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財大氣粗

堂屋里詭異般的安靜蔓延開來。

「難道是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嫁禍給我大哥?」湛老三在碼頭當個小管事,他又喜歡交朋結友,三杯酒下肚,那些狐朋狗友嘴花花的什麼話都敢說,這種事湛老三還真听那些跑船的說起過。

湛老頭手里的旱煙啪一聲掉地上了。

之前桃子喝了落胎藥,知道湛老大的兒子沒有了,湛老頭心里不得勁,這會愣愣的道︰「不是老大的孩子?」

「小魚既然說了,那肯定已經查清楚了!」老族長氣的一拍桌子,胡子都快翹起來了,「老三家的,這事你不用瞞著,村里人如果問你就照實說,想要我們湛家當冤大頭,沒了泰福酒樓,我們還有作坊呢,餓不死!」

馬氏看著氣的快厥過去的老族長,趕忙點頭應下,她本就是個藏不住話的,而且這事也太膈應人了。

被委以重任的馬氏壓著興奮和激動,「老族長你放心,那不要臉的女人不知道懷了誰的野種,還敢嫁禍大哥,我呸,她要是敢再來我們村,我一口唾沫淹不死她!我現在就出去說!」

堂屋里,唯獨湛老二臉色陰沉沉的扭曲著,只不過老族長和村正都沒在意,只當湛老二也是被氣到了,誰能想到一個丫鬟竟然還有這樣歹毒的心思。

而另一邊,謝家的兩輛馬車慢悠悠的往村口走。

謝夫人臉色比來的時候更難看,越想越是不甘,「老爺,湛非魚是不是太狠心了,怎麼說那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小憩的謝老爺突然睜開眼,冰冷的目光看向忿忿不甘的謝夫人,「你以為能拜師顧學士的小姑娘好糊弄?那可是內閣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顧學士沒成親就收了湛非魚一個弟子,你以為她是農家小姑娘,我告訴你,湛非魚及笄後,嫁給皇子那都是下嫁!」

與其說被罵的狗血噴頭,不如說謝夫人是震住了,泰福酒樓謝家不缺銀子,可終究只是商賈,平常為了生意順暢,連衙門的捕快都要客客氣氣的,逢年過節還得打點一二。

乍一听湛非魚能嫁給皇子,關鍵還是下嫁,謝夫人愣愣的張大嘴,許久之後才道︰「她身份有這麼尊貴?」可惜自己兒子早就成親了,否則的話……

終究是結發夫妻,謝夫人算計湛非魚也是為了攀個親,日後兒子可以沾點光,謝老爺子嘆息一聲道︰「你忘記顧學士來上泗縣那一次,整個南宣府還有鄰近州府的讀書人都一窩蜂的來了,若是身份不貴重,章知府會取一個小姑娘當府試案首?」

四品知府大人,那是謝家捧著銀子都巴結不到的大官,謝夫人總算明白了,心里咯 了一下,不安道︰「湛非魚會不會記恨我們?」

「那倒不至于,別看她是個小姑娘,卻重情重義、恩怨分明,大郎是我們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我們不做多余的事,有這層關系就足夠了。」謝老爺也曾想靠著湛非魚把謝家的生意做到府城甚至其他州府,可此刻這野心卻灰飛煙滅了。

「吁!」突然,車夫緩緩勒停了馬車,「老爺,後面有人追過來了,好像是湛姑娘的馬車夫。」

謝夫人面色再次變的蒼白,不安的攥緊了手,「老爺?」

「放心。」拍了拍謝夫人的胳膊,謝老爺掀開馬車簾子看了過去。

即便是一個車夫,謝老爺子還是下了馬車,有何暖之前露的拿一手,謝老爺子真不敢小覷湛非魚身邊的下人,那可都是高手。

何生腳步極快,明明落後馬車一大截的距離,可謝老爺子剛下馬車,何生已經到了他面前。

馬車夫用力的眨了眨眼,青天白日的,他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何生應該是個練家子,用的是內家功夫所以速度才這麼快。

「謝老爺。」何生乍一看就是個普通後生,對著謝老爺抱拳後繼續道︰「小姐讓我告知謝老爺一聲,我家老爺身體有礙,季大夫一直在給我家老爺調理,告辭。」

馬車里,謝夫人透過簾子看著離開的何生,這才詫異的問道︰「老爺,湛非魚這是要封口嗎?」

剛剛這話不就是警告他們桃子肚子里的孩子和湛老大無關?左右已經喝了落胎藥了,謝夫人也不想折騰了,「回去之後我就讓人牙子把桃子遠遠的發賣了。」

湛非魚是個聰明人,謝老爺子也是精明的,即便何生不跑這一趟,謝老爺子也會下封口令,左右謝家知道這事的除了他們夫婦,也就謝夫人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不會讓消息傳出去拖累了湛非魚的名聲。

重新上了馬車,謝老爺子總感覺有點不對勁,等回到謝家之後,謝老爺子余光掃過被老嬤嬤攙扶下馬車的桃子,腦海里亮光一閃而過。

「等等!」謝老爺子突然開口,總是笑呵呵的臉上此刻卻是陰雲密布,把一旁謝夫人都嚇了一跳。

半晌後,老嬤嬤守在花廳外,謝老爺看著面色蒼白,虛弱的隨時都能厥過去的桃子,冷笑道︰「老夫終日打雁今兒卻被雁啄了眼!」

「老爺?」坐一旁的謝夫人听的一頭霧水。

啪一聲,謝老爺直接把茶杯砸到了桃子的腳下,怒聲喝問,「你還不從實招來?你肚子里的野種到底是誰的?嫁禍給湛老大,想讓湛家給你養兒子,你真是膽大包天那!」

桃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抖的跟篩子一般。

看到這里謝夫人震驚的瞪大眼,一手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道︰「那孩子不是湛老大的?我說湛非魚一個小姑娘怎麼如此心狠,敢情那根本不是她弟弟!」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這一次桃子是真的怕了,砰砰的磕著頭,也不敢隱瞞分毫,「孩子是湛二老爺的,奴婢不是自願的,都是他強迫了奴婢,老爺夫人饒命那……」

湛老二?謝老爺都氣笑了,「難怪你們敢玩李代桃僵這一出,這孩子以後生出來長相必定肖似湛家人,你們也不用擔心被拆穿。」

若真是其他男人的野種,到時候長相完全不同,難免有人會懷疑,可是湛老二的孩子,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即便謝老爺不開口,謝夫人也知道桃子不能留了。

……

等湛非魚從金林村離開回到別院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何生剛收到了謝家那邊的消息,「謝老爺把人毒啞了,然後賣到了礦上去了,還特意交待了人牙子,估計人是活不了了。」

礦山那地方干的都是苦力活,一把男人都不一定能活下來,更別提桃子一個弱女子,而且謝老爺又使了銀子,人牙子路上稍微一折騰,到時候一場重病下來,估計在路上就撐不住了,即便僥幸活下來到了礦山也是難逃一死。

「派人繼續盯著,確保萬無一失。」月色下,湛非魚面色沉靜,她並不擔心謝老爺,她防備的是陳家,如果桃子被陳家人帶走,說不定就是個隱患。

何生退下後,湛非魚推開書房的門,毫不意外看到震驚的齊桁,明三公子倒是面色如常,這種事大家族里很常見,明家也許不會有,但明三必定知曉。

「小魚,你?」齊桁小胖子張了張嘴,突然感覺眼前的湛非魚如此的陌生,明明之前他們還在私塾給金林村的孩子講課,可一轉眼,小魚手上就沾了兩條人命。

湛非魚也沒隱瞞,大致把事情說了一下。

下午時有馬氏在村里那一咋呼,幾乎全村都知道了這事,齊桁也是年紀小,那些婦人避開他,所以他也听的不清不楚的,這會算是知道了始末。

許久後,齊桁突然抬起頭,看著湛非魚一字一字問道︰「那個丫鬟會死?」

即便只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童生,可齊桁也知道被賣到礦上會死人的,如果今天做主的是個大人,齊桁不會如此難受。

可看著比自己高那麼一丟丟的湛非魚,滿腔熱血和正氣的齊桁無法接受,即便是奴籍,那也是一條人命,小魚這樣做分明是在草菅人命,難道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行了,那丫鬟害人在前,這也是罪有應得!」明三揉了揉小胖子的腦袋,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湛非魚,這丫頭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否則何必在書房門口說這事。

「可?」齊桁還想開口。

明三眼神嚴厲的看了過來,齊桁沉默的低下頭,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了解湛非魚這個小同年。

入夜,湛非魚依舊在寒窗苦讀。

而之前和她一去讀書的齊桁卻選擇在自己臥房里看書,只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齊桁面前的書卻連一頁都沒翻。

《與人達巷》看到這題目,饒是明三才華橫溢,也著實愣了一下,「這是顧學士給你布置的功課?」

估計是被顧學士給虐習慣了,再偏再難的題目,湛非魚都是面色如常,「前面兩字出自《論語》,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達巷二字取自︰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老師一定是心血來潮,所以才出了這個截搭題。」湛非魚提筆在紙上謄寫了題目,爾後開始破題。

明三看著開始破題的湛非魚,「仁未易明,而巷以達稱者可記矣。」

一看破題兩句,明三凝眉思索起來,即便是自己拿到這麼偏這麼怪的題目,短時間之內也無法破題,更別說破題如此精妙。

明三失神的同時,湛非魚已經寫下了承題句︰夫仁非利與命比,而子亦罕言之,殆以其不易達乎?彼達巷者又何以稱焉。

明亮的燭火下,湛非魚文思如泉涌,明三悄然無息的退出了書房,關門的一瞬間,看著坐著雙腳剛剛才能落地的小姑娘,明三第一次意識到「後生可畏」這四個字的重量。

前院,剛從廚房出來的何暖,看到仰著頭發呆的明三,詫異了一下,「明公子。」

猛地回過神來,明三點點頭,可又忍不住的問道︰「小魚一直這般自律?」

「是,顧大人功課布置的多,小姐每日都是如此,從不曾懈怠。」何暖早已經習慣了,即便沒有人監督,小姐也會如此。

那詳細的讀書時間表,精確到吃飯的時間都做了規定,何暖沒見過比湛非魚更加自律更加刻苦的讀書人。

沉默半晌後,若有所悟的明三忽然道︰「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不是道人來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尋。」

何暖不解的看著踏著夜色往客房而去的明三,月光皎潔,明三公子一身白色廣袖長袍,風乍起,衣袂飄飄,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臥房里,正發呆的齊桁被人抽走了手里的書,嚇的一抖,抬頭一看,「小師叔?」

明三斜靠在桌邊,晃了晃手中的書,「府試案首正在勤學苦讀,你這個第六名卻在發呆,小胖子,你這是打算院試的時候名落孫山?給你老師丟臉?」

「老師說讀書需靜心!我心不靜,所以讀不下去。」齊桁垮著臉,一想到一條人命,不對,還有那沒出生的孩子,一共兩條人命斷送在湛非魚手里,齊桁實在沒辦法靜心讀書。

還是因為這事,明三了然于心,笑的很是危險,「小胖子,那這事如果發生在你家?你會讓你父親納妾,七個月之後多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齊桁一下子卡殼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明三冷聲繼續道︰「有那樣一個精于算計的母親,說不定過幾年你就無聲無息的沒了,然後你父親就剩下一個寶貝小兒子,而那丫鬟母憑子貴,說不定再過幾年你母親也會被她謀害了,最後,等那孩子長大成人,接手了你齊家的產業,到時候你父親……」

「小師叔!」齊桁猛地出聲打斷了明三公子的話,胖臉憋的通紅,小師叔再說下去,他一家三口只能去陰曹地府團聚了。

「怎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反問了一句,明三手中的書敲在齊桁的額頭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齊桁,你以後科舉出仕,朝堂變化詭譎,陰謀陷阱防不勝防,一招走錯滿盤皆輸!你的心軟可能會連累你父母、你妻兒,甚至是你的摯友,你的師長和同窗。」

即便知道這個道理,但接受卻是另一回事,齊桁低著頭沉默。

「小魚那丫頭說得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明三和湛非魚接觸的多了,他就越來越明白當年顧學士為什麼拒收自己為徒,到了朝堂之上,哪個官員讀書時不是才華橫溢?

「那丫鬟不死,一旦被陳家人知曉,日後被禍害的必定是小魚,小胖子,你是選擇斬草除根還是選擇後患無窮?」明三這話問出來後,齊桁沒好氣的一瞪眼。

一把搶過自己的書,齊桁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頁,「小師叔,我又不傻!我要讀書了,小師叔你不要吵我。」

「得,你不傻,來,我考考你。」明三來勁了,拿過筆,龍鳳鳳舞的四個大字出現在紙上,「以此為題,半個時辰做一篇文章出來,我給你批改。」

《與人達巷》?好不容易認出這草書來,齊桁歪著頭打量著不懷好意的明三,他懷疑小師叔隨便謅個題目來糊弄自己。

「好好想,顧學士出的題,得,我明日和小魚說,這一次你跟著我們一起去豐州!」明三一聲長嘆,這就是不同那,這麼怪的題目,湛非魚破題竟然還能那麼驚艷,而面前這個小胖子卻認為自己在糊弄他。

……

第二日。

馬車聲緩緩響起,湛非魚打著哈欠,烏黑的雙眼里滲透出生理淚水,「齊桁,馬車顛簸,你擔心眼楮看壞了。」

「我不!」齊桁小胖子難得孩子氣,繃著臉,雙眼依舊盯著書。

身為罪魁禍首的明三樂悠悠的端著茶杯喝茶,深藏功與名!昨夜用《與人達巷》這題目把齊桁折騰到只睡了兩個多時辰,堪堪寫出了一篇詞不達意的文章。

一大早,明三就把湛非魚的文章拿過來了,齊桁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自閉了,同一個題目,自己的文章堪堪通順,而小魚的文章卻是甲等佳作。

唯恐齊桁的打擊還不夠大,明三冷血無情的又扎了他一刀,「雖說府試你們一個是案首,一個是第六名,可依我推斷到了院試,小魚可能還是案首,小胖子你院試能通過就謝天謝地了。」

「至于鄉試,你是別指望了,而鄉試三年一考,三年又三年,後面還有會試、殿試,小胖子,我估計你四十歲一定能考上進士,小魚也就比你早個二十年。」

只要一想到二十年的差距,齊桁從上了馬車就開始看書,力求縮短自己和湛非魚之間的差距,他一定要和小魚當同年,從院試到鄉試、會試、殿試都是同年!

湛非魚鄙視的看著欺負孩子的明三,這還是他小師佷呢,一把年紀三公子也好意思。

「玉不琢,不成器。這話還是小魚你之前說的。」明三厚顏無恥的笑了起來,至于苦大仇深的小胖子,多鞭笞鞭笞就成才了。

……

豐州府和南宣府中間隔著一個平州府,即便是快馬加鞭的趕過去也需要兩日的時間,坐馬車至少要五日,好在一路上都有驛站,不趕時間的話並不會太辛苦。

中午時分,三輛馬車在林子里停了下來。

「小姐,我去打水。」何生說了一聲和護衛去溪邊取水。

何暖已經忙碌起來,把毯子鋪在了草地上,湛非魚幾人可以席地而坐,然後把食物一樣一樣的從馬車里拿了出來。

明三則幫忙用石塊壘了個簡易灶台,何暖把小鐵鍋往上面一放,等點燃柴火就可以燒點熱水,然後煮面條。

「你確定我老師的名頭夠用?」湛非魚看向忙活的明三,這一次去豐州一則是豐州被譽為匠人之鄉,是能工巧匠的聚集之地,開技藝書院需要從豐州聘請一些匠人當老師。

二則是因為隱世大儒衛老先生,衛大儒被稱為江南藏書第一人,足可以知道衛家的藏書數量之多,明三想去衛大儒那里借一些雜書,類似《天工開物》《齊民要術》這一類型,尋常書肆很少有,估計除了皇宮也就衛大儒那里能找到。

明三撥弄著正燃燒的干柴,「我父親和衛老先生曾見過數面,老先生此人性情孤僻,嗜書如命,別說外借,即便是看一眼都不可能,顧學士是天下讀書人的典範,如果顧學士的名頭都不夠用,只怕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衛大儒一生坎坷,人生四悲他經歷了一遍,幼年喪父,青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之後他傾盡衛家之財,修建了一座藏書樓,這些年自我封閉,唯獨看書讀書才能忘記親人離世的痛苦。

「衛家族人呢?」湛非魚疑惑的問道。

即便再有才學,可湛非魚畢竟年紀小,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南宣府,對外面的風土人情不了解也正常。

明三看了一眼手不釋卷的齊桁小胖子,這才低聲給湛非魚說起來,「之前你去淮縣,寇氏族人如果說貪婪自私,那麼衛家人則十倍之,衛大儒早年一心只讀聖賢書,直到妻子過世,他才意識到衛家人的冷血狠毒。」

衛父擅長經商,早年被分家出來後,憑著分家的產業慢慢聚攏財富,衛大儒出生後,衛父的產業早已經超過整個衛家,而衛大儒有讀書天賦,衛父更是不惜重金延請名師給衛大儒啟蒙。

衛父所在的三房越來越富裕,衛家人又後悔又嫉妒,竟然狼心狗肺的勾結了水匪,最後衛父葬身江底,尸骨無存。

衛夫人性子柔軟,衛大儒還是個只會讀書的小蒙童,衛家人就打著照顧孤兒寡母的名頭接管了三房的產業。

「可惜衛家人機關算盡,卻沒想到衛父早就防備了衛家人,他名下所有的產業都在衛大儒名下,房契地契和錢莊存的銀兩用的也都是衛大儒的名字,而且他還留下了四個忠心耿耿的大掌櫃,衛家人只能蹭著吃肉喝湯,想要獨霸產業是絕不可能。」

明三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也是因為當年衛家的事鬧的太大,驚動了禁龍衛,整個大慶朝都知曉。

衛家人用了十年時間,買通了其中兩個大掌櫃,而十年的時間衛大儒要參加鄉試了,衛家人很清楚,一旦衛大儒中舉,他們所有的籌謀都將落空。

十八歲的舉人老爺在豐州絕對是鳳毛麟角,而衛大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到時候有了岳家的幫襯,衛家人想要霸佔衛大儒名下的產業就難上加難。

听到這里,湛非魚眉頭一皺,「他們害死了衛大儒的母親,衛大儒需要守孝三年。」

「是。」對于對湛非魚的聰慧,明三一點不奇怪,「衛大儒母親去廟里給衛大儒祈福,可在山道上驚了馬,馬車直接翻滾到山下。」

三年之後,無父無母卻家財萬貫的衛大儒依舊是不少人家擇婿的對象,也有人認為衛大儒命硬,可疼愛女兒的人家卻認為這般正好,女兒嫁出去就能當家做主,沒有婆婆在上面壓著,這日子必定清淨又舒坦。

更別說衛大儒才名遠播,即便守孝三年耽擱了,可如今成親和科舉兩不誤,剛好雙喜臨門。

「衛大儒的妻子是不是衛家人安排好的?」湛非魚轉念一想就猜到了。

明三敬佩不已的看著湛非魚,「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你真該去刑部!」

上輩子看了無數的宅斗和電視劇的湛非魚尷尬的笑了起來,「這不是明擺的嗎?衛大儒的婚事只能是衛家長輩做主,與其讓衛大儒找一個強有力的岳家,不如牢牢把控衛大儒的親事。」

之後的事明三不說,湛非魚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的,衛大儒和妻子相敬如冰,先生下了一個女兒,幾年後又生下了一個兒子。

也許衛夫人一開始別有目的,但女人一旦有了孩子,為母則剛!再者衛大儒又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一起生活了十年,衛夫人自然不忍害了衛大儒。

可惜衛夫人小看了衛家的陰險和歹毒,他們謀劃了將近二十年,又怎麼會讓衛夫人壞了他們的好事,衛夫人的死是注定的,好在這一次衛夫人死前曾說了一些話,衛大儒雖沒有證據,但也決心和衛家人分開。

已經是舉人身份,衛大儒有地位又有錢財,再說二十多年前都已經分家了,這一次分開雖然損失了一些錢財和產業,但衛大儒並不在意,他本就不是在乎錢財之人。

可衛家人不甘心那,二十年的時間他們差不多從衛大儒這里弄走了一半的產業,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偏偏衛大儒生活簡單,除了教養一雙兒女就是讀書,看似枯燥乏味的日子,卻讓衛家沒辦法算計衛家。

最後瘋狂的衛家人放了一把火,想要燒死衛大儒一家三口,如此一來,剩下的一半產業自然要歸衛家人所有。

可惜這一把火燒死了衛大儒的一雙兒女,半夜風向突然變了,旁邊兩幢衛家的院子都被燒著了,風刮得大,火燒的更旺。

「那一場大火,一共燒死了二十八人,除了衛大儒的一雙兒女,衛家大房和二房死了十人,還有十六個下人,此案驚動了禁龍衛。」明三如今說起來當年衛家的慘案,依舊感覺衛家人狼心狗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禁龍衛一介入調查,連二十多年前衛父被水匪傷害的案子都查清楚了,衛家在大火里死的都是婦孺和孩子,逃出來的男人最後都被秋後問斬了。

明三一聲長嘆,「衛大儒本可以從火災里逃出來,可他的一個摯友,一個弟子卻和衛家人勾結在一起,兩人把衛大儒打暈後反鎖在屋子里,當時同樣被封鎖在屋內的兩個孩子在哭喊著。」

衛大儒沒暈過去多長時間就被火給灼燒醒了,听到一雙女兒痛苦又驚恐的慘叫聲,外人都可以想象衛大儒當時的心情該多麼痛苦,可偏偏他出不去。

直到最後,孩子的哭聲沒有了,衛大儒以為自己也會死,卻被忠僕給救了出來,只不過他的臉被燒毀了,一雙腿也被倒塌的房梁給壓斷了。

「小師叔。」齊桁手中的書啪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听的入神都忘記看書了,此刻愣愣的看著明三,「衛大儒的家人竟然這麼狠毒?他們不是家人嗎?」

湛非魚之前對謝家丫鬟桃子的做法已經讓齊桁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他只能通過讀書來暫時忘記這事,可此刻,齊桁看著湛非魚,忽然感覺她的做法似乎沒那麼難理解了。

「人之初、性本善。可人就好比一塊白布放進了染缸里,能染上什麼顏色就不知道了,有些人的心就是黑的。」明三安撫的模了模小胖子的頭,衛家事把小胖子給嚇到了。

有了衛大儒的事在前面,齊桁拋開了別扭,又開始和湛非魚說起話來,當然,更多的是在討論學問。

明三坐在草地上,背靠著大樹,笑眯眯的看著不遠處的湛非魚和齊桁,這才對嘛,不枉自己特意把衛大儒的事拿出來說。

……

五日的時間本該就能到豐州,可明三交友廣泛,一路上帶著湛非魚和齊桁見了幾個好友,這一折騰直到六月初二,一行人才抵達了豐州。

「我家在南湖巷子有一個二進的院子,這是我爹早年的時候從一個富商手里買下來的。」齊桁在前面領路,小身板挺的筆直。

豐州的南湖巷可是寸土寸金,住在這里的都是達官顯貴,一般人有銀子也買不到房子,這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齊桁父親也經商,可齊家的根就在豐州,也算是一方豪族,因為這個關系,倒沒人敢逼迫齊父賣房子,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齊家旁支那也是齊家人。

一手搖著折扇,即便車馬勞頓,廣袖長袍的明三公子依舊是瀟灑俊逸的風流名士,湛非魚則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畢竟馬車顛簸的,她這小身子骨受不住。

齊家的院子在南湖巷的最尾端,巷子盡頭種了一棵銀杏樹,齊桁直接上前叫門了。

「誰啊,拍什麼拍!吵人清淨!」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不干不淨的又罵了兩句,卻依舊沒打開門。

齊桁表情一僵,又抬手叩了叩門環,「快開門!」

「耳朵聾了嗎?喊什麼?」嘎吱一聲,大門是打開了,可迎面卻是一盆髒水破了過來。

齊桁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潑的一頭一臉的。

而正在和明三一起打量南湖巷的湛非魚也傻眼了,至于何生幾人,雖然都是練家子,可此刻都站在馬車邊,再者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潑水啊。

「你個小胖子,叫什麼叫,你家爹娘死了就滾去亂葬崗,別在老子門口哭喪!」站在門口的青衣小廝厲聲咒罵著,高高昂著下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這宅子的主人。

齊桁一抹臉上的水,氣的聲音都發抖了,「你看看我是誰!」

雖說這宅子在豐州,可每年年底齊父都會帶著一家子老小回主家拜年,有時候留宿在主家,可大部分時間還是住在這里,齊桁去年因為要準備府試,所以並沒有回來,但守門的小廝即便不認識齊桁是小主人,卻也不至于態度如此惡劣。

說是小廝可看著也就十八九歲,雖然是三角眼,還有點塌鼻子,可膚色卻挺白,青色的長袍只是棉布的,但一看面料卻是全新的,更別提小廝腰間還墜了個玉佩,看成色也得三五十兩銀子。

「你誰啊?」小廝抬著頭,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齊桁。

因為淋了水,齊桁身上青色的袍子這會濕漉漉的變成了咸菜色,再加上他車馬勞頓,臉色也不好看,頭發也濕漉漉的,小廝雖然看出齊桁這行頭不像是普通人,可也沒把他放眼里。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宅子的主人姓齊。」明三折扇一收,俊臉冷了下來,他的小師佷他可以欺負,一個小人也敢狗眼看人低的出言不遜。

小廝眼楮滴溜溜一轉,忽然脖子一昂,趾高氣昂的罵道︰「我呸,你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騙子!這宅子姓齊,那你喊一聲,看它應不應你?」

明三和齊桁都是一愣,原以為是個惡僕,可他們都表明身份了,對方還故意裝瘋賣傻,這明顯就有問題。

湛非魚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同情的看著氣的漲紅了臉的齊桁,本來他還瑟自家在南湖巷有座宅子,誰知道卻被攔在門外了。

齊桁一听湛非魚的小聲,臉更紅的要滴血了,剛要上前爭辯,湛非魚卻脆聲道︰「阿生,你去衙門跑一趟,一個賣身為奴的下人竟然敢攻擊讀書人,難道在豐州,讀書人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奴籍?」

「什麼讀書人?」小廝面色一變,他再跋扈卻也是怕見官的,尤其是湛非魚一口一個讀書人。

明三莞爾一笑,「在下不才只是個秀才,而被你潑水的正是個小童生,八月要參加院試。」

小廝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秀才也好,小童生也罷,那都是讀書人,絕對不是他能得罪起的,去了衙門,官爺審案之前只會先給他來一頓殺威棒。

「三公子,你若是考個舉人,也不至于用秀才名頭來嚇人……」湛非魚毫不客氣的嘲諷了一句。

當年狂傲不羈直接放棄科舉的明三尷尬的無地自容,往事不堪回首。

齊桁認同的直點頭,小師叔如果是舉人,那自然就不同了。

「什麼人敢來我齊家門口撒野!」門內一道怒喝聲響起,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快步走了出來,定楮一看,隨即行禮道︰「原來是少爺,阿江,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把少爺攔在門外!」

「鮑管家,我不知道是少爺,我以為還是和幾日前來搗亂的那波人。」小廝阿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齊桁磕頭求饒,「少爺你饒了小的的,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是少爺你來了。」

鮑管家是個清瘦身材,穿著深藍色長衫,笑起來透著一股子精明,「少爺,阿江是半年前才來府上的,他不認識少爺,還請少人高抬貴手饒了他這一次。」

「敢潑你家少爺一身水,還敢求饒?」湛非魚俏臉一沉,看著低著頭還在求饒的阿江,「跪足兩個時辰再起來。」

「什麼?」阿江猛地抬起頭,震驚之後是憤怒,兩個時辰跪下來,那他的膝蓋還能用嗎?

湛非魚眉梢一挑笑了起來,「還是說你想去衙門走一趟?」

根本不理會滿臉怨恨的阿江,湛非魚倒像是主人一般,直接往宅子走了進去,「鮑管家是吧?立刻準備三間房間出來,然後準備熱水我們要洗漱,再備上一桌飯菜,阿暖,我的口味你知道,行李一會再收拾,你去廚房盯著,這一路勞頓的厲害,看看庫房里有沒有藥材,順便炖個藥膳我們下午喝。」

鮑管家都傻眼了,湛非魚年紀小,白女敕女敕的,看著比濕漉漉的齊桁更像主人家,可說到底她還是客人,哪有上門做客是這般的。

明三臉上壓著笑,和齊桁跟著進了院子。

而院子里已經有五六個丫鬟在,只是鮑管家沒開口,幾個丫鬟行禮了,卻沒人上前幫忙領路,也沒有人去幫著提行李。

「齊桁,這些下人的賣身契可都在你手里,你知道我最挑剔,這要是誰伺候的不好,你別怪我把人發賣到礦山去。」湛非魚一記冷眼掃了過來,看著鮑管家笑的如同大野狼一般,「不知鮑管家可是奴籍?」

這是連自己都要發賣?饒是鮑管家精明,這會也被湛非魚給氣的面色發青,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回姑娘的話,小的是從主家過來的。」

「這麼說還是奴籍?」湛非魚笑著點點頭,「是奴籍就好,想必齊老爺子也不會因為一個下人和貴客動怒,阿生,一會你拿五百兩銀票給齊桁,發賣了齊家的僕人總不能讓齊桁沒下人可用。」

「是,小姐。」湛非魚一開口,何生卻已經從身上拿出一張銀票來,正是五百兩。

手里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齊桁愣了一下,小魚這財大氣粗的模樣都不像是讀書人了。

不管是鮑管家還是院子里的丫鬟,這一下湛非魚都不需要開口了,一個眼神看過來,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

「小姐這邊請,整理房間需要一段時間,小姐可以在前院的花廳小憩一下。」

「這位小哥跟我過來,我帶你去後院安置馬車。」

「姐姐安好,廚房在左邊,我帶你過去。」

片刻後,花廳里茶香味肆意,鮑管家指揮下人收拾房間去了,但花廳外還站著兩個丫鬟,只要湛非魚一開口,自然會把她伺候的周周道道的,至于齊桁,這誰啊?不認識。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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