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與賊交通(中)

听得陸敦信的話,杜伏威忍不住大笑起來。說了這麼多,陸敦信的要求提出來,杜伏威才真正放了心,感情不是埋伏自己的,反而有求于自己。

于是杜伏威正了正身子,心態立刻不同了。他滿含威勢地說道︰「既然你們侯爺這麼厲害,怎麼狼狽地來到這里,還為了求一條路花這麼大本錢?」

陸敦信知道真正的挑戰現在才開始,于是躬身說道︰「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當初劉邦有彭城兵敗,棄子之難;曹操亦有濮陽大火,燒身之傷。此等雄杰,亦有困厄之時,我家侯爺向總管求條路,不也正常。」

單論耍嘴皮子,杜伏威肯定不是陸敦信的對手。

杜伏威也意識到這點,便直接了當到︰「江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堂堂衛公次子,也不得不狼狽出逃?」

杜伏威不是傻子,黃維烈這麼多頭餃,他現在這里甚至要向自己買路去江南,說明江都應該發生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連黃維烈都撐不住。

陸敦信看了杜伏威一眼道︰「總管若是對江都有興趣,何不自己去看。若是在這里與我們糾纏,只恐耽誤了時間,誤了總管的大事。」

陸敦信的潛台詞便是江都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了,你若有心江都,現在盡可去去,反正不會讓你失望。

杜伏威心中更喜,看來江都城十有八九發生了內亂,說不定還跟虞世基有關。既然如此,他若晝夜趕往江都城,說不定能混手模魚,佔領江都。

江都是大隋天子經營多年的巢穴,物資豐富,誰佔領了這里,實力都會更上一層。而與江都相比,黃維烈這群人還真不算什麼。

不過蒼蠅在下,也是塊肉。

杜伏威故意裝作殺意凜然道︰「江都雖好,但你們這支殘軍,不是更好對付。我滅了你們,管什麼一千萬錢,五百匹馬和三千匹絹,你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

眾人也紛紛贊同,一時之間,軍帳之中,滿是殺意。

陸敦信心中也緊張地厲害,生怕一句話說錯,就引得滅頂之災了。

「總管所言不錯,殺了我們,的確什麼都是總管的。但總管做好了準備和衛公全面開戰了嗎?」

這時馮慧亮叫囂道︰「什麼衛公,淮南沒听說什麼姓衛的。」

這時杜伏威也言道︰「陸主簿不要拿衛公來嚇我。衛公雖厲害,卻在河北,與我淮南隔著十萬八千里。等衛公到了淮南,怕只能為你就侯爺收尸了。」

「總管不怕衛公,難道也不怕當涂的王增辯嗎?」

杜伏威一愣。

陸敦信見杜伏威的樣子,立刻知道說到了杜伏威的痛點。

「听聞杜總管三次欲從歷陽渡江進入丹陽郡,皆為當涂的王增辯所阻。今王增辯屯兵之處,和歷陽不過一江之隔,總管也不擔心嗎?」

王增辯屯兵當涂,如懸在杜伏威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因此听到王增辯的名字,杜伏威就忍不住難受。

杜伏威微皺著眉頭道︰「這和王增辯又有什麼關系?」

陸敦信乃言道︰「河北雖遠,江東卻近。江東轉運使黃明襄總管應該清楚,乃是我家侯爺的親叔叔;江東招撫討捕使歐彥,當涂的王增辯,這都是衛公起家時的舊部,唯我家公爺馬首是瞻。還有余杭郡太守韓誼,毗陵郡太守李惠,建安郡太守管崇,東陽郡丞朱暉,遂安郡丞郭行存等等,哪個不是衛公的舊部、心月復。

說整個江東俱在我家衛公手中也可。

江東十一郡,擁兵十萬,與總管僅一江之隔。總管為了區區一些小利,就要和整個江東開戰?

不是在下夸大,想總管雖勇,然地不過一郡,兵不過數萬,敢問將軍能經得起江東雷霆一擊嗎?」

杜伏威猛地站了起來,盯著陸敦信言道︰「你在嚇我不成?」

陸敦信卻毫無懼色,而是繼續說道︰「總管今戰于江東,四面皆敵。左天成是我家衛公從高句麗戰場一手提拔的;陳伯圖當年在仁壽宮跟著我家衛公才有了今日;至于陳稜,更是跟著衛公二十多年的老人,忠心不二。總管信不信他們會放任總管害了我家侯爺而不顧?」

你娘的!

此時的杜伏威心中別提多憋屈了。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怎麼都他娘的在老子身邊。

杜伏威坐了下來,雙方俱是不說話。

這時杜伏威又說道︰「既然你們衛公這麼厲害,那我拿了他的親兒子,不是可以趁機威脅陳稜、左天成他們。有這麼一枚好棋子,我為什麼要放走了呢?」

陸敦信盯著杜伏威,二人眼中俱是閃光。

「若杜總管真這麼想,那總管得的便只能是一具尸體。總管以為我家郎君會受制于人,有辱衛公家門。還是以為衛公會為了一個兒子,受總管脅迫。」

杜伏威眼看陸敦信毫不示弱,終究了心中暗暗嘆息,這小書生還真挺厲害。

杜伏威把玩著手中的令箭,有些玩味地說道︰「你嘴巴倒是厲害,還挺能咋呼。只是我好歹也是一軍總管,這手底下這麼多將士,若是被你這麼一咋呼便服軟,往後,還怎麼號令眾人。」

陸敦信卻是絲毫沒有畏懼。

「總管不過是放開一條路,可白得一千萬錢,五百匹馬,三千匹絹,甚至還可能在江都城有所收獲。最重要的是衛公一系數十萬人馬的友誼。將來就是有了難處,也有個出奔的地方。

而總管若是一心和我們為難,便是一場死戰,不說以上的東西全不會收獲,還會和衛公一系結成死敵。

最重要的是,總管有多大把握全殲我們。」

不待杜伏威說話,陸敦信繼續說道︰「這樣的選擇,若是還有人會質疑,那恐怕不是傻便是壞,總管早點清除絕不會有錯。」

杜伏威讓陸敦信一席話說得,再也無言。

陸敦信也知道自己言盡于此,能說的都說了,就看杜伏威的決定了。

杜伏威坐在那里,輕輕地用手叩著桌案,似在思索,又在遲疑。

忽然他一拍桌案,猛地抬頭說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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