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哪里不對改哪里

旦旦一路將文運帶回了小竹林內,文運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旦旦正大光明,目不轉楮地欣賞文運多變的表情,臉現痴迷。

文運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溫婉的、什麼都不會的笨拙小女人模樣。

在他面前,卻從不掩飾真性情。旦旦一直知道,文運如那八色並蒂蓮的花瓣顏色一樣,有多色多面。

她是個溫柔如水的鄰家大姐姐,會在人傷心失意時輕聲安慰;又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女孩,看見喜歡的東西,會蹦跳上去,露出喜悅的光;還是個鬼靈精怪的小黃雀,下好了坑,專門等著螳螂捕到蟬後,再請君入甕。

旦旦很慶幸,文運把他納為了自己人行列,在他面前無所保留。

越是了解文運,越是被她的各種深深吸引。

旦旦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的心思,周圍的三人,都沒有發現他心里深處的光。

他不想只當她的弟弟與徒弟,只是這兩個身份,他不滿足。

弟弟,文運有幾個,徒弟,文運有更多個。

他要變成文運心目中那個獨一無二。

文東籬以前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從文運三人口中提起時,總能將他的心刺得心血直流。

傷口越來越深的時候,竟然有人說,他就是文東籬,那根刺就是他自己!

旦旦的身體,比腦袋反應更快,立馬行動,直接應了下來。

狂喜佔據,全身心通暢。

是他以前魔怔了,只想到不讓文東籬出現,卻從沒有想過,將文東籬取而代之,取代「文東籬」成為文東籬。

以後,他就是文東籬!

只要他的名字,載入了御林宗的弟子簿里,只要他將來的成就再高,只要他成為御林宗內無人敢置喙的存在,御林宗內,除了他再不可能有文東籬。

手顫抖著拿出那塊藍色的身份玉牌,旦旦呼出一口氣,正要輸入靈力之時,手背上壓上了一雙瓷白的手。

手指縴長,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分外好看。

那五指與手背接觸之處,傳來的熱度,灼熱得燙人。

想要甩開卻萬分不舍。

旦旦的手鎮定不抖了,心卻跳動得厲害。

砰砰砰!

耳中只有心髒的跳動聲,再也聞不見其它。

紅霞從無人看到的耳後根,一路蔓延到脖子下,直至被衣領遮住,不能窺視。

他睫毛輕顫,按捺下反手壓過那雙潔白小手的沖動,薄唇微啟。

「姐姐,怎麼了?」聲音嘶啞。

「靈氣不能輸,你不是文東籬,你不能叫東籬,你怎麼能叫東籬呢?」

酸澀之意在旦旦胸中蓄起,那雙黑棕色瞳仁,顏色愈深,已趨近深黑。

「我為什麼不能叫東籬呢?姐姐不是說,東籬是你未來的徒弟嗎?我不也是姐姐的徒弟,姐姐只有我一個徒弟不好嗎?」

旦旦嘴角揚起,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卻透著傷心。

「這不一樣,文東籬與你不同,文東籬他……」

「他與我有何不同!」聲音變得大聲,蘊起他自己都不能控制的怒意。

旦旦反手捏住文運的雙手,用力之緊,手背上涌現猙獰青筋。

「旦旦!」文運驚訝地看著旦旦的怒容。

眉毛角上挑,不怒自威,只是簡單的一個表情,卻讓人心中發顫。

她認識的旦旦,一直是含笑而立在她身旁,她說什麼都會輕聲附和的乖巧徒弟。

如此模樣的旦旦,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以至于雙手被捏紅了,文運都沒有發覺。

感受到了文運的吃驚與慌亂,旦旦壓下眉間的怒氣,嘴角一扯,笑容浮現。

風雪驟停,春花綻放。

那一室的暴風雪,似乎只是幻影。

只是一個簡單的表情轉換,就能讓人由嚴冬到達暖春。

「姐姐。」暗啞的聲音,極力控制住心中的燥意,話語溫柔而不失堅定。

「文東籬為什麼不能是我呢?這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安在誰身上不行?我道號東籬,那文東籬就是我,我就是文東籬。」

「可是,他根本不長你這樣子啊。」文運囁喏道,被旦旦第一次的強硬驚到了。

「姐姐見過文東籬?不是說是未來的徒弟麼?」未來的徒弟,又是如何知道模樣。

旦旦苦笑一聲,酸意更甚。

姐姐是沒有見過文東籬,但是她卻幻想出了一個文東籬。

文東籬何德何能,還能讓姐姐朝思暮想,甚至連相貌都給他安排上了,還安排得那麼出類拔萃。

旦旦曾從文玄那里見過一個美男子畫像,在他再三地追問下,文玄才吞吞吐吐透露,那幅畫像畫的就是文東籬。

文運臆想中的文東籬。

畫像中的人,清俊雅潔,與他是完全兩種類型的長相。

他這才知道,文運心目中的徒弟,一直念叨著想要收取的徒弟,是何種風華。

文東籬倚在竹屋門前,回眸凝望,雙眸淡然,世間無人或物,能入他眼。

清瘦如松,清翟如菊。

至此,那幅畫像之人,就成了旦旦整天努力的目標。

他每天鍛煉,修形,想往畫中的文東籬形象靠攏。

體型倒是修了個十成像,奈何這氣質,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文東籬那般的皎皎如月。

他本是傲烈之日,耀世炫目,再如何收斂光華,余溫尤灼。

那剛俊的臉,一望生威。

他若時常笑著還好,能淡化些臉龐的線條,顯得柔和。

想要做到文運臆想中,那不笑不怒,卻淡雅如月的文東籬模樣,旦旦是萬萬不行的。

小黑豆評價他,不笑之顏,讓人有跪下膜拜的沖動。而文運心目中的文東籬,是讓人心生敬慕之情。

膜拜與敬慕,雖然都是帶著遠觀而不可近玩焉的尊敬,但是兩者所表達的感情,卻是天差地別。

他盡力了。

再如何努力改變,也不能變成姐姐心目中想要的那個徒弟。

既然不能變成姐姐心目中的那個文東籬,那就讓文東籬變成他。

讓文運除了他,別無選擇。

「姐姐怎麼不說話了?莫非姐姐真見過文東籬?」

旦旦下定決心,聲音越發柔和。

文運吞吞吐吐,「這……」見自然是見過,只不過不是在現在。

「沒有見過的話,姐姐又怎麼知道文東籬長得如何?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是文東籬又有什麼關系?」

「……」文運被旦旦說得啞口無言。

旦旦嘆了口氣,看著被他握得有些通紅的手,心內自責,他竟然一時沖動,控制不住自己傷害了她。

他抿著嘴,輕揉著那雙瑩白手上的紅塊。

「姐姐,我就是文東籬,也是你徒弟,你也不用天南地北再去尋找他,省了許多事。姐姐說說你卜算出來的這個徒弟,除了名字外,可還有其它信息?」

哪里不對,他改哪里!

只不過是姐姐卜算出來的未來徒弟,一切都是未知,或許是文運卜算錯誤,文東籬此人根本不存在。

旦旦一廂情願地認為文東籬是文運卜算的結果,任旦旦再聰明,也從沒有想過,文運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文運小嘴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旦旦輕聲詢問,循循善誘︰「姐姐可卜算出,他什麼時候拜入你的門下?」

文運遲疑著搖搖頭。

微雨收文東籬為徒的日子,也沒有史書記載呀,她上哪去知曉,又不是她真卜算出來的。

旦旦嘴角勾起,「那姐姐可卜算出他的年齡幾何?」

文運繼續搖頭。

師尊的具體年紀,她也不清楚。活了一萬五千多年的人了,誰還在意那幾百歲零頭。

嘴角提起的弧度越高,旦旦的心情,顯而易見的變好。

「所以姐姐,你除了知道他叫做文東籬外,其他的都不清楚。」

文運被旦旦反問得陷入沉思中。

許多事情,文東籬不說,她也沒問。仔細想來,她竟然真的對師尊一無所知。

文運忸怩,突然腦中一亮,展眉道︰「誰說我不知道他其它事情的,我還知道他是冰靈根!」

「哦,冰~靈~根~」笑容終于擴張到整個嘴角,張揚而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意。

文運一時看呆了。

「姐姐你瞧,文東籬,冰靈根!」旦旦抓著文運的手指,指向自己。

發自內心的笑容,耀目。

「微雨真君,且容小弟自我介紹一番,鄙人冰靈根,道號東籬,從姐姓文,請多指教。」

「哈~」笑音從旦旦嘴里逸出,他情不自禁的歡喜。

他現在已經完全肯定,文運卜算出來的徒弟文東籬,就是他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他量身定做。

是他陷入了慣性思考,一直以為文運所說的徒弟,是在他之後。從沒有想過,他也是文運的徒弟啊。

這個認知,讓旦旦感受到了從沒有過的快樂。

「哈哈,姐姐,我就是文東籬,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徒弟。」

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徒弟!

文運醍醐灌頂,心神激蕩。

這句話,與她詢問師尊為何會收她這種五靈根廢材為徒之時,師尊回給她的答案只相差了一個字。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徒弟!

你或我,都是命中注定。她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正如旦旦所言,他為何不能是文東籬呢?她都已經成了微雨。

以種種表現來看,旦旦與文東籬是極為相符的,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這個截然不同的外貌。

正是因為外貌的天差地別,旦旦即使與文東籬再相像,文運也始終沒有將旦旦與文東籬聯系起來。

如果旦旦是文東籬,那他的外貌到底是為何變成了後面那般模樣。

那麼俊美的容顏,竟然是旦旦以後虛幻出來的?

文運神色變幻莫測,糾結又掙扎,天平在是與否之間來回晃蕩掙扎。

旦旦緊了緊手。姐姐還是對他這個徒弟不滿意嗎?

心內不忍,終于是不忍看到文運皺眉糾結的模樣。

旦旦將一粒丹藥,含進口中,身上泛起一道柔光。

文運驚訝地捂住了嘴。

光芒中的人,那清淡的眉眼,雋美的容顏,不是文東籬是誰!

「你……師尊……」

「文東籬」幽幽地覷了文運一眼,左手背在身後,右手五指虛攏,自然提于月復前,嘴唇微抿,「這是師尊幻想中的文東籬模樣吧?如今我就是這模樣了,師尊可還滿意,可認可?」

神態語調,音容相貌,皆與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樣。

文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雙眸光芒點點。

她確定了,旦旦就是文東籬,她的師尊早已經拜入她的門下。

她應該早就意識到這一點的,旦旦的相貌雖然與文東籬不同,這聲音可是有七八層相似。

她怎麼能因相貌而局限了自己。

排除了一切可能性,上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你可真是……」文運有些心疼地撫上旦旦的臉,記憶中的容顏,讓她懷念至今。

「你吃了幻形珠嗎?這又是何必。」文運神思恍惚。旦旦變成文東籬這樣,難道是因為她?因為她一直死心塌地地認為長成這個相貌的才是文東籬本人嗎?

「姐姐不是喜歡這種模樣嗎?一直念叨,那我就變成姐姐喜歡的模樣。」

「是喜歡。」文運含淚點頭又搖頭,「旦旦的模樣姐姐也喜歡,都好看。」

她念叨只是以為兩個人不同罷了,哪知都是他。

「所以姐姐更喜歡我原本的模樣?」旦旦雙眼放光。

在師尊的臉上看到這種驚喜的表情,還是頭一次。

文運不自覺順應地點頭。

旦旦眉眼皆彎,身上光點瀅瀅,霎時又恢復了旦旦原本的刀削臉龐。

「你吃的不是幻形珠?」

幻形珠變幻的容顏,永久不可逆,想要再次變幻容顏,就需要服食另一顆幻形珠。

「傻姐姐,我這是易容丹。還是姐姐剛才說的是騙我的假話?姐姐並不喜歡我這模樣?那我再吃易容丹,變回去。只要姐姐喜歡那模樣,我可以一輩子都用它。」

文運趕緊壓下旦旦的手,搖頭。「我不是這意思,你這樣子就很好。」

「好,我都听姐姐的。」旦旦翹起嘴角,聲音卻滿含委屈。

低頭的文運,並沒有看到,還滿心愧疚。因為她的錯誤認知與堅持,差點讓旦旦對自身的外貌產生了懷疑。

可真是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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