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全都回避

章知府和陳學政收到消息後匆匆而來,只是前者面色凝重,後者依舊板著臉,可眼底卻有得意快速閃過。

原本寇元興是誣告,章知府願意網開一面,這案子都可以結案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寇元興撞牆而死,陳學政稍微運作之下,逼死考生的罪名就扣到章知府頭上。

听完獄卒王山的回稟後,陳學政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章知府,「你前面帶路,本官親自去監牢看看。」

「是,大人。」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章知府,王山只能應下。

雙手負在身後,身著官袍的陳學政剛要邁開步子,視線一掃,冷著臉斥責,「朝廷查案,閑雜人等立刻退下!」

陳學政這是嫌棄湛非魚在這里礙事,至于陳錦刺殺湛非魚的事,陳學政早就知曉,此刻嫌惡的看了一眼半點用處都沒有的陳錦,好在已經被除族了,省的丟人現眼!

「陳大人,學生有一事不明。」湛非魚畢恭畢敬的給陳學政行禮,隨後指著癱軟在地的陳胖子。

「此前寇元興無憑無據,僅憑一張狀子就狀告章大人科舉舞弊,章大人被暫時免了官,陳大人則讓錢同知、武通判、韓推官三位大人代替章大人管理南宣府事務。」

陳學政雖然官高一品,可他畢竟只是負責科舉的學政,而不是江南道布政使,即便找到里有暫時免了章知府的官職,但卻沒權插手南宣府政務,只能讓府衙其他官員暫代。

身為陳家之主,湛非魚一開口,陳學政就知曉湛非魚的目的。

倨傲的目光打量著湛非魚,陳學政冷聲譏諷︰「湛非魚,你不過一個小小的童生,連個功名都沒有,南宣府衙的事務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不要以為章程禮看重你,你就沒了分寸!」

不過是顧學士的弟子而已,就如此不自量力!陳學政面帶嘲諷,若是顧輕舟在這里,陳學政或許會收斂,至于湛非魚,不過是個隨手就能捏死的螻蟻。

「陳大人所言甚是,學生不敢越俎代庖。」湛非魚一揖到底,態度放的很低,可說出來的話依舊氣死人不償命。

「今日陳錦在李記公然行凶,而且口口聲聲道他是大皇子的表兄,是陳大人的堂佷,陳錦有恃無恐、無法無天,學生懇請陳大人暫時回避,還學生一個公道!」

听到這話,陳學政直接氣笑了,目光陰鶩,可態度依舊高傲,「湛非魚,你不要忘記了本官乃是朝廷三品大員,你一個童生有什麼資格對本官指手畫腳!你立刻退下,本官看在顧學士的面上就不追究,否則別怪本官對你不客氣!」

湛非魚半點沒嚇到,擲地有聲開口︰「那學生更要懷疑陳錦是受人指使!所以他才敢公然刺殺我這個小童生!」

士農工商!陳胖子即便沒有被陳家除族,那也只是身份卑賤的商賈。

湛非魚不但是讀書人,而且還是府試案首,是新出爐的童生,陳胖子敢行刺湛非魚,一旦上綱上線的追查起來,這罪名絕對是斬立決。

看著和陳學政正面沖突的湛非魚,章知府知曉她此舉看似莽撞沖動,卻是因為自己,因為寇元興撞壁而亡。

不等陳學政開口,湛非魚看了一眼府衙外聞訊而來的一群讀書人,青松般的身板站的筆直,「寇元興如今已死,陳大人是否也要逼死學生?南宣府試案首沒有死于暴徒之手,卻被江南道學政逼死,相信聖上和朝廷必定會還我一個公道!」

「湛非魚!」一聲怒喝,陳學政噬人的目光狠狠的盯著湛非魚,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了出來,「你可知誣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要不是在南宣府衙,在眾目睽睽之下,陳學政真想一腳踢死胡說八道的湛非魚,一口一個逼死,她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大放厥詞!

「陳錦乃是大人的堂佷,他為何敢在李記持刀行凶?陳大人如果不是幕後指使人,為何不按律回避?」寸步不讓的質問著,湛非魚揪著陳胖子刺殺自己的事不放。

府衙外看熱鬧的老百姓也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讀書人也罷,看著振振有詞的湛非魚,再看著面色鐵青的陳學政,明顯都偏向湛非魚。

陳胖子可是陳大人的佷子,如果是陳大人負責查案、審案,那還查個屁啊,而且這些年陳胖子在南宣府作威作福,不就是因為他姓陳,而陳家正是大皇子的外家。

「你不知道,當時我就在李記,大堂都坐滿了,那麼多人在,陳胖子拿著刀對著湛姑娘的後背刺了過去。」說話的男人現在想想還是心有余悸。

看到圍觀的人都湊過來,男人更是繪聲繪色的描述起當時凶險的一幕,引起驚呼聲陣陣,男人最後感慨道︰「幸好湛姑娘文武雙全,否則就血濺當場了。」

站在一旁的齊桁小胖墩此刻壯著膽走上前來,無視著陳學政陰冷的眼神,正色道︰「寇元興當日狀告章知府,陳大人命令章知府回避,如今陳錦刺殺湛非魚,陳大人為何嚴于律人、寬于律己?」

「有法而行私,謂之不法。」另一個讀書人高聲附和,就差沒指著陳學政說他徇私枉法。

又一青涯書院的讀書人走上前來,對著陳學政行禮,正色開口︰「有法而不循法,法雖善與無法等,還請陳大人秉公執法!」

「唯奉三尺之律,以繩四海之人。我等懇請陳大人回避。」身著青衫的讀書人真臂高呼,不是因為法不責眾,也不是為了巴結湛非魚。

湛非魚當日贏了陳胖子,給邊關將士送去了米糧和銀子,就沖著湛非魚的赤誠之心,他們身為讀書人,就不能讓陳胖子這樣的凶徒逍遙法外!

更多的讀書人站到了湛非魚這一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看到這一幕,陳學政都被氣笑了,一個湛非魚他還不放在眼里,可一群讀書人,陳學政還真不能置之不理。

「章知府好手段!」陳學政冷笑著,陰狠的目光看著一旁的章程禮,寇元興被逼死的罪名還沒扣到章程禮頭上,自己堂堂三品學政卻被一群讀書人給逼的不得不退讓。

陳學政若不是顧慮到顧學士,即便南宣府所有的讀書人都聚集在這里,他都會以雷霆手段把湛非魚給拿下,不打她幾十板子難消心頭之恨!

「既然如此,本官就回避!」暴怒之後,陳學政反而冷靜下來了,「寇元興之死交由錢同知去查,至于陳錦刺殺湛非魚一案,既然人證物證齊全,暫時押入大牢,等他簽字畫押之後,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本官絕不會干涉!即便是秋後問斬,也是陳錦罪有應得!」

陳學政模著胡子冷笑著,一個陳錦死了就死了,陳家不缺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但寇元興之死,章程禮想要月兌身就沒那麼容易了。

原本陳學政是要讓湛非魚回避的,可這會他卻改了主意,以示公正的開口道︰「寇元興乃是此次府試的考生,又含冤而亡,湛非魚,本官特許你們五個讀書人跟在衙役身後去監牢,以免你們認為本官不公!」

「多謝大人,剛剛學生的沖動言行,還請大人念在我年幼的份上多包涵!」湛非魚立刻順桿子爬了,還給陳學政行禮道歉。

被膈應的陳學政差一點沒維系住臉上的表情,這樣牙尖嘴利又能屈能伸的小姑娘,哪里像是九歲,分明就是朝堂里那些奸猾的老狐狸!

……

監牢不但光線陰暗,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估計是常年不通風,再加上不時有犯人受傷,血腥味和霉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都有些作嘔。

「陳大人,這邊走。」王山帶著陳學政一行人向著最里面的監牢最里面走了過去,寇元興就被關押在這里。

越走越近後,血腥味濃郁起來,湛非魚神色不變,可跟在她身後的四個讀書人面色蒼白,其中一人還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幾個獄卒守在牢房前,看到陳學政一行之後,惶恐的跪下行禮,看守的犯人死了,他們這些獄卒都難逃其咎。

看著牆壁上血糊糊的一片,再看著躺在地上,腦殼都塌陷了一塊,混合著干涸的血跡和稻草的尸體,陳學政嫌惡的後退了兩步。

陳學政板著臉冷聲道︰「錢同知,你帶著捕頭、仵作負責勘察監牢,本官和章大人就不進去了,省的有些人誤會本官」

這話听起來是因為避嫌,實則是不想沾染這骯髒事。

「是,大人。」錢同知都快六十歲了,過兩年都要致仕了,誰曾想竟然扯到陳學政和章知府的爭斗里,可他也沒辦法,只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殷無衍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安撫的模了模湛非魚的頭,知道小姑娘膽子大,倒也沒阻止她來監牢,比起死尸,活人才更家可怕。

湛非魚隔著牢門看著地上的尸體,莫名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戚感,人命如草芥!這一刻,她再次堅定了讀書科舉的念頭!

耿捕頭進了監牢,先把尸體翻了過來,而寇元興的血書就藏在他的胸口處,一眼就能看到。

牢房里沒有紙筆,所以寇元興撕掉了自己的褻衣,爾後咬破了左手的手腕,右手食指蘸著血跡寫下的。

耿捕頭展開血腥味濃郁的血書,看似在檢查,卻迅速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大人,這是寇元興胸口發現的血書。」

錢同知接了過來,習慣的想要轉呈給陳學政和章知府,可又想起來這兩位大人都回避了,所以此案只能自己來查。

血書的字並不多,一共也就六行。

不得不說寇元興的文采極好,短短六行字就把事情說的清楚明白︰章知府為了讓湛非魚成為府試案首,所以取消了他府試的名次,讓他給湛非魚讓路。

又因為章知府惱怒寇元興狀告他科舉舞弊,所以嚴懲寇元興以儆效尤,被告知終生不能再科舉的寇元興生無可戀,最後只能撞壁而亡,以死來抗訴章知府的惡行。

讀完了血書,錢同知手抖了抖,他也想撞壁而亡了,這案子還怎麼查下去……

耿捕頭此刻還在檢查牢房。

仵作則開始查驗尸體,仵作一邊說,旁邊的小吏則快速記錄。

「死者因為頭部撞擊牆壁而死,身上沒有其他致命外傷。」仵作把尸體的衣裳給整理了一下,繼續道︰「死者左手腕有咬傷,右手食指有干涸的血跡,嘴唇處也有殘余的血跡……」

湛非魚听完仵作的尸檢,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從目前的情況而看,寇元興真的是自殺而亡,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抓著他往牆壁上撞擊而死。

可錢同知剛剛把血書讀了一遍,湛非魚也听到了,血書簡短明了,並沒有暗藏什麼玄機,所以血書肯定是寇元興自己所寫。

「回大人……」耿捕頭已經把牢房給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至于寇元興是自殺還是他殺,負責看守監牢的獄卒哆哆嗦嗦的開口道︰「寇元興是單獨關押的,因為涉及到科舉舞弊,所以禁止任何人探監,而且一日三餐的飯食都是送到牢門口,開牢門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王山手中,一把則在當值的人手里。」

也就是說,如果寇元興是他殺,那麼凶手必定要進入牢房,要聚集兩把鑰匙才能打開牢門。

可王山的鑰匙一直沒有離身,當值獄卒的鑰匙也好好的系在褲腰帶上,而且即便有人來探監其他犯人,也是有獄卒陪同的,並沒有人來寇元興的牢房。

陳學政听完之後,冷笑的看了一眼章知府,隨後又看向一旁的湛非魚。

至于站在湛非魚身邊的殷無衍,因為太過于普通的面容,再加上他收斂了氣勢,陳學政只當他是顧學士派來保護湛非魚的侍衛,並沒有多在意。

「既然如此,把尸體先送去義莊,本官听聞寇元興是被寡母撫養長大,錢同知派人去淮縣告知寇元興的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此乃人間最大的悲哀。」陳學政感慨的嘆息一聲,率先轉身往監牢外走了去。

章知府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寇元興的尸體,根據仵作的驗尸,寇元興的死亡時間正是昨夜自己和肖夫子離開之後。

陳學政此刻沒有發難,可章知府知道真正的凶險還在後面,

殷無衍拍了拍湛非魚的肩膀,兩人也跟著衙役和四個讀書人往外面走,寇元興死的如此慘烈,幾個讀書人真不想再留下來。

離開昏暗的監牢,湛非魚低聲道︰「大哥哥,寇元興是被逼自殺嗎?」

「現在不方便去見章知府,我陪你去見肖夫子。」殷無衍查過許多的大案要案,寇元興之死其實很簡單,陳閔忠逼死他來陷害章知府,不管有沒有證據,府試結束後就出了這樣的案子,章程禮很可能要離開南宣府。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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