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棚外吵架的聲音，棚里的工作人員都听得見。
江文一邊抽著煙一邊跟程玉安據理力爭，說熊萬里身上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肝膽豪情，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英雄氣概。
「這樣的人物值得深挖，拍出來肯定好看。」
江文對熊萬里這個人物的解讀，程玉安是認可的︰「但我們這部戲的名字叫《白狐傳說》，講的就是白靈和唐英的故事，熊萬里前後戲份沒十分鐘，不可能為了深挖他的行動線改變整部戲的結構。」程玉安在生活里和顏悅色，但在片場脾氣也大，吵架罵人的事也沒少干。
「兩個小孩搞對象的事有什麼好看的。」《畫皮》系列在他眼里就是「搞對象的事」，「爺們兒，你听我的，就拍熊萬里促成人妖和解的故事，結局我都給你想好了，最後和解大計失敗，人妖大戰爆發，再加上你這特效，絕對特麼好看。」
程玉安知道，如果按照江文的想法拍，應該不會差，但這個要求依然不能答應︰「不行，我們不可能把配角改成主角。」
「你怎麼就听不進好賴話。」江文生氣了，「我是為了戲好，你又不缺錢，老盯著票房那倆錢兒干嗎？」
程玉安毫不客氣地懟回去︰「我不盯著票房，」指著攝影棚里道，「這幾百口人吃什麼？我不盯著票房，我公司上上下下四千多號人拿什麼養家湖口？」
「我是跟你說養家湖口的事嗎，我說的是戲，《白狐傳說》要按你現在這麼拍，頂天了就是個爆米花電影，在電影院里樂呵完就忘。」
程玉安笑道︰「那就行了，我就怕觀眾看了不樂呵，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放心了。」
江文一愣，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都有奧斯卡和金棕櫚了，怎麼還拍這種電影。」
「對啊，我都有奧斯卡和金棕櫚了，還有什麼藝術電影能引起我的興趣？」這一招叫打蛇隨棍上。
「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了。這個人物他背後很有故事，能深挖出一部好電影來。」
「我知道啊。但起碼在《白狐傳說》上我不打算深挖熊萬里這個人物。」
「反正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打算拍熊萬里是吧。」
「對，不拍。」
「你不拍那我也不拍，我不演了！我回家！」
嘿！拿這個嚇唬程玉安？程玉安還真不吃這一套。
「正好，小齊（程玉安新助理），送江老師回去。」
小齊真拿車鑰匙小跑過來︰「江老師您稍微等會兒，我去把車開過來。」
江文都快氣死了！
他以前在片場，無論是作為導演還是演員，跟別人吵架向來贏多輸少，沒想到今天踫上程玉安這種硬茬了。
他當初能架空陸釧，是因為當時陸釧剛出道，光有人脈但沒手段沒咖位，壓不住劇組的牛鬼蛇神，而江文當時已經是頂級導演、演員了，架空一個剛出道的新兵蛋子那還不伸手就來。而且相對于剛出道的陸釧，投資方也更相信江文，所以對他的架空也不聞不問。
但《白狐傳說》不一樣，郭帆咖位沒江文大，江文想搞郭帆還是很容易的，但該死不死，程玉安這個總監制成天待在劇組。
程玉安願意放權給郭帆，但誰想欺負郭帆就得先過他這一關。
他可不像陸釧那麼好欺負，你在劇組敢跟程玉安拍桌子，他拍得比你還響。拿咖位壓程玉安，現在別說中國了，整個亞洲都找不到比他咖位更高的導演了。
關鍵是投資方認程玉安，江文要說拍一部劇情片，投資人當然會給予他不低于程玉安的信任。
但要說江文想架空郭帆拍《白狐傳說》這樣的特效大片，投資人就要考慮江文是不是玩得來了。
投資人連程玉安親自指定的郭帆都不相信，為此不惜再花2000萬請程玉安必須全程在劇組跟完《白狐傳說》。
江文看著就不是能玩特效的。
他但凡敢架空郭帆，投資方就敢撤資，讓他玩蛋去。
…………
3月份市場向來比較冷清，遠程只在28號上了一部《我的少女時代》趕清明小長假。
作為「我的青春」五部曲的收官之作，影片投資雖不大，但公司希望電影能為這個系列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這也是公司捧譚松蘊最重要的一部影片。
去年《時光情書》的上映，女主角丁子君為這個小姑娘收割了非常多的粉絲。
公司給她的定位就是鬼馬少女。
如果《我的少女時代》能取得一個不錯的成績，公司今年就會放譚松蘊出去開個人工作室。
說到藝人經紀這一塊，蔡藝濃是真的有苦說不出。
面對旺達、阿狸等不差錢的影視圈新貴，傳統的大藝人經紀公司模式正在崩潰——無力挽回的那種崩潰。
他們真的太有錢了！
請演員真的是用錢砸，蔡藝農很明顯感覺到手底下的藝人沒那麼听話了。
要他們拍公司的戲還扭扭捏捏的。
程玉安當初對藝人經紀業務的擔心終究還是發生了。
演員接公司的戲肯定會被公司壓價，如果是好戲，像去年《陸貞傳奇》那樣的，價格低也就低點，大家也都願意讓利出演。
問題就是，遠程雖然是國內最大的民營制片公司，但也不能保證自己的作品部部都是精品。
有時候也會有沖量的或者沒那麼好的片子需要演員。
那這時候旗下藝人就會有考量了，拍不了好片子，公司給的片酬不高，還要被抽成，那不如接外面片酬高的戲。
其實，遠程給自己藝人的片酬不算低，但也確實比不上外面那群做互聯網的。
遠程文化這兩年人心漸漸不穩。
蔡藝濃不得不向鐘麗方提出改組遠程文化。
必須改變藝人的培養機制，遠程傳統的2-3年配角後給一部主角的方式面對互聯網企業的沖擊顯得太落後了。
第二個就是遠程文化必須向輕量化轉型，大經紀公司模式已經難以為繼，必須加快旗下藝人的獨立。遠程文化在保留幾個必要藝人的前提下，將轉型為經紀業務投資和服務公司。
簡單的說，就是把旗下各藝人都放出去開獨立工作室或公司，遠程不再直接管理藝人，而是選擇以入股的方式參與藝人工作室的日常管理，也會為藝人公司提供服務。
遠程文化不再直接干預藝人接戲。
鐘麗方看了蔡藝濃的方桉，覺得大體很不錯，但沒有具體的可行性報告，遂要蔡藝濃回去繼續完善，但她原則上同意這麼改組遠程文化。
「玉安之前也提過放藝人出去，但顧及你的感受就一直沒說。」
蔡藝濃一直掌管著遠程的藝人經紀業務，突然要對這塊砍一刀，蔡藝濃難免會多想，但現在她自己提出來就好辦的多，而且她自己的方桉比程玉安自己的草桉要完善得多，蔡藝濃的權力並沒有被削減，遠程文化只是躲到了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