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明同志，我們再最後確認一次，姓名？」
「韓明明。」
「性別？」
「男。」
「年齡？」
「25歲。」
「單位和職務。」
「東華民主共和國東海戰區第一集團軍空軍二中隊副隊長，上尉飛行員。」
「韓明明上尉，你確定你剛才所說的一切，毫無隱瞞，毫無夸大？」
「絕無隱瞞，絕無夸大。」
「好的，感謝你的配合。」
東華國天京市防疫隔離區，第三人民醫院三樓示教室中，肩上掛著一顆將星的天京大學軍事學院院長韓克用韓教授，站起身來和韓明明握了握手。
兩個人全都穿著厚厚的防護服，不知道的看見，估計都要以為是在月球上干活。
這個晚上，韓克用的心髒簡直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
先是收到前線報告，得知韓明明戰死，家里的老伴差點哭暈過去，結果過了幾個小時，韓明明居然和老夏的孫女一起被夏野接回來了，老伴倒是不哭了，直接興奮暈倒。
「爺爺……」韓明明欲言又止。
韓克用擺擺手，對這個死里逃生的孫子沉聲說道︰「你在外面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接下來全都是最高機密。那個人，國家會派人去接觸，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你先好好在這里隔離吧，68%的感染率，太可怕了。」
韓明明默然幾秒，點了下頭，然後對韓克用敬了一個軍禮。
爺孫倆各自轉身，走進了各自身後的消毒室。
幾分鐘後，掛好厚厚的防化服，韓明明一身便裝走回隔離病房里，往床沿上一坐，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的運氣實在太好，要不是唐威派他去執行危險的偵察任務，他必然要正面踫上那百余萬的怪物大軍，現在估計真的就完蛋了。這次出任務，一整只空軍隊伍，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而且是在連飛機都炸毀的情況下，要不是全球幾千萬人都看到耿江岳的變態打樁畫面，他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向國家解釋，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
但是話說回來，那個人，真的是耿江岳嗎？他唯一的證據，不過是親眼看到耿江岳有一匹獨角飛馬獸當坐騎，但並沒有親眼見識過耿江岳刷怪的過程。絕大多數時間，他都是被困在耿江岳的領域里，和那個胖子在泡溫泉……
而且全球範圍內，獨角飛馬獸的數量雖然不是特別多，可也不是只有耿江岳有。眾所周知的，朱星峰那獨立小王國的小島上，就養著好幾匹呢……
韓明明心思復雜地想著，還是無法那麼百分百確認地，把耿江岳和那個一挑一百萬的「神的化身」聯系起來。又木然地轉過頭來，看了眼擺在床上的兩枚勛章和嶄新的大尉軍餃章，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人生，真是諷刺啊……
只不過是出門轉悠了幾個小時，然後泡了個澡，再被人救回來，居然就拿下了傳聞中活著就不可能拿到手的「國家一等功勛章」和「國家屠魔勇士勛章」，順利官升一級。
從今往後，他就不是韓上尉，而是韓大尉了。
而真正上陣殺過敵的那些人，現在不是死無全尸，就是在焚化處的焚化爐里詐尸。還有那位神人，連功績都被各國政府抹干淨，仿佛這次拯救全人類的真的是所謂的「多國聯軍」。
簡直可笑。
韓明明拿起腕表，打開電視機，電視里已經搜不到海獅城的實況畫面，只有各國發來的消息。主持人的表情已經嚴肅，但已經沒了一個多小時前「世界要毀滅」的凝重，快速地播報著全球各地的情況︰「……中南次大陸龐普邦發布最新消息，一只數量約在300左右的危險等級在侯爵魔靈級以上的怪物集群，已經進入城市郊區範圍。
龐普邦目前出動了兩個平原坦克旅，三個步兵師，共計兵力35000余人，600輛配備了元素彈發射裝置器的坦克，對該怪物集群進行阻擊。希伯聯合國表示，已經派出一個戰斗機攻堅營，以最快速度前往龐普邦，為龐普胖提供空中火力支援。哦，各位觀眾，本台記者有現場采訪信號了。」
電視畫面一轉。
只見一個東華國國家電視台的青年記者，穿著一身佔地迷彩，正在夜幕下被探照燈照得猶如白晝的冰天雪地里，把話筒遞到龐普邦現場指揮官的嘴邊。
那三哥少將眉飛色舞，興奮地對著鏡頭道︰「希伯聯合國剛剛向我們空投50萬發，他們最新研制的‘真傷附魔彈’。這種最新型號子彈，具有無視並直接穿透怪物體外護盾的特效，直接命中怪物身體，對怪物造成直接打擊。
目前全球範圍內，能以人力做到的，僅有不到100人，相當于我們現在，就在我所站的這片地方，正在接受我指揮的，是35000多名榮耀王者級獵魔師！所以敵人雖然很強大，可是在我們更加了不起的火力面前，他們是絕不可能戰勝我們的。我們中南軍協，將在中南次大陸範圍內，解決這次的海獅城災難，我們會讓我們的國民全都能安心度過接下來兩月的寒冬……」
韓明明听著電視里帶香料味的西伯語，無語地換了個頻道。
他的外語水平，實在跟不上對方的語速。
畫面又一轉，來到國內頻道，一個姓張的專家正在演播室里，對眼下的情況做推演。
「王神機一小時前剛確認，海獅城的幻靈界破口，已經被封印，也就是說，怪物的數量，至少不會再繼續增加。加上海獅城周邊各個國家的圍堵，那些從海獅城內向全球各地擴散的怪物的數量，應該會只減不增。我們收到的數據是，從海獅城里擴散出來的怪物總數，應該在一到兩萬之間。其中危險系數較高和較低的，比例應該是一半一半。
也就是魔靈級別以上的，恐怕有五千至一萬那麼多，這部分，肯定是到處跑的，不會逗留在海獅城太久。因為看海獅城的城市破壞程度，南城我怕是應該沒有活人了，北城的話，超級大樓十分堅固，怪物們也愛偷懶，龜殼那麼厚，一兩個小時打不開的話，肯定就走了。
然後剩下來的，另外那一半，也就是危險等級在魔靈級以下的，差不多數量一萬左右的怪物大集群，應該是要在海獅城里逗留很長一段時間。這部分怪物，你說不處理呢，當然不行，但是要處理，以中南軍協的戰斗力，我認為也很難。
而且今天已經是極冬節了，低溫一下來，中南軍協是否有能力在這種程度的嚴寒中作戰，我看也是個未知數。總而言之啊，至少目前看來，全世界280個國家和地區，總兵力加起來，起碼得有三五千萬吧，我們這麼多兵力，還有新一代的更加能克制怪物的裝備武器，包括我們的真傷附魔彈、我們的充能雙層甲，幾千萬士兵對戰不到數量不到一半，而且零零散散的怪物集群，怎麼打都跟吃飯差不多輕松。這個大局，根本沒什麼值得分析的。
我反倒比較擔心的，是開春之後，全球的戰後問題。你比方說，這麼多怪物出來，會不會導致大規模的擴散感染，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我們的經濟怎麼辦？
還有海獅城本土，北城市民我听說人口有八百萬是吧？這八百萬人，國際上各個方面，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如果要救，那又是怎麼個救法？海獅城可是個島國啊，雖然說海面現在被冰封了，但中南次大陸海岸肯定是封鎖的，有針對低級怪物的驅趕結界的。
所以海面結不結冰，那些怪物都是無處可去，只能在海獅城里頭轉，那麼多怪物，如果我們派空降兵過去，一下去就是敵後，說不定剛落地就被分尸了。咱們別的不論，就算一筆經濟賬，你說培養一個空降兵，成本是多少，那我們救回一個海獅城市民，又有多少收益？
雖然這個話听起來很不人道，但這種客觀問題，我們是躲不過去的。如果你說海獅城里頭，現在有我們東華國的僑民，那我們的軍隊當然有冒險的必要，人民軍隊為人民嘛。海獅城的市民當然也很可憐，但他們終于不是我們自己人。如果要救，最應該向他們伸出援手的，也應該是中南軍協。可你覺得中南軍協會這麼干嗎？
我是研究過中南次大陸聯盟的，以我對中南軍協的了解，這群人現在是恨不能海獅城里的怪物再多一些，海獅城的人死得再快一些。接下來海獅城里發出的求救信號，中南次大陸肯定會全程裝聾作啞，就當听不到……」
「那我們呢？」主持人突然打斷道。
張專家呵呵一笑︰「我們當然不能這麼干，起碼的國際主義人道主義精神還是要的。但是也不能自我犧牲得太厲害了，我估計吧，如果到時候海獅城那邊真的發出求救信號，我們力所能及可以做的，也就是派無人機過去，空頭一些食品啊、醫療用品之類的東西，但能源電池空投不了，這玩意兒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太容易摔壞。
而且海獅城就在半個月前，非常非常湊巧的，和我們結束了能源產業的合作，我現在懷疑他們的大樓供電電池，跟我們現在國內使用的電池，型號都配不上。
然後他們自己發電呢，本來說是明天，也就是11月1日開始，啟動海獅城自主研發的什麼《游戲世界》還是《游戲樂園》的系統，但是現在海獅城的設施遭到嚴重破壞，我估計相關的技術人員，怕也死得差不多了，海獅城的老百姓，就算能熬過這個冬天，開春了也很難辦啊，沒有能源來源，國家就是癱瘓的。
這樣就有第二個問題了，到時候我假設，就算怪物集群被消滅掉了，剩下那麼多嗷嗷待哺的海獅城難民，國際上要怎麼處理？你家收留幾萬，我家收留幾萬，這個該怎麼協調？而且這可是八百萬人吶，不是八萬、八千的，說句實在話，哪個國家吃得下去？全世界合作，都不見得能消化得了！你讓他們一進國境線，不得保證他們吃喝啊？還有接下來的就業、醫療，小孩子要接受教育，老人的養老又怎麼弄？政府開門辦事，手里頭財政是有限的，有些國家和地區，自己的問題都還解決不了，你還怎麼解決別人的問題？
所以我就說，現在怪物是小問題，怪物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怪物背後人的問題，才是大問題。幻靈界破口被封印後，軍事問題就往後靠了，經濟、後勤、補給，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張專家說到這里，終于停下來，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茶。
主持人不由笑道︰「听了張教授的話，我真是茅塞頓開。實話實說，剛剛幾個小時前，我心里還是很害怕的，現在看來，至少我們目前來說，很大程度上，還是安全的。」
听到這里，韓明明突然想起什麼，打開了彈幕。
只見屏幕上一片整整齊齊，彈幕刷得明明白白，遮住了整個節目畫面。
「安全還不是全靠一挑百萬的打樁哥！」
「謝打樁哥賜我一條狗命！」
「張老師談談打樁哥視頻被刪的內幕唄！」
然後過了不到三秒，「打樁哥」三個字就變成了「***」……
韓明明眉頭一皺。
但廣大的沙雕網友智慧無窮無盡，立馬改了黑話。
「安全還不是全靠一挑百萬的星星哥！」
「謝星星哥賜我一條狗命！」
「張老師談談星星哥視頻被刪的內幕唄！」
「我靠！」韓明明差點笑噴出來。
可惜開心了沒半分鐘，彈幕功能，就整個被屏蔽了……
「無恥……」
韓明明把電視機一關，仰頭往床上一躺，拿起腕表看了眼，早上8點了，東華國這邊，再有個把鐘頭，天就要亮了。不過海獅城，還得挺久的吧……
那位神人，不曉得現在在干嘛呢……
向來自視甚高的小明同學，有種想追星的感覺了。
黑夜之中，全世界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耿江岳的身影。
同一時間的海獅城里，馬路上卷著直徑不多不少剛好五十米的狂風。
狂風所過之處，那些磨磨蹭蹭的食尸鬼、食尸鼠、血尸、陣惡、毒尸，紛紛化作冰晶。
狂風正中間的風眼處，一聲清脆的噴嚏一響。
極寒風暴一關，耿江岳站在26號超級大樓門前，搓了搓鼻子。
冷啊……
不過總比在安安家樓下被人當不知道什麼玩意兒供著要強。
氣氛太詭異了。
還不如出門刷點小怪，順便看看各幢樓，有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實在……
念頭一閃，耿江岳一步跨入大門緊閉的26號樓樓內。
大樓里尖叫聲挺多，估計又是有什麼嚶嚶怪在作惡。
身上的三道光芒，瞬間化作小貓，很自覺地沖了出去。
耿江岳晃晃悠悠上到二號，走進食堂。
剛推門進去，一顆子彈就從他身體中穿透過去。
耿江岳身上的照明掛自動開啟。
抬眼望去，只見食堂角落里，縮著一群前同時。
排骨、小白和七寶幾個人抱成一團。
兩邊對視幾秒，排骨突然驚喜喊道︰「耿哥！你還活著？！」
「嗯，好久不見。」耿江岳晃悠悠走上前。
小白激動問道︰「長官，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啊……不是。」耿江岳淡淡道，「你們知道食堂的倉庫怎麼走嗎，我好想吃皮皮蝦。」
皮皮蝦……
滿屋子十七八個人盯著耿江岳，眼里浮現出起了恐怖的神色。
這貨……怕是被了不得的超靈體附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