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換了一種說法。
「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可以保住性命，因為姬……姬家一定統一天下。這是歷史，不管你做什麼都沒用。與其到時候被殺，還不如投靠姬家到時候還能混得順風順水。」想到眼前這個人是古人，易小川沒有說姬臏，而說了姬家。
但此時的他早已忘了，他已經把這件事跟武曌說過。或者說，武曌的孩子模樣還有當時玩笑的語氣讓他下意識覺得對方不相信。也沒多想。
「歷史啊。歷史是由人書寫的故事，因人而存在，由人來撰寫，那便也會因人而改變。」雪千夜淡定回應道。
雖然看似好像什麼都沒說，但這些話本身已經是一種拒絕。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倔呢。你可能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無意間做的事情改變了這個時代的歷史。你自己可能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我跟你說明一下，你，你看，秦始皇如果沒有繼承大位，六國就不能統一，到時候那種混亂的攻伐可能要延續上千年。到時候無數的人命運都會改寫，你現在能不能出生都是個問題。現在的情況就跟我說的類似。」易小川用急切的語氣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急切，甚至可以說焦躁。
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人這麼死板。明擺著姬臏將來會成為皇帝一統天下，現在直接去抱他大腿，然後混個官位還不是輕輕松松。不然當他的敵人，肯定會被殺。
畢竟，皇帝怎麼可能失敗。失敗的是他的敵人。而失敗就唯有死。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不明白！唉，古人就見識短。這人就是個傻子，我現在根本是在對牛彈琴。
「但也會發展出新的歷史。不是嗎。」雪千夜起身，與易小川平視。
「你到底明明不明白。一旦歷史被改變，後世的一切都發生巨大變化，新的歷史里可能根本不會有你。不說其他，就說後世那即將出生的幾十億人要怎麼辦。讓你們去死嗎？你覺得自己是誰，憑什麼決定後世那幾十億人的命運？你不是儒家弟子嗎。儒家講究濟世救民，為天下請命，你現在卻將這些人的命運置于不顧，你對得他們嗎。」易小川一臉氣憤的看向雪千夜。
此刻的他由衷的這麼覺得。在他看來改變歷史，後世的歷史也會亂套，到時候那些原本會出現的人可能會消失，這就等于殺了他們。就了為一個女人要殺十幾億甚至幾十億人，這簡單是罪大惡極。
面對易小川憤怒的指責，雪千夜只是淡然的一笑而過。
「儒家講究修身齊家治國，而後方可平天下。我資質尚淺，眼前修身仍不可得，何況舍本逐末呼。」
相似的話，同樣的風格，看似是說自己，但卻是拒絕。
將幾十億人的生命置于不顧，然後直到現在還在找借口，在他看來，眼前的雪千夜無比虛偽。
「你這是在謀殺！就因為你一個人的決定就要斷送他們還未出生的生命。就為了一個女人，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易小川指著雪千夜，大喊道。
「吾之決斷若真能殺千萬未來之人，那便亦會救千萬未來之人。原本歷史上人伴隨著舊的歷史消失，而那些未曾出現的人也會伴隨新的歷史浮現。一飲一喙，互為因果。」雪千夜無視對方的大喊，平靜的說出結果。
歷史就算被改變，它也不會消失，而是另外一種方式延續下去。可能會有原本活著的人去死，但也會有原本死的人因為改變而活。由因方才能及果，而非由果轉因。
「你……」易小川仿佛噎住，說不出來話。此時的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反駁。
他搜索著大腦也沒想到什麼有繼續說下去的詞，而雪千夜卻繼續淡定的說道。
「況且，你說的不對。」
「不對！哪里不對？」易小川下意識反問。
「消失可能只是你，而不是其他人。你現在之所以站在這里，是因為害怕自己消失，故而才來此尋我。換而言之，你擔心我的決定會讓你從你口中的正史里消失，因為害怕死亡的到來，所以你才會出現在我面前。你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你方才所說的萬民。你所有的，唯有你自己而已。」雪千夜平靜的殘酷的指出了眼前這個人的本質。
一邊極度的為了自己著想，但一邊卻又會為了心里的安慰找各種理由將自己偽裝成好人。然後謊言說得多了，連自己也得到了安慰。若他真的是那種為天下而付出自身的人，那他現在便不會說這些話。
道不同不相為謀。正如此前的李忱。比起說這些漂亮的話去指責他人，他們更會堅定的去做，為心中的道付出一切。而眼前這位明顯不是。他只是一個連自己都騙的騙子。
不過，可能這在他的後世才是常態，好像也不能要求太多。
「我……你！我跟你這種人說不通。反正你不管做什麼都沒用，歷史不可能改變。我之前也因為一個意外改變了歷史，但馬上歷史就自動修正了，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你做的一切根本就沒意義，你覺得你作為一個人能反抗天嗎。你們古人不是相信天命嗎。天命早就在冥冥中安排好了一切。」易小川辭窮，最後十分窘迫的拿出天命說事。
他親身經歷過這種‘天命’，自然也覺得天命不可違抗。不管他做什麼都不可能改變歷史。因為歷史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改變。
然而……
「既是如此，那你此刻為何仍前來找我？」雪千夜笑道。這次的笑容中帶著一絲輕蔑的諷刺。
他大概還沒有發現，他剛剛說的這些話本身就在自我矛盾。
「當然是為了讓你……」
這次，易小川還沒說完就被雪千夜打斷。
「既然你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無可勝天，不論我們做了什麼，歷史最後都會回歸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我們做什麼都沒用，只是徒勞。那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根本不用來，也不用擔心歷史會發生改變，反正一切最後都會被天回歸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不論是我，還是曌兒，亦或者雲唐，甚至是整個天下，都是如此。你沒必要多此一舉。」話語間，雪千夜緩緩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