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的選擇。」
庫洛夫瞥了一眼夏佐拿出來的油劑瓶，微微一點頭說道︰
「泡沫油劑，摩擦升溫就能讓它涌起大片泡沫。
「但它對溫度太敏感了，燭台的燭火都會讓它起泡。
「而且它的泡沫里大都是空氣，只有一丁點兒水份，對火勢不會有明顯的削弱。」
夏佐意識到導師在引導自己。
他按照對方提出的兩個要點，短暫思考之後，把泡沫油劑放回到箱子里，拿出另外兩瓶油劑。
第一瓶是隔熱油劑。
它可以隔絕沸水以下的溫度，常用在茶杯、水杯的外殼和湯勺的手柄上。
涂抹後充分晾干，就會變成一層緊貼物體表面的薄膜，不會遺留油劑的氣味，也不會因為接觸到水蒸氣、手汗之類的液體而融化。
第二瓶是富水油劑。
這種油劑里有很多被氣泡包裹的細小顆粒。
在外力作用下，氣泡會發生破裂，氣泡里面的顆粒與油劑里的液體接觸，會在短時間內產生大量的水汽。
「你的思路沒有問題。現在嘗試把這兩種油劑進行調和吧。」庫洛夫指向煉金台說道。
夏佐模了下後腦勺，「教授，我要是犯錯了怎麼辦？」
庫洛夫輕笑一聲，「犯錯了就得把煉金台清理干淨。我不會開除你，這又不是在煉制毒劑。」
「那就好。」
夏佐一聳肩膀微笑回應。
他走進儲物間，找來一個帶凹槽的提框，遵照《油劑的調和》上的指導，將兩瓶等待調和的油劑插到凹槽里，以免在搬運時瓶身出現傾斜，導致里面的油劑撒到地上。
然後再度走進儲物間，這次抱出來的是一個金屬桶。
它的蓋子是一塊帶密封圈的透明玻璃。
蓋子中央有一個同樣帶有密封圈的圓孔，從這里放入配套的油劑攪拌器，便能在氣味和油劑不流出來的前提下，放心地攪拌油劑了。
夏佐反復確認準備工作都已妥當，看向自己的導師，見對方點了點下巴，他便帶上面罩，取下金屬桶的玻璃蓋，往圓孔里插上錨式攪拌器。
富水油劑里的小氣泡，比看上去更難被戳破，但在調和油劑時，依然得十分輕揉的攪拌它。
錨式攪拌器正好滿足這個要求。
它的槳葉緊貼金屬桶內壁的下側，會由外往內、由下往上帶動液體流動。
所以，會與槳葉直接接觸的油劑必須有非常好的穩定性。
夏佐往桶里倒入兩種油劑中最穩定的隔熱油劑，接著用玻璃棒導流，緩慢倒入富水油劑。
兩種截然不同的刺鼻氣味從桶里面飄散出來。
他忍住打噴嚏的沖動，快速又穩健地蓋上玻璃蓋，輕柔地轉動攪拌器的把手。
金屬桶里的雙色液體漸漸融合。
每當槳葉即將劃過富水油劑的氣泡時，他都會用更加柔和的力道轉動把手。
五分鐘後。
兩種油劑完全調和在一起了。雙色液體混合成琥珀色。
下一步是用柔軟的毛刷，往木板上涂抹剛調和出來的油劑。
或者…
「教授，我可以把木塊泡在這桶油劑里面嗎？」
夏佐走到桌旁俯身打量木塊，「得先把它們拿出去曬一曬，讓木頭再干燥一些，吸收油劑的效果說不定更好。」
「你說的方法叫浸注法，是油劑煉金術的入門級內容。」
庫洛夫指了一下儲物間的方向，「現在是見習級階段的教學，還是用毛刷來涂抹吧。」
「好的，教授。」
夏佐走進儲物間，挑選了一只用短羊毛制作的毛刷。
羊毛刷的毛最柔軟，特別適合與嬌女敕的事物接觸。大部分化妝毛刷便是用羊毛制成的。
夏佐在煉金台上鋪一層隔油的方布，再放上涂抹油劑專用的支架，把兩塊木板放到支架上，用羊毛刷輕輕地涂抹油劑。
木塊的正反面和側面涂完後，用鐵鑷子夾起放入烘爐中烘干。
十幾分鐘後，忙碌了大半個鐘頭的夏佐，終于完成了本次實操訓練。
「教授，要試一試這兩塊木料的防火效果嗎？」
夏佐有些猶豫地說道不管試驗結果如何，都免不了要打掃試驗的器械和場地。
「當然。你去找個深一點的火盆。」
「好吧。」
夏佐用手臂量了一下木頭的尺寸，在儲物間找了個最大、最深的火盆。
他把火盆放到煉金室的石磚地面上，用鐵鉗子取來燒紅的煤塊放入其中，又加上一捆干木柴。
不一會兒，一團火焰在火盆里搖曳。
他拎起加工後的兩塊木頭，稍作遲疑後放進火盆。
「滋滋滋~」
水汽出現得比預想中快很多，幾乎是木頭剛一沾到火焰，便竄出濃濃的白色水霧。
酸臭的氣味在煉金室內彌漫。
夏佐捂住眼楮和鼻子，咳嗽幾聲，「咳咳，教授，這算是成功了嗎？」
庫洛夫拉下牆角的繩環，打開通風口的百葉窗，揮舞手臂把異味撲鼻的白霧送進通風口里。
他走到火盆旁，看了一眼盆里狼藉的景象︰
「這道應用題的解題思路正確，只是油劑的比例上有些問題。杉木本身的水份比較多，你得為它單獨調和一份富水油劑比例較少的油劑。
「總體來說，滿分100分的話，大概可以拿到80分左右。」
夏佐一拍腦袋，臉上浮現懊悔的神色，導師一開始就說了兩種木料的區別，自己竟然把這個細節忘了。
庫洛夫看到對方的樣子，輕笑幾聲說道︰
「以後多加注意就好。應用題里往往會有些不那麼明顯的要點。你完全可以在題目上把每句話的關鍵詞圈出來，再挨個思量它們是不是解題的要點。」
「是，教授。我記住了。」
庫洛夫看向牆面的掛鐘，「距離晚餐還有些時間，你做一桶富水油劑比例較低的混合油劑試試。」
…
下午5點50分。
夏佐前後嘗試了三次調和油劑。
導師給出的分數從80分提高到98分，說他調和油劑的心性和熟練度都不錯，缺少的是面對應用題的經驗。
講得更直白一點，就是油劑煉金學的實操次數太少了，得多花些時間訓練訓練。
夏佐在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又花了十幾分鐘把煉金室打掃一遍。
雖然導師動動手指，就能隔空完成這項工作。
但他覺得，老是讓自己的導師來代勞會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自己是對方的學生。
等到他跨出毒物煉金區，來到城堡大廳時，已經是晚上5點多。
一道倩麗的人影蹦跳著走來。
「你終于下課啦~」
夏佐牽起對方的小手，「下次先去吃晚餐吧，不用等我。」
「不嘛~我要等你一起吃。」
安茹兒抱住手臂，在肩頭蹭了一下，「今晚我沒課，一會兒吃完之後，我們去毒物煉金區吧。」
夏佐眼露狐疑地問道︰
「你的《煉金語言學》應該自習完了吧？晚上怎麼不用上課？」
「唔油劑煉金學科的人太多了。卓朗教授不但要教導新生，還要給學長學姐們上課。我們新生每個人每周只能排上2到3次調和油劑的課程。」
安茹兒用手指纏著自己的發絲，讓發梢在指尖繚繞︰
「而且，我的天賦在學科里並不突出，算不上頂尖，也不是倒數。往後的兩個月里，只有考試前那周排到了3次調和油劑的課程，其他時間段都只有2次。」
好像有點卷起來了…果然任何一個地方只要參與的人一多，競爭和內juan就不可避免…
入學後的第一個學期過去一半，臨近期末考試前的學習氛圍肯定會愈發焦灼。
夏佐領著略顯憂愁的安茹兒走進餐廳，找了張角落里的餐桌，眼神掃視一圈附近的同學，沒見到羅薩克省的老鄉——磨坊主女兒可麗和鐵匠之子小默本，估計是趕去上課了，要麼就是在圖書館里自習。
馬爾斯學長最近在鑽研奇物煉金術，爭取盡快通過這門煉金分支的晉升考試。這段時間很少在餐廳里和他踫上面。即便偶然遇見，也是行色匆匆地抱著餐盒路過，打了聲招呼就跑進奇物煉金區。
相比之下，夏佐反而是最輕松的。
毒物煉金學科人少只是一個原因。
金手指傍身、探知術輔助才是期末考試時的底氣所在。
兩人就坐後各自點了份簡餐。
夏佐端來兩杯飲料，把果汁遞給安茹兒，「你知道期末考試時，除了選擇題以外，還有應用題嗎？」
「嗯嗯，今天中午午休之前，可麗和我提起過。下午上課的時候，卓朗教授也提到了。」
安茹兒接過果汁，喝上一口後慶幸地說道︰
「還好我們沒被分到藥劑煉金學科。不管是莫頓夫人的補劑和傷藥分支，還是院首的功能藥劑分支，學生人數都比油劑學科多太多了。30多座煉金台完全不夠用。可麗拉著我抱怨了好一會兒。」
1座煉金台佔地約10平米，配有火爐、坩堝、鼓風機、左右兩排置物架和一個類似抽油煙機的通風管道。
30座煉金台至少佔據300平米。這些煉金台一起開動時，霧氣蒸騰的場景就像烹飪學校上課時一樣熱鬧。
夏佐不由得對下學期的上課質量犯愁。
再過上幾個月，便會有一批新生抵達學府。
他們的人數至少是目前學生人數的一倍。
到時候安茹兒免不了要和他們排隊使用煉金台…
再一想到毒物煉金區里只有一座煉金台…他就覺得頭皮發麻。不知道庫洛夫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兩人等餐盤端上來了，立馬抓緊時間進餐，趕在晚上的課開始前走進毒物煉金區。
明亮的煉金燈光下，庫洛夫安靜地躺在軟沙發里。
夏佐放輕腳步，拉著安茹兒繞過軟沙發，壓低聲音說道︰
「教授在冥想，我們盡量聲音輕一些。毒物煉金學的應用題是制作和鑒定復合毒素。今晚我教你制作黑目毒素，正好你參照《毒素的分離》來鑒定一下。」
安茹兒握緊對方的手掌，忐忑不安的說道︰
「我要是沒鑒定出來黑目毒素，會不會惹庫洛夫教授生氣…每次有學生在課上表現不好了，我的導師都會氣得跳腳。」
「沒關系的，只要不犯嚴重的錯誤就行。」
夏佐駐足回想黑目毒素的煉制過程。
蒸干水份這一步有些困難。
毒性加速揮發到空氣中時，鼻子會因刺鼻的氣味發酸。
要是意志屬性薄弱一點的話，可能會忍不住打噴嚏，讓一堝煉金產物報廢。
夏佐看了一眼自己的屬性
意志5
又看了下安茹兒的意志屬性，也是5點。
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她犯的錯可能會被歸到我頭上…我得再小心一些。不然的話，萬一出了紕漏，會辜負導師的好意，甚至導致師生之產生的隔閡…
夏佐思忖幾秒有了主意。
他來到煉金台前，讓安茹兒站在身後半米處，略帶嚴肅的語氣叮囑道︰
「我先煉制一遍作為演示。你要是適應不了煉制的過程，那就只鑒定煉金復合毒素吧，畢竟這次考試不會讓我們親手煉制復合毒素的。」
「嗯嗯。」安茹兒一點腦袋，乖巧地站到對方指著的地方。
夏佐找來兩個面罩，先給自己戴好，再替對方戴上，仔細地把她的發絲塞進兜帽里，讓面罩和帽檐貼合，不露出一絲肌膚。
「我一會兒用小火蒸煮的時候，坩堝里的液體會逐漸蒸發。那氣味很不好聞。如果堅持不住想打噴嚏的話，就往後推幾步，一定不要踫到我。」
「嗯！」安茹兒緊張地握住雙手，凝視對方的動作。
「那我開始了。第一步，加入清水，倒到坩堝里五分之一刻度線處停下。」
夏佐拿起裝著清水的陶壺操作起來，稍微放慢些添加毒素的手速，以便讓安茹兒看得清楚一些。
前面幾步比較簡單，一邊操作一邊講解不成問題。
等到用小火蒸煮褐色液體時，他只來得及轉頭給出「小心」的眼神，緊接著便投入到攪拌中。
這一步得時刻盯著水面及時關火，一定不能糊堝。
煉金台上方的通風口，呼呼地抽走有毒的褐色霧氣，但依舊有一小部分飄散到周圍。
在咕嚕咕嚕的冒泡聲中，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安茹兒好像是後退了幾步，然後又再次靠近，再沒有其余的動作。
夏佐心中一定，繼續攪拌坩堝。
大約五分鐘後，堝內的褐色液體變成稠狀物。
他關閉火爐，用鍋鏟給稠狀物翻個面，像煎雞蛋一樣挑動它，用堝底的余溫蒸發掉剩余的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