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城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柳

作者︰南城四顧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沉默半晌,太上確定了一件事。

這小子一定不是自己等了漫長歲月的那個生靈。

他的心里無光,黑暗里獨行之際,一定會迷失前行的方向。這樣的人,如果強行施加重擔,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罷了,相逢即是緣,來都來了,多多少少也送他點什麼,保不齊這人會是自己一直等待卻獨獨遇見的人呢。

「你想出去?」

溫子念歪頭看向太上,很是奇怪的問道︰「不走留在這里干嘛?等過年?趕緊的,送我出去,我不是你的菜!」

太上惱了,眯著眼說︰「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大爺,求求你送我出去吧!」溫子念聞言,立即將臉色一變,小跑到太上身邊,扯著太上的衣袖便是一頓搖晃,苦著小臉兒泫然欲泣。

太上見狀,很是嫌棄的與溫子念爭奪道袍的袖子,一邊拉扯一邊求饒道︰「行行行,你放手,你放手,我這就送你出去!」

溫子念便起身,吸了吸鼻子說︰「來吧,我準備好了!」

太上搖頭嘆道︰「後輩的人都像你這樣嗎?如果都是,我會等到那個人嗎?」在搖搖頭,「罷了,我現在除了等,也做不了其他。」

說完,太上抬頭在樹上找了片刻,依依不舍的將柳樹上最為粗壯卻毫無生機的樹干截取下來,一邊撫模著枯黃的樹干一邊說︰「你既然來了,便是與我有緣,就這麼放你空著手離開,我于心不忍,可是你又不是我等待的人,我的道柳便不能給你。」

「我也沒說要啊!」溫子念皺眉道。

「你先听我說」太上回頭瞪了一眼溫子念,接著說,「道柳之上其余的柳條,我無法截取,不過這半截柳木,是我昔日大道的顯現,理論上來說,它可以長出與這道柳一模一樣的柳樹來。不過」

溫子念接過柳木,掂量掂量重量,大皺眉頭道︰「不過什麼呀不過,你這枯木?咦?不對不對,這兒還有片小葉兒呢!」

太上笑了笑︰「你準是花了眼,這截柳木,早在無數年以前,就已經沒了生機。」

「先生?你是不是眼楮有毛病啊?回頭等我找到我小師叔了,就叫他過來幫你治治眼楮吧,這麼大一片葉子,你沒看見?」

太上怔了怔,從溫子念手上接過柳木,細細打量,這才發現早就沒了生機的柳木,不知何時,抽出了一片鮮女敕的柳葉。

「這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太上輕輕撫模著柳木上的女敕葉,歷經滄桑的眼眸中滿是不解。

「哈哈,傻眼了吧,」溫子念捧月復大笑,「我說太上先生啊,你沒日沒夜的守著它,怎麼會看不見它已經又活了呢?」

已經無力追溯柳葉起源的太上,自嘲一笑說︰「是啊,身在山里不明山。也許還有人活著!」

溫子念疑惑道︰「什麼?」

太上搖頭一笑,將柳木遞到溫子念手中說︰「以後他就是你的了,你可以將他種在天地間任何一地,以元氣灌之,終有一日它抽出更多的枝條、更多的柳葉,而且」

「它會記下你的選擇!」

「什麼?」

「好了,你該走了!」話音剛落,柳樹下的偉岸男子,輕輕揮了揮衣袖。溫子念只覺得一股無邊卻極盡柔和的力量當頭襲來,耳旁掀起呼嘯狂風。

溫子念大聲道︰「喂,我可以把它種在心里嗎?」

恍惚之間,溫子念似乎看見了那個身姿偉岸,頭戴高冠,心中有光,眼里有火的男子那雙飽含滄桑的眸子之中,不知何時已漸漸濕潤了

待到萬籟俱寂,溫子念悠悠醒來,猛然睜眼起身,喊了一聲︰「太上!」,四下望去,那里有什麼大柳樹,那里有什麼太上?這里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只是沒了風,也停了雨。

搖搖頭自嘲一笑,媽的,又做夢!

轉身回頭,心道該走了。

吧唧一聲,整個人臉朝下栽倒在心湖之上,看了一眼心底靜靜躺著的小書樓,不由得勃然大怒,抬頭怒吼。

「誰在暗算我?」

四下望去,湖水漣漪四起,卻空無一人也無一物。這讓溫子念很是費解,嘟嘟囔囔咒罵不已,走著走著猛然回頭;再走著走著,跳起身一個回旋踢

「好吧,是我多慮了!」溫子念很是不爽,在湖心當中亂走一通,突然看見湖心當中有個小黑點,細細一看形似一木球!

正愁沒地兒宣泄怒火的溫子念眼楮一亮,小跑而上傾盡渾身之力一腳踹出。

砰——

一聲炸響忽起,溫子念身形隨著這傾力一腳的踹出當場崩碎。再次凝聚心神于湖心的溫子念,心有余悸。

還好這里是心底,要是真的以肉身踹出,那麼五個無辜的腳趾頭,怕是要血濺當場了啊!

想到這里,溫子念心情大惡,卷起袖子便走到黑色小木球的那里,蹲便是一頓操作猛如虎,或扣或拔或拉或扯,不多時便已是氣喘如牛,汗如雨下。

一頭倒在小木球身邊,生無可戀的望著天空,溫子念很想睡覺,美美睡上一覺,醒來了就啥煩惱也沒了。

不過這心底這疙瘩,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搞不明白就睡不著覺。

說干就干,溫子念重拾信心,站起身搓著雙手惡狠狠盯著這個討人厭的疙瘩,咬牙切齒道︰「邪了你的門了,啥破爛玩意兒啊,居然敢賴在老子心里不走了?」

「我我可去你的吧!」

「嗷嗚~~」

「呀!」

「嘿!」

「哈!」

「哈撒給~」

「呼~不行了,老子老子認輸!」溫子念再度敗北,再一次平躺心湖之上,望著這片只屬于自己的天空,有些惆悵。

「我大概已經是個廢人了,連自己心底的東西也沒辦法收拾干淨,還談什麼或著或那的夢想呢?」

「我就是一條咸魚,萬萬年都翻不了身的咸魚」

「嗚嗚嗚嗚嗚~~嗷嗚嗚嗚嗚嗚~~~」

轟隆——

電閃又起,雷鳴陣陣。將頭埋在湖里,放聲大哭!

也許是眼淚模糊的雙眼,也許是天上大雨太過滂沱。哭著哭著,溫子念便發現,他不僅僅是心湖之上多了個疙瘩,心湖底多得的東西就更多了。

有一片女敕綠得不像話的柳葉,如一輪小太陽一般,照耀著心底僅存的小書樓。

可是你照就照了嘛,你他娘把我書里的字兒勾引過來,一口一個小朋友算怎麼回事兒?

溫子念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最後一個文字拖著長長的流星尾巴,很是快樂的打著個璇兒,鑽入柳葉之中不見了蹤跡。

溫子念甚至可以看見那柳葉居然打了個隔,吐出一串小泡泡!!

轟隆隆——

這一聲雷,像極了晴天霹靂。

溫子念忍痛轉身,抬頭看著滾滾烏雲這一次,他真的不想活了他的心,已經碎了、死了。

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溫子念此刻便深深體會到了,常言是何等的常常、何等的無差別攻擊、何等的不近人情。

常言最是喜歡雪上加霜了。

沒辦法,掙扎來掙扎去,最後落得得個血本無歸的慘淡下場。對于此事,溫子念無力掙扎!

愛咋地咋地的吧,累了毀滅吧!

我先睡為敬。

眼楮一閉,翻身摟住小木球蜷縮為一團,溫子念便如此大睡一場。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臥忘其年,三光沉淪性自圓。氣氣歸玄竅,息息任天然。莫散亂,須安恬,溫養得汞性兒圓,等待他鉛花兒現。無走失,有防閑,真火候,運中間。行七返,不艱難,煉九還,何嗟嘆。」

「靜觀龍虎戰場戰,暗把陰陽顛倒顛。人言我是蒙朧漢,我欲眠兮眠未眠。學就了真臥禪,養成了真胎元。臥龍一起便升天。此蟄法,是誰傳,屈肱而枕自尼山。樂在其中無人諳,五龍飛躍出深潭。天將此法傳圖南,圖南一脈儔能繼。邋遢道人張豐仙。」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溫子念覺得自己的臉上像是有毛茸茸的小蟲子爬過,癢癢得不行且不說,渾身上下一下子便到處都是雞皮疙瘩,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溫子念猛然張開眼,如一個靈猴當場蹦了起來,拉開拳架滿是戒備的看著四周。

還是那片湖,還是那片天。

就是這湖心之上、青天之下,一株手拇指粗細的柳樹緩緩搖曳。

溫子念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蟲子呀,只是一小顆柳樹而已嚇死本寶寶了,最怕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了。

嗯?柳柳樹?

溫子念撓起了頭,一個很奇怪的感覺涌上眉心。

他怎麼覺得這地兒不應該出現啥樹啊?

皺著眉頭思索半晌,漸漸瞪起了眼。

這里不是我的心底嗎?這這這這他娘的咋回事兒啊,心里長樹了?

臥槽見鬼了!

突然間,溫子念像是想起什麼他好像做了個夢,夢里有個奇怪的人給他一個奇怪的木樁,還一臉的舍不得。

他叫什麼來著

哦,太上!

這麼說來這柳樹就是太上送給他的那一截柳木咯?

哇塞,好神奇!這玩意兒居然可以種在心里?

不過太上不是說,要以元氣灌溉,假日時日有可能長成一株參天大樹。不過只是有可能而已,可能性還不是很大。

既然如此那麼問題來了,這玩意兒啥時候跑到心里的?

小黑木球?

呵呵,媽的這太上真不是個好東西,也不介紹介紹他這玩意兒咋使,就把他扔出來了。

害的某人吭哧吭哧一頓亂用力,玩兒了個寂寞。

唉!

不過這樹把他心底的小書樓禍禍了干淨,溫子念很是不爽,無名怒火一下子涌上頭。

二話不說,摟起袖子便掐著柳樹細小的樹干一頓拉扯,嚷嚷道︰「臭太上,破太上,你還我書來!」

「呀,嘿!」

柳樹禿了,柳枝斷了一地,只是從心湖底抽出的柳條,柔韌得不行,隨你折騰隨你拉扯,它就是彎了彎腰,搖來晃去就是不斷。

溫子念累了,丟下一把柳葉氣呼呼坐在樹前,陰沉著臉嘀嘀咕咕咒罵著什麼。

波~

溫子念抬頭望去,狠狠搓揉著雙眼,呆呆張著嘴巴望著柳樹,一一副吃了死耗子的表情。

那柳樹,就像從來沒有經歷過溫子念的蹂躪。

它的柳條,縴細;它的柳葉,鮮女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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