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柴頤之死

中午時分,齊府。

「明日就走?」齊老爺子眼神微沉,不過瞬間又恢復了慈愛的笑意,「也罷,府試在即,你們倆是該用功讀書。」

齊老爺子原本是想著讓湛非魚和齊桁住到齊府來,不行的話就讓齊家小輩去南湖巷,雙方多親近親近,這關系自然就親厚了,卻沒想到湛非魚和齊桁今日登門卻是來告辭的。

齊桁站起身來,對著齊老爺子畢恭畢敬的行禮,「多謝堂爺爺體諒,我出來數日,功課已經落下很多,老師也來信讓我回書院。」

即便被綁走關押了三日,齊桁眼中卻不見驚惶之色,言談舉止亦是有禮有節。

齊老爺子記得前年時齊桁還是一團孩子氣,此時再看卻進退得宜,果真是經一事,長一智。

齊老爺子看了一眼坐下面的齊墨和齊書,一人讀書,一人從商,雖說也算是青年俊才,可對比之下,齊老爺子明白一旦齊桁成長起來,兩個孫兒卻遜色許多。

「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飯。」齊老爺子笑呵呵的開口,宛若一個親切慈祥的長者,「墨兒,你帶著湛姑娘和桁兒去後院見你娘。」

湛非魚立刻起身,「有勞大公子。」

齊墨是個溫雅的性子,朗聲開口︰「湛姑娘客氣了,你和桁兒是同年,稱呼我一聲齊大哥即可。」

「是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桁兒淘氣,日後還需要湛姑娘多照顧。」齊書笑起來更像是個熱情的兄長,親密的拍了拍齊桁的肩膀,「小弟的事我替他給你道歉,爺爺和大伯已經說好了,等他腿好之後,直接把人送去山上住一年磨磨性子,他若不知悔改,以後就回不來了。」

「啊?」齊桁小胖子震驚的瞪大眼。

被關在密室的時候,齊桁把聚文齋著火的事在腦海里過了好幾遍,心里明白自己是被齊硯給坑了。

可齊桁也清楚,即便沒有齊硯,張昌松、丘定思他們也會對自己下手,而且知道齊硯斷了腿,齊桁都沒那麼氣了,卻沒想到齊老爺子還是對齊硯做出這般嚴厲的懲罰。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做錯了就該罰。」齊墨還是那溫溫和和的態度,可眼底卻是堅定之色,即便被罰的是他親弟弟,齊墨也不曾心軟,更沒有遷怒到齊桁身上。

齊桁對著一旁的湛非魚眨眨眼,齊硯倒霉,他還是高興的。

湛非無奈的點點頭,從齊家派人搜查齊桁下落的時候,湛非魚便知道齊老爺子拎得清,看似重罰了齊硯,何嘗不是愛之深、責之切!

齊硯的性子不扳過來,日後被拖累的就是整個齊家。當然,罰的這麼重,同樣也是示好,是給被綁走的齊桁一個交待。

後院,待客的花廳。

齊大夫人面色難看,染著血絲的眼底透著疲憊,這些年她最嬌慣齊硯這個小兒子,可如今齊硯斷了腿,之後齊老爺子還要重罰。

齊硯知道後鬧了一場,差一點又要重新接骨,這幾日照顧齊硯,大夫人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自然就差了。

偏偏不久前才被告知湛非魚要登門,齊夫人只好重新上了妝,換了待客的衣裳,可一想到要見的是湛非魚和齊桁,終究是意難平。

「大嫂,也就忍耐半日時間。」二夫人柔聲勸著,她知道大嫂遷怒到了齊桁頭上,可說到底還是齊硯幫著外人出賣了自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

可身為妯娌,二夫人知道自己這一房得靠著大房,看了一眼門外再次道︰「等硯兒的腿養好了,到時候我們再勸勸,必定不會把硯兒送去山上的。」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大夫人點點頭頭,壓下煩躁和惱火,「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可一想到齊硯這兩日的折騰,看著他因為腿傷人都瘦了一圈,大夫人又忍不住抱怨,「齊桁卻是什麼事都沒有,可憐我兒腿生生的被人打斷了兩次,你說那丫頭怎麼就這麼心狠那?」

二夫人被問住了,這話能怎麼接?齊桁這一次是走運,如果真的落到了劉百戶手里,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好在湛非魚和齊桁過來了,二夫人立刻坐直了身體。

端坐主位的大夫人也收斂了怒色,嘴角帶著淺笑,像是溫和的長輩。

一番寒暄客套後,大夫人讓丫鬟把見面禮送了過來,齊桁的是一塊玉佩,湛非魚的則是一個鐲子。

二夫人送給湛非魚一對梅花紋碧玉簪,齊桁則是一方硯台。

「可惜我沒生個女兒,他大哥也就罷了,齊硯卻是個胡鬧的,這一次害的桁兒你遭了罪,伯母給你賠個不是。」大夫人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做戲卻是做全套,禮物都送了,又何必吝嗇幾句賠禮道歉的話。

齊桁一看大夫人這模樣,趕忙開口︰「大伯母,我已經沒事了。」

至于湛非魚踩斷齊硯的腿,齊桁不會主動提起,更不可能道歉。

「無事便好。」大夫人笑的很是牽強,攥緊手才壓制住怒火,硯兒斷了腿,他們卻是連個歉意都沒有,不過是顧學士的弟子而已,就這般作踐她的兒子。

齊墨見狀趕忙站起身來,「娘,我帶湛姑娘和桁兒去涼亭坐坐,荷花開的正好,一會讓廚房做個拿手的荷葉雞。」

湛非魚和齊桁對望一眼,也起身告辭,比起這生硬的客套寒暄,他們寧可和齊墨、齊書說話。

……

第二日,湛非魚一行離開了豐州,一同離開的還有衛大儒,祝昌運兄弟倆,唯獨明三被留下來了,無書樓那麼多書需要搬運回南宣可不容易,還有一批匠人也要跟著明三一起回南宣,這麼多人搬家可是浩大的工程。

「大哥,她就這麼走了?」折柳亭,齊書看著遠去的三輛馬車。

齊墨不由笑了起來,拍了拍齊書的肩膀,「再不走,張昌松他們只怕都夜不能寐。」

「不說張昌松,小弟要不是腿斷了,估計都能把沖出來和齊桁大戰三百回合。」齊書翻了個白眼,他並不是幫理不幫親,實在是齊硯這一次做的太出格了。

別人巴結劉百戶,可齊桁終究是齊家人,齊硯卻摻和一腳,這叫什麼事?傳出去,外人指揮笑話齊家自相殘殺。

距離折柳亭不遠的小山坡上,好幾道身影也跟著離開了,齊書遠遠看了一眼,「得,估計是各家派來的,湛非魚拜了個好老師,豐州所有家族都退避三尺,大哥,以後齊家還是要靠你。」

「這也是爺爺讓我們親近齊桁,拉攏湛非魚的根本原因。」齊墨不由的感慨,可惜小弟卻不明白,讀書不用功,整日的逞凶斗狠,爺爺和父親把小弟送去山上磨性子也是基于此。

豐州衙門,孟知州得知湛非魚離開了就繼續處理公務。

而同一時間,被關押在牢房里的柴頤看都沒看那粗糙的雜糧饅頭,呆愣愣的依靠著牆壁,他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

入夜,一道黑影人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到了大牢之中,幾個獄卒只感覺有點暈眩,還以為是這幾日連軸轉的看守牢房,所以疲倦了。

第二日,柴頤自盡的消息從衙門傳了出來,而死之前,柴頤寫下了一份認罪書,承認自己才是綁架齊桁,在聚文齋縱火的幕後凶手。

隨著衙門的結案,豐州各個家族這才徹底安心。

「父親。」齊墨看向散衙後連官服都沒有換下來的齊同知,起身倒了茶遞過來,「小弟只是一直轉不過彎來。」

夏日炎熱,即便是坐轎子回來,齊同知也是熱出了一身汗。

喝了半杯茶這才緩過來,看著半靠在床上表情陰沉的小兒子,齊同知緩緩開口︰「柴頤死了,把衣裳撕成了布條在牢門上吊死了自己,仵作已經驗過尸了,並沒有他殺的跡象,再加上那封柴頤親筆所寫的認罪書,孟大人結案後封存了卷宗。」

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柴頤,而且不露絲毫破綻,只可能是陳家所為。

齊同知看向眼瞳微縮的齊硯,「你們該慶幸這一此有人被黑鍋,湛非魚也不深究,否則你們的下場比柴頤好不了多少。」

聚文齋縱火死了三人,被綁走的齊桁乃是童生,即將參加院試,如果顧學士這邊施壓,對豐州各個家族而言就是一場浩劫。

齊墨遲疑了半晌,終究是問出了擱在心里好幾日的問題,「父親,湛非魚為什麼不深究?當初南宣府徹底大換血了。」

「你是在想如果湛非魚追查到底,我們齊家便可以一躍成為豐州最大的家族?」齊同知明白長子話里的深意,有章知府的例子在前,誰不心動。

齊硯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嘲諷起來,「如果不是顧學士,她湛非魚算個什麼東西?顧學士遠在京城,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真逼急了,豐州這些家族聯合起來弄死湛非魚,顧學士難道能讓豐州所有家族都以死謝罪?」

一想到齊家上上下下對湛非魚的禮遇,齊硯一拳頭忿恨的錘在床沿上,「齊桁被抓走了,她湛非魚不也跟無頭蒼蠅一般,如果不是劉和鋒倒戈!」

「你有本事讓劉和鋒倒戈嗎?」齊同知銳利的目光看著只會逞凶斗狠的齊硯,冷聲道︰「劉和鋒和丘定思兄弟相稱,張通判父子更是以劉和鋒馬首是瞻,可最後呢?劉和鋒差一點殺了柴頤,這就是湛非魚的本事!」

即便到現在,所有人也猜不透湛非魚和劉和鋒到底有什麼協議。

齊墨看著氣的漲紅了臉的齊硯,溫聲道︰「衛大儒是和湛非魚一起走的,這些年多少讀書人登門拜訪,衛大儒都是避而不見,可湛非魚不但進了衛家大門,還能說服衛大儒去南宣府,甚至把無書樓都搬過去了。」

其實外面也有傳言,衛大儒要把名下所有產業都給湛非魚,只是她沒答應。

「那就是個老糊涂!」齊硯梗著脖子回了一句,沒有忘記三年前他也曾登門拜訪,卻被拒之門外。

齊同知冷眼看著冥頑不靈的小兒子,「不單單是衛大儒,祝昌運也跟著去了南宣府,估計要等院試才回豐州,不出意外,祝昌運必定能通過院試,三年後便是鄉試,科舉出仕也只是時間問題。」

錦上添花不算什麼,可湛非魚對祝昌運卻是雪中送炭,有這份恩情在,祝昌運日後對湛非魚必定是鼎力相助。

不等齊硯反駁,齊同知接著道︰「齊桁也要記下湛非魚這救命之恩,齊硯,你且說說看,日後你若遭遇危險,會有幾人能為你赴湯蹈火?」

「我……」齊硯張了張嘴,可他心底明白往日那些朋友,雖不能說是狐朋狗友,卻也是因為利益相交,讓他們兩肋插刀絕不可能。

齊墨沉思了半晌,看向齊大人道︰「劉和鋒不說,章知府還有上泗縣令陳渭彬和湛非魚也是關系密切,章知府的岳家孔家同樣如此。」

看齊硯一臉的不解,齊墨解釋道︰「柴頤身邊的一個妾室,曾經想嫁給章知府,而章夫人出自孔家……」

章知府借著顧學士的勢在南宣府站穩了腳,而黃儷算計章夫人,卻是湛非魚解決的,章夫人記下這個人情,就代表孔家記下了,但凡是個讀書人都知道孔家在文人中的地位。

「小姑娘如今只是個童生,再過十年,未來可期。」齊同知忍不住的感慨,可惜這小姑娘不是齊家人,而齊家也沒出色的後輩能聯姻,好在齊桁和湛非魚是同年。

道理已經掰碎了,即便不願意承認,可齊硯卻也知道湛非魚不僅僅是靠顧學士,她的確有幾分本事。

見小兒子總算不是一身刺了,齊同知這才給長子解惑,「湛非魚不追查到底,張通判不說,豐州其他家族是不是要記下這個人情?」

「豐州在孟知州的管轄之下,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到京城,院試在即,童生被綁架,一個治理無方的名頭壓下來,孟知州的仕途也就這般了。」

孟知州不能升遷,肯定要記恨湛非魚。

豐州這些家族,各家參與的小輩輕則被打板子,重則是牢獄之災,若是紈褲子弟也就罷了,偏偏去聚文齋參加文會的有一半是讀書人,斷人前途如同殺人父母,這個仇就結大了。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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