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回村瑣事

在眾人的注視下,重光手中的羊毛刷子蘸著碗里的特殊藥液後,對著粘貼在牆上的考卷刷了幾下。

「這?」眾人震驚的看著第一張考卷的右下角,顯現出一個半圓形的特殊花紋,而且還是紫色的,而第二張考卷的左下角同樣顯出紫色的花紋,一左一右契合在一起剛好是一個完整的圓形紋路。

同樣的,第二張卷子右下角顯現的半圓形花紋則和第三張卷子的左下角構成一個圓形。

以此類推,湛非魚、萬雲浩、仝旭三人一共三十六章考卷都有此特殊標記,而且還是一環扣一環的,絕對不存在有哪一張卷子被調換。

「有些人也該心服口服了。」錦袍少年搖著扇子笑的無比得意。

擁護萬雲浩的十多個讀書人此刻面露羞愧之色,即使他們相信顧學士的人品,可依舊不認為湛非魚能寫出這樣精彩絕倫的策問。

懷疑這文章是他人所寫,湛非魚不過是謄抄了一遍,然後用手段放回了考卷箱中。

「看來小魚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名,哈哈,後生可畏啊!」裕親王朗聲大笑起來,難怪聖上重用無衍這消息,辦事果真有一套。

湛非魚白女敕的包子手合在一起對著裕親王行禮,「多謝王爺夸贊,學生一定再接再厲,爭取早日考取功名。」

試卷已經粘貼了,禁龍衛也查驗了所有的考卷紙張,原本對湛非魚的質疑聲徹底消失了。

當然,或許還有一小撮人依舊固執的認為湛非魚作弊了,可他們也只能私底下議論,公開說那就是懷疑顧學士,懷疑禁龍衛的公平公正。

半個時辰後。

「他們就這麼走了?」樂山居的二樓,湛非魚透過窗戶看向樓下的街道,不時有馬車緩緩而過,想來是這些聚攏在上泗縣的讀書人紛紛打道回府了。

「寒門子弟囊中羞澀,已經在上泗縣停留太長時間了。世家子弟門里清,毒殺萬雲浩的幕後凶手是誰和他們並無關系。」顧輕舟神色慵懶,輕慢的態度里透著絲絲冷漠,人情冷漠不過如此,萬雲浩已死,這茶也該涼了。

湛非魚明白的點點頭,聲音卻失落下來。「老師,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身為聖上的心月復,內閣大學士的顧輕舟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顧輕舟笑睨著面露不舍的小姑娘,不由模了模她的頭,「等你過了院試後,為師在京城等著你。」

院試就在明年二月,湛非魚沒必要來回折騰。

湛非魚遲疑了一下,「會不會給老師添麻煩?」

顧輕舟是聖上心月復,在朝中必定也有政敵的存在,他們動不了顧輕舟,說不定會從湛非魚這里下手。

自己還算聰明,可也只是比同齡人厲害一點,面對朝中那些老謀深算的大臣,她只要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些不怕死的撞上來正好給你練練手。」顧輕舟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倏地瞪圓了雙眼,湛非魚滿臉控訴之色,「老師,你這是要拿我當誘餌?我才八歲,是需要呵護的小幼苗,經不起朝中那些大人們的摧殘算計。」

「放心吧,有無衍那小子在,為師可以保證你性命無憂。」顧輕舟心情愉悅的大笑起來,忽然有些期待這一日的到來。

有這麼坑弟子的嗎?湛非魚氣的直瞪眼,「老師,我今日要回村一趟,還有作坊的事情也要和老族長他們說一下。」

「去吧,馬車在外面。」顧輕舟擺擺手,示意湛非魚可以走人了。

萬雲浩被毒殺的案子鬧的沸沸揚揚的,南宣府的讀書人至少有一半都來了上泗縣,即使金林村的村民大部分時間都在田地里忙活,卻也知道此事,不少人更是為湛非魚擔憂。

「小魚的嫌疑終于洗清了。」村正不由大笑起來,這些天他都提心吊膽的,吃不好睡不好,尤其流言傳的有鼻有眼的,都說湛非魚怕輸所以伙同陳縣令、小旗陳飛毒殺了萬雲浩。

「行了,都一把年紀了還不穩重。」老族長佯怒的斥了一句,模著胡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渾然忘記這幾日他太過于擔憂,一不小心就把胡子都給扯掉了,這胡須乍一看都少了一小縷了。

湛文誠把冰鎮在井水里的西瓜搬了過來,拿著菜刀 嚓 嚓切開了,老族長、族老和村正這才有閑心吃西瓜解渴。

「文誠那,你每天都去泰福酒樓送菜,順便去打探一下小魚的住所,這事過去了,小魚也能回來住了。」老族長交待著湛文誠。

之前老族長都不敢讓小魚回村,萬雲浩不單單是南宣府最年輕的舉人,更是秦家的女婿,老族長也擔心湛非魚的安全。

「我之前和謝老爺說起過,小魚住在她老師的莊子里,就在官道那邊。」湛文誠腦子機靈又靈活,在酒樓後廚當了幾年活計,也有幾分見識了,再有謝老爺的告知,他已經知道顧學士的分量,那可是內閣大學士,能見到聖上的那種。

「村正……」柱子的粗蠻的聲音在院子外響起,整個人風一般沖了進來,「小魚……小魚她……」

老族長心里咯 了一下,臉上的喜悅之色刷一下褪去,「小魚怎麼了?」

湛文誠趕忙扶住了老族長晃悠的身體,小魚若是出事了,老族長這身子骨只怕就垮下了。

「小魚坐馬車回來了!」一口氣緩過來了,柱子也終于把話說完整了。

屋子里幾人愣了一下,隨後就听到老族長幾乎能掀翻屋頂的怒吼聲,「我打死你這個兔崽子,誰讓你說話大喘氣的!」

腿上挨了幾拐杖的柱子被打傻了,剛剛他在地里干活,遠遠看到馬車過來了,再一看就發現小魚坐在馬車車轅上,柱子把鋤頭一丟就跑回來報信了,這怎麼就挨揍了?

「你這個二愣子!」村正也嚇的夠嗆。

不過這會也顧不得其他了,老族長拄著拐杖快步往門外走了去,村正和幾個族老也笑呵呵的跟了過去,小魚終于回村了。

「四哥?」柱子很是委屈的喊了一聲。

「哈哈,誰讓你不一口氣把話說完。」湛文誠笑著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行了,我們也出去看看。」

馬車一進入村口,听到聲音的村民都紛紛出來了,這會看到湛非魚後更是熱情的打起招呼,畢竟這段時間村里賣菜買雞鴨都賺了不少銀子。

「嬸子們好,我沒事呢。」跳下馬車,湛非魚笑嘻嘻的回答著眾人的詢問,這一張張樸實的臉上透著關切,湛非魚也感覺心里暖暖的。

「老族長來了。」村里人趕忙讓出一條路來。

湛非魚看到頂著烈日而來的老族長幾人,趕忙走過去攙扶住老族長,「太爺爺,讓你擔心了,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族長連聲開口,如同枯樹皮一般的手模了模湛非魚的頭,「今晚上就到太爺爺家來吃飯。」

「老族長,我當家的早上掉了一條魚,還養在水桶里,一會我給你送去。」胖嬸子笑著開口,家里能賺銀子了,一條魚也不算什麼。

「小魚回來的巧,山娃子要吃餃子,我家里還有不少餃子。」山娃子娘也緊隨著說了一句,餃子放了韭菜和豬肉,以往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舍得吃白面餃子,現在手頭寬裕了,自然要給家里人補補。

等湛非魚到了老族長家後,村里人已經把東西都送過來了。

魚啊肉的都送到了灶房里去了,竹床上放著洗干淨的桃子、李子,還有兩個大西瓜,幾個香瓜,還有好幾份糕點零嘴。

湛非魚撿著能說的事都給說了一下,「太爺爺,你們不用擔心,我現在有老師了,有靠山了!」

「你這丫頭!」老族長連聲大笑著,眼中滿是喜悅和激動。

之前,他也听湛文誠說小魚的老師是朝中大官,可這段時間的流言傳的亂七八糟的,不听到湛非魚親口說,老族長懸著的心都放不下來。

「這樣就好,再也不用怕那些牛鬼蛇神了。」村正經常和衙門打交道,比村里人更清楚權勢的重要,小魚是個姑娘家,又出身農門,若沒有人護著,日後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麼。

被勸著吃了幾口西瓜,湛非魚擦了擦嘴角,這才說起正事來︰「太爺爺,老師打算在我們村里建個作坊,日後也會雇佣村里的叔叔嬸子們去做工。」

「什麼?」激動的不僅僅是老族長,村正和幾個族老同樣是驚喜萬分。

陪坐在下方的湛文誠看著侃侃而談的湛非魚,明明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可這通身的氣度比起縣里那些達官貴人都顯得尊貴。

難道這就是讀書人的不同嗎?這一刻,湛文誠再次堅定了要讓子女讀書的念頭,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有沒有天賦,都得讀書,至少要讀個十年!

太陽落山後,白天的燥熱就褪去了,在四周燃起了驅蚊的艾草,聚集在大榕樹下的村民三三兩兩的說著話,等著老族長他們過來。

李氏太思念女兒,所以下午也去了老族長家吃飯,這會母女倆洗了澡正坐在院子里納涼,倒沒有去大榕樹下湊熱鬧。

「娘,讓你擔心了。」湛非魚抬頭看著清瘦了許多的李氏,握住了她的手,「娘,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一定能化險為夷的。」

「娘知道。」李氏握緊了湛非魚的手,村里人不知道小魚的情況,可小魚的老師卻讓人每日天黑後來家里報平安。

湛老大在院子外來回徘徊著,他下午就在老族長家的院子外來來回回的走動著,雖然听不到小魚的聲音,可老族長和村正他們的笑聲偶然傳出來,湛老大听著听著就安心了。

這會村里人都去了大榕樹下,可湛老大更想看看湛非魚,雖然被過繼了,可湛老大打心底依舊認定李氏是他媳婦,小魚是他女兒。

靜謐的夜晚能牆角的蛐蛐聲都能听清楚,更別提院門外那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湛非魚遲疑了一下,看著李氏一瞬間有些僵硬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

「娘,你讓爹進來吧。」湛非魚這話一說出來,看著李氏震驚的模樣,湛非魚揚唇笑了起來,夜色下,白皙的胖臉上一片柔和,「娘,只要爹不向著老宅,只要爹不讓你受委屈,我就原諒他。」

湛非魚這輩子是沒打算成親的,她也不是以夫為天的女子,可娘不同,她和爹有感情,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都是爹陪著她。

自己終究有一日要離開,而娘也需要有人陪伴,湛非魚也想過日後帶著李氏一起走,可至少要等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李氏確定湛非魚不但沒有生氣,而且說的是真心話,忐忑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來,「那好,我去喊你爹。」

院子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湛老大嚇的一愣,呆呆的看著面前的李氏。

「小魚讓你進來。」李氏聲音溫和。

「我……小魚……」湛老大喉嚨一下子像是堵住了,眼角酸澀的厲害。

這半年多來,他沒有一天不後悔,尤其是看到村里人帶著孩子嬉戲玩鬧的時候,湛老大總是想起湛非魚給他送水送飯的場景,這麼乖巧又孝順的女兒被他給弄丟了。

李氏側過身來,「進來吧,待在外面喂蚊子嗎?」

「好。」聲音哽咽著,湛老大腳步好似千斤重。

進了院子,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這一瞬間,湛老大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眼淚刷一下涌了出來,只是瞬間就被他給擦去了。

站起身,湛非魚看著情緒激動的湛老大,看著他比往日更黑更瘦,身體也佝僂,一時之間也有些的難受,「爹。」

「小魚,是爹……對不起你……」湛老大一個快步上前,猛地抱住了懷里的小姑娘,這是他的女兒,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當初他怎麼就那麼渾呢!

等湛老大平復了情緒後,湛非魚看向兩人開口道︰「爹,以後你不能欺負我娘,你要幫親不幫理的護著娘,娘錯了你也要站在娘這一邊。」

不管湛非魚說什麼,湛老大都是直點頭。

李氏鼻頭一酸,擦了擦眼角,縱然她舍不得湛老大,可看著處處為自己考慮的湛非魚,李氏明白在她的心里永遠都是女兒最重要!

「爹,答應你。」湛老大說完後又看向一旁的李氏,他不擅言辭,但這一刻湛老大可以用生命保證,這輩子他都會護著鳳玉護著小魚!

「那我回房讀書了。」解決了一樁大事,湛非魚心情輕松的回屋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算計都是空談,如今老宅那些人絕對不敢再來欺辱娘,也不敢用孝字壓著爹。

湛家老宅這半年多在村里就好似沒有了聲音一般,小姚氏瘸了腿之後被湛老二休了,如今在村里獨居著,靠著種菜養著雞鴨,這日子也能過下去。

湛老二徹底消停了,他縱然有再多的算計,卻沒有了施展的空間,說到底他那些算計根本擺不上台面。

口不能言的湛老太很少出家門,基本都是在家里洗衣做飯養著雞鴨。

唯獨三房的馬氏整日在村里嘰嘰喳喳的,湛老三在碼頭干的不錯,能賺銀子,馬氏的腰桿子也就硬了,好在她沒什麼腦子,也就話多嘴碎,惹不出什麼大事來。

而此刻,知道湛非魚的老師要在村里開作坊後,馬氏風風火火的就跑回了老宅,人還沒進來大嗓門已經響起來了,「爹,出事了!小魚要在村里開作坊了!」

「行了,你小點聲,耳朵都要聾了。」湛老三嫌棄的看著吆喝的馬氏,她這嗓門簡直能把屋頂給掀翻了。

堂屋里,湛老頭放下了旱煙,湛老頭頭也不抬的補著衣裳,好似這一切都和她無關,唯獨坐長凳上的湛老二雙手攥成了拳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爹,小魚這得賺多少銀子啊!」馬氏兩眼都冒著光,嘴巴咧成一朵花了,「老三是小魚的親小叔,這作坊總要人管著,外人哪有自家小叔用著放心,我這個嬸子也能去作坊幫忙。」

雖然賣蔬菜也能賺銀子,可畢竟賺的是小錢,至多每個月多是兩頓肉而已,這要是當個管事的,一個月還不得五兩,不,至少十兩銀子,一年就一百二十兩銀子,馬氏越想越激動,恨不能把明天作坊就能建成。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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