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皇宮，朝議大殿。
十來個重臣微低著頭、盯著鞋尖，不敢抬眼張望。
之所以會這樣，不僅是因為皇帝與皇後的火藥味十足，更因為皇後的妖嬈迷神，他們生怕會失了禮數。
皇後洛傾城第一艷後的名頭可不是白叫，她像是一朵時時刻刻都保持在嬌艷巔峰狀態的烈陽花，又像是一只極盡嫵媚、火辣迷情的妖精。
即便此時的皇後滿臉寒霜，但她那火爆的身姿也足以迷了敢于長久盯視的眼楮。
尤其是妖嬈嬌艷背後的尊貴威儀，更添了幾分別樣的誘惑。
這便是第一艷後的詭異氣場，惑神、迷心。
正當沉悶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時，宰相杜九齡忽然右臂一動，吸引了眾人目光，也打破了寂靜。
「可是大周有了回應？」
齊子楓臉色稍霽，轉身俯視向杜九齡。
杜九齡長出一口氣，微微頷首，臉上也出現了輕松的笑意。
「皇爺所猜不錯，大周那邊的確給出了回應，而且還是答允的回應。」
听到這里，齊子楓頓時眼楮一亮，緊繃著的身體瞬間松弛下來。
而其他大臣也齊齊長松一口氣，眼中都露出了喜意。
唯獨洛傾城眸子更寒，高聳的胸脯上下起伏不定，顯然被氣得不輕。
可就在此時，杜九齡的表情忽然一僵，嘴角急促連抽好幾下，像是吃了一大口黃連。
「皇爺，大周提出的條件，怕是…怕是……」
看著杜九齡難以啟齒的糾結模樣，齊子楓卻是一臉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說吧，只要能保下我大齊國祚，朕，什麼樣的屈辱，都能忍！」
「這……」
杜九齡還是有些糾結，但迎著齊子楓不滿的催促眼神，也只能輕嘆出聲。
「是。皇爺，大周所提條件有三。
其一，割讓我朝西境、南境，並入大周版圖。」
齊子楓拳頭一緊，咬著牙狠狠一點頭。
「可！」
「其二，準予大周武院在大齊境內開設，大齊不得阻撓、破壞，且需保證武院的安危。
另，即便大周武院之人犯了事，也要由大周遣人審判、處置，大齊不得羈押、問罪。」
听到這個條件，當場便有好幾個大臣變了臉色，眼中涌起怒火。
「大周，欺人太甚！
強割我朝三成多的疆域不說，竟還要公然遣派暗諜入駐！」
「不錯！武院掌武道教化、引導，一旦在我朝境內大肆開設，定然會對民間的認知產生重大沖擊。
說不得，得有大批子民被蠱惑叛國！
而且大周武院教習之中，定然會有不少暗諜隱匿。
更為過分的是，他們竟還不準我朝緝拿審判。
如此一來，我朝豈不是要變成大周暗諜的天堂？！
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我朝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溫水煮青蛙，大周，當真是好狠的算計！」
「他們竟然不提讓我大齊成為其附庸之條件？難道是想在日後繼續清算？！」
齊子楓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眼後，已經強壓下了怒火，冷冽吐出一個字。
「可！」
「其三……」
杜九齡說著，瞥了一眼正滿臉冷淡、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洛傾城，再度陷入了糾結之中。
而且臉色還有些郝然，眼神有些不安，以及，羞憤。
眼見杜九齡這般姿態，齊子楓以及其他臣子頓時心中一個咯 ，看了眼洛傾城後，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此時此刻，他們忽然想起了關于大周帝君的那些傳言。
霸道、狠辣、荒誕、嗜色如命、昏聵、暴虐……
杜九齡此時盯視皇後，這背後是什麼意思，幾乎呼之欲出……
但齊子楓仍舊抱有僥幸，攏起袖子、兩手互捏，忐忑追問。
「其三，究竟是什麼？」
「這……」
杜九齡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極為難以啟齒的擠出了幾個字。
「其三，以大齊雙艷為貢品，送入大周帝宮……」
話落，杜九齡猛地匍匐在地，以額觸地，神態惶恐。
其他臣子一懵之後，亦是爭先恐後的跪倒下去，戰戰兢兢地縮著頭，不敢抬眼。
齊子楓臉色一白，怒眼圓瞪著踉蹌倒退幾步，一口逆血上涌，將發白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至于當事人洛傾城，更是身子驚顫，好似被閃電狠狠劈中，僵持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長達二十幾息的寂靜後，齊子楓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恨欲發狂、羞憤欲死的暴吼一聲。
「小兒武季！！你欺人太甚！！！」
轟！
一聲巨響，身後的御案瞬間四分五裂。
但齊子楓仍舊難以平靜，又拔出佩劍在殿內瘋狂的劈砍起來，直劈得柱裂屑濺、塵土飛揚。
這般足足發泄了百余息後，齊子楓這才停了下來。
緊緊握著佩劍像是耕了三畝地的老牛一般，呼哧呼哧的不斷喘著粗氣。
洛傾城被這番動靜驚醒，回過神後，一張俏臉更是羞憤得紅霞遍染、如火灼燒。
「暴君！恥為人帝！！
本宮，定與你勢不兩立！！！」
洛傾城咬牙怒叱，氣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那暴君殺了她的父親，而今竟還想強佔了她和她的女兒？！
他哪里敢的？！
他怎麼能想得出來？
世間怎會有如此荒誕無恥之人？！
「皇爺！那暴君如此折辱你我，分明就是不想答允大齊降表！
而今，你還報什麼希望？
眼下，該當使出所有手段與他們死拼了！
大不了，一死便是！」
洛傾城怒瞪向齊子楓叫著，心中卻暗自松了口氣。
那大周暴君太過不要臉皮，但這樣一來，卻也會斷了皇爺的念想。
說起來，倒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正當洛傾城生出了很大希望時，迎來的卻是齊子楓長久的沉默。
看著垂頭不語的齊子楓，洛傾城不由得心中一個咯 。
「皇爺？！！」
洛傾城再度大叫一聲，這才使得齊子楓緩緩抬起頭來。
只是，此時齊子楓的眼神卻讓洛傾城倍感陌生。
甚至于，還讓她有些恐慌。
因為，齊子楓有些充血的瞳孔中，是無比漠然和無情的眼神。
「朕自年幼時，便被帶在先皇身側教導。
先皇時常會叮囑朕一句話︰為人君，最忌重情。
因為七情六欲可以掌控它的主人，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正是這個道理。
常人需要重情，因為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
但，人君不行。
因為人君不是一個人，他承載著整個國家的命運，他是國家的化身。」
齊子楓緩緩說著，麻木地踱步往來。
「身為人君，必須時刻將國家利益置于最高位。
因此，人君，不可重情。
因為，會讓人失去理智，難以判斷孰輕孰重。
甚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會有大禍而奔之。」
說到這里，齊子楓停下了腳步，雙眼不帶絲毫感情的看向洛傾城。
「朕說過，無論大周打算如何折辱于朕，朕，都會默默承受。
這是朕身為大齊之君，不得不承擔的責任。
而皇後你，也當如此。
因為皇後乃是一國之母，當你母儀天下、俯瞰眾生之際，就當有為國奉獻的認知。
大齊，可以沒有朕、可以沒有皇後，因為之後的繼任者仍舊是我大齊棟梁。
但，大齊，不能沒有疆域、不能沒有子民、不能沒有旗幟！
大齊，不可亡！」
洛傾城一個趔趄，搖著頭失魂落魄的倒退著。
齊子楓伸出手想要去扶，卻被洛傾城閃開。
「大齊，呵，呵呵……好一個大齊，好一個不可重情，好一個為國奉獻……」
洛傾城喃喃慘笑著，淚珠自臉頰上不斷滑落，眼中一片迷惘，已是恨極心死。
齊子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出聲，負著手站在原地沉默不動。
忽然，一抹利芒自殿中閃現，劃過一道亮麗的光點。
那是利刃的寒光，來自于搭在洛傾城脖頸上的一把象鼻銀匕。
「皇爺一心為國，以至于什麼都可以拋棄。
這點，看來本宮已經無法改變。
不過，本宮起碼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洛傾城咬牙嘲弄著，脖子上已經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血線。
「那大周的暴君不是想要本宮嗎？
好啊，那就將本宮的尸體送去！
看看那大周暴君會不會發怒，會不會揮師踏平大齊！」
齊子楓握在身後的拳頭瞬間一緊，但很快又放松下來。
「皇後，你應該清楚一時沖動的後果。
八皇子尚且年幼，他，可是無辜的。」
听著齊子楓冷漠的話語，洛傾城頓時一僵。
「本宮的好皇爺啊，你，當真是好狠的心！！」
齊子楓不置可否，沒有回應。
洛傾城無力垂落手臂，任由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
「可否，保下曦兒？」
「大周人，不是傻子。」
齊子楓平靜出聲，好似刨除了情緒，看不出憤怒與悲哀。
此時，屏風忽然一陣顫動，一道人影跌出。
那是一個與顧傾城極為相似的女子，同樣的妖嬈、同樣的勾人。
不同的是，這女子明顯年輕許多，多了幾分嬌蠻火辣、少了幾分成熟風韻。
杜九齡偷偷瞄了一眼，發現是齊彩曦後，又趕忙收回了目光。
齊子楓神色不變，好似早就知道齊彩曦躲在屏風後。
「父皇，您怎能……」
齊彩曦怒叫著，可齊子楓卻直接轉身離去。
「有朝一日，若是大齊復起、殺入大周，定大開燒殺、奸婬、搶掠三戒，為你們母女復仇！」
殿中的臣子也趕忙爬起身倒退出殿，臉上一片悲憤屈辱之色。
將皇後、公主這對艷名無雙的親母女作為貢品上供與大周暴君，放眼整個一重天的歷史，怕也從未有過如此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