看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管道里貌似再也沒有什麼氣冒出來了，也沒往下滴什麼了，沈允培這才命人把灶里的火給滅了。
這試煉的第一步貌似是完成了。
泰昌有些迫不及待的跑過去，趴鐵桶跟前一看，桶里好像是油又好像是水。
他又用手指沾了點聞了聞，還真是油氣味。
不過，他卻聞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油。
或許，這是一種油水混合物吧。
至于怎麼把這油分離成煤油、汽油、柴油什麼的，暫時還是不要試了。
他可不敢讓沈允培就這麼用明火去分離這油。
說實話，他們這麼煉油著實有點瘋狂。
以火煉油，而且還是易燃的煤油和汽油之類的油，真的太危險了。
剛之所以沒有出事，估計是這油里面混雜著水蒸氣，所以燒不起來。
畢竟，這原油是沒經過任何處理的，直接從地里舀上來的，里面含有水分很正常。
不過，這分離煤油、汽油和柴油貌似就不能這麼搞了。
那麼，到底怎麼搞呢？
泰昌不由看著那銅皮蒸籠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