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暫時離別

第305章

不同于付瑯嬛的死訊被傳的街頭巷尾都知曉,周書瑤的死在第二天就沒人敢傳了。

朱縣令給衙門的捕快們下了封口令,不敢得罪麟州府的張家和周家,所以衙門的人都是守口如瓶,而瓖武縣的百姓一看官府這態度,一個個也是膽戰心驚的,從張家別院外的巷子經過都是腳步匆匆,唯恐得罪了官爺老被下大獄。

「大哥哥你要走了?」湛非魚一下子垮了臉,眼中滿是失落和不舍。

即便知道禁龍衛公務繁忙,可知道歸知道,心里就會難受,湛非魚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天都還沒亮。

殷無衍也沒想到湛非魚會這個時候醒過來,小姑娘讀書用功,可瓖武縣太冷,她每日卯時兩刻起床,先晨讀然後在屋子里打一套拳鍛煉身體,然後才洗漱吃早飯。

而此刻寅時末,殷無衍只打算在臨走之前看看湛非魚,卻沒想到她竟然從熟睡里醒過來。

「躺好了,別著涼。」殷無衍彎下腰把想要鑽出被窩的湛非魚又摁了回去,順手又給她掖了掖被角。

看著只露出一張包子臉,忽閃著一雙大眼楮的小姑娘,殷無衍不由模了模她腦袋,「我陪你在瓖武縣過年。」

原本晦暗的眼楮蹭一下亮了起來,湛非魚立刻咧嘴笑了起來,嗓音輕快而歡喜,「真的?」

殷無衍點點頭,臥房晦暗的燭光下,俊美的臉龐也染上一絲笑意,「時間還早,再睡一下。」

半晌後,躺在床上的湛非魚看著殷無衍吹滅了蠟燭,修長的身影向著門口走了過去,隨後輕微的關門聲響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院子里一片寂靜,听著腳步聲消失後,湛非魚又在床上躺了片刻,卻是睡意全無。

「小姐?」門外,何暖不由低聲開口,習武之人耳力極好,湛非魚那輾轉反側的聲響讓何暖知道她這會還醒著。

清晨格外寒冷,即便舍不得熱烘烘的火炕,溫暖的被窩,可想要科舉的讀書人沒有資格賴床,湛非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阿暖進來把,我也要起來了。」

臥房的蠟燭再次點亮了,何暖先把一直放在炕梢烘著的衣服拿了過來,伺候湛非魚穿好後,又把炭盆送了過來,「小姐,我去灶房燒熱水。」

「阿暖你去忙,不用管我。」湛非魚點點頭,端正的坐在桌子邊,翻到昨日誦讀的頁面,隨後朗聲讀了起來。

黑暗里,楊守成看了一眼翻牆離去的兩道身影,不由向著湛非魚的院子看了過去,這一位的身份成謎,可能代替聖上在隴右道掌控全局,再加上湛非魚手中禁龍衛的令牌,楊守成心里依舊有了大致的猜測。

「將軍。」站在楊守成身邊的青年態度恭敬,遲疑了一下問道︰「可要派人去追查?」

隴右道是楊家的地盤,即便楊家蟄伏了八年之久,可楊家舊部的人都還在,只是從過去的明面上隱藏到了暗中。

以前不敢輕舉妄動,是擔心給楊家招禍,可如今楊家即將起復,那麼在隴右道這一畝三分地上,是龍也要盤著,是虎也要蜷著,楊家想要打探的消息就沒有查不到的。

「不必,對方來自禁龍衛。」楊守成這一開口,青年眼瞳陡然緊縮了一瞬。

即便他們遠在隴右道,禁龍衛的殺名卻也知曉,傳言那是一批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劊子手,而且一個一個武藝高強,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不管是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是垂髫佷子,只要犯在禁龍衛手中,那至少有一個字︰殺!

青年想到先後死去的付瑯嬛還有周書瑤,面色再次一變,語氣也瞬間凝重起來,「將軍,會不會是禁龍衛暗中出手陷害小公子,如此一來聖上就掌控了小公子的把柄。」

現在聖上需要用楊家,所以就起復楊家,給楊家洗清通敵叛國的罪名,可難保有一日,聖上又開始忌憚楊家,總不能舊事重演,再陷害楊家「通敵叛國」。

可如果楊旭有把柄落在聖上手中,等到良弓藏、走狗烹的那一日,聖上只要把這個把柄拿出來,就能輕而易舉的對付楊旭,畢竟是兩條人命,至于這兩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又有誰會在乎。

楊守成和殷無衍也有過幾次短暫的接觸,他並不認為這一次命案是殷無衍所為,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靜謐之中听著後院傳來的讀書聲,楊守成沉聲命令道︰「你繼續去張家別院盯著。」

看著踏入夜色後,大步往後院走過去的楊守成青年傻眼了一瞬間,將軍難道打算親自去詢問湛姑娘?

……

輾轉了一夜,楊旭都沒有合上眼,只要腦子一放空,付瑯嬛的死,還有周書瑤的死,一幕幕如同皮影戲一般出現在楊旭的腦海里。

一會他想著是自己害死了兩人,可一會想起楊守成的提點,楊旭又認為周書瑤是故意自盡的,目的就是讓自己欠下張家、周家一條人命,日後竭盡全力的幫兩家。

一夜沒睡後,楊旭這會不但眼楮干澀的難受,腦子也是一抽一抽的痛著,混沌沌的,好似裝了一腦袋的漿糊。

一刻鐘之後,洗漱好的楊旭直奔後院,既然爹說了讓自己想不通就來問小魚,這個時候她肯定起來了,自己過來也不算打擾。

「旭少爺?」何暖詫異的看著大步走過來的楊旭,放下食盒向著門口迎了過去,這父子倆今日倒是默契。

「阿暖,我來找小魚。」楊旭大步進了屋子,視線不經意的一掃,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碗碟,楊旭愣了一下,主要是碗筷竟然是兩副。

即便湛非魚對何暖極好,可何暖卻秉持著身份,奴婢就是奴婢,自然不能和主子同桌進食,若是出門在外為了方便也就罷了,但凡條件允許,何暖都恪守著規矩。

何暖看著眼楮里充斥血絲的楊旭,心里明白他只怕是一夜都沒有睡,想想也對,八歲的孩子,還不曾經過事,一下子就背負了兩條人命,能睡著那才是心大。

「小姐在里面打拳。」何暖回了一句,把食盒里剛炸好的春卷兒端了出來,時間差不多了,等小姐出來剛好都可以入口。

後院除了三間偏方外,正房是五間,沒有專門的練功房,丘宗羲就讓下人直接清空了一間屋子給湛非魚打拳練武用。

「小?」魚字還沒有喊出口,站在門口的楊旭錯愕的看著屋子里的兩人,他爹竟然在教小魚拳腳功夫?

楊旭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外,天色剛蒙蒙亮,這麼早,他爹沒有睡覺,也沒有早起監督自己習武,竟然在小魚這里。

再想到桌上那兩副碗筷,一瞬間楊旭有種自己的好友被人搶走的酸澀感,同時也生出他爹被人搶走的窒悶感。

矯正了一下湛非魚出拳的方向,楊守成看著木頭樁子一般愣在門口的楊旭,「今兒倒起得早。」

雖說習武之人都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可這滴水成冰的冬季,楊旭起床時間比秋日推遲了半個時辰。

「爹你怎麼在小魚這里?」楊旭悶悶的開口,自己一夜都沒有睡,腦袋都疼的厲害,可他爹這麼早就在教導小魚習武,有那麼一瞬間楊旭感覺自己是撿回來的野孩子。

湛非魚收了拳,按照吐納之法平復了呼吸,這才笑著道︰「楊叔找我有事,順便指點一下我打拳,我讓阿暖多添一副碗筷。」

「你先去洗漱,別著涼。」楊守成對楊旭這個兒子都顯得冷漠,可看著粉妝玉琢的湛非魚,那天生冰冷肅穆的臉龐卻溫和下來,透著可以感知的關切。

湛非魚去洗漱了,楊守成帶著楊旭回到了小廳,何暖不需要湛非魚交待,看到楊旭來了之後就重新拿了一副碗筷過來。

雖然多了楊家父子倆,可何暖早飯一貫準備的多,湛非魚吃不完的,何暖他們剛好可以吃,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飯量也大。

「沒睡好?」看著無精打采的楊旭,楊守成難得多問了一句。

可不等楊旭有瞬間的感動,楊守成沉聲道︰「小魚只比你大一歲,之前還陪同朱縣令去付家開棺驗尸了,天不亮小魚就開始讀書,之後就打拳,即便接連出了兩條人命案子,可小魚依舊按部就班的讀書習字,你呢?」

一夜輾轉沒有睡,這會正難受的楊旭木然著臉看著楊守成,這真的是親爹?

「習武之人瞧不起讀書人,認為他們是酸儒,只會一點嘴上功夫,可放眼朝堂,卻都是文官的天下,從這一點就能看出,讀書人雖然沒有強健的體魄,但他們的內心比武者更為強大更為堅定。」楊守成這是有感而發,看看湛非魚,再看看一夜都沒睡的楊旭,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所以說真正能成大業的往往都是讀書人,習武之人大多是勇猛有余,惜謀略不足,只能當一把刀,而執刀者卻都是讀書人。

第一次听到爹說這麼多話,楊旭愣愣的點點頭,「我知道自己沒有小魚聰明。」

至少他就不會看不起讀書人,爺爺和丘爺爺都曾說過,自古以來的將神將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只會沖鋒陷陣去奮勇殺敵的,那都是先鋒軍,而不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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