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八字真言

「只是普通問題而已,無需如此小心翼翼,這里邊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

太皇太後的直白,讓楊忻玥完美的表情終于出現了幾分裂痕,喉嚨一梗,頓時該不知道如何表現,該說姜還是老的辣麼,不愧是千年老怪。

當然,她這難得顯幾分孩子氣的月復誹也只在心中,沒表現出來,不知如何應答,干脆便不答,省得多說多措,便垂下頭,表示虛心受教。

似乎終于‘玩’夠了,她手指輕輕點了點案幾,漫不經心問道,「為何不願。」

楊忻玥一頓,很快反應過來她問的問題意思是什麼,而她今夜前來,也就為了等這一句話,在這一句話出現後,她才算略微松了口氣,但之後又繃緊了神經。

她自若抬頭,之前的情緒又被收拾干淨,再次帶起了那完美的面具,清亮堅定的眼眸直對上太皇太後的視線,沒有直接回答,卻是說道,「妾身听聞過太皇太後許多事跡。」

「哦?」太皇太後停下敲桌子的動作,抬手拿起茶盞,只是意味深長的應了聲,便不再有下文,似乎等著對方的下文,手上拿著茶盞,卻不喝,而是漫不經心的用手指輕撫這茶盞邊緣。

太皇太後旁邊的老嫗看著她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跟隨主子這麼多年,她很了解主子的一些習慣,例如這個動作,看起來不起眼,漫不經心,但其實卻表示了她此刻心情很不錯,很放松,這樣的情緒出現在這位主子身上,表現出她對楊忻玥的賞識。

楊忻玥卻不知道,見對方沒下文,她只是沉默了下,便起身直接走到中間對著上邊的人跪下,把碧綺嚇了一跳,也連忙走過去在後邊跪下。

太皇太後不著痕跡的挑了下眉,看著下方跪著,卻挺直了背脊和她對視的女子,那樣淡漠又堅毅的眼神,很熟悉。

「妾身斗膽,敢問太皇太後當年入宮,可是心甘情願。」

「大膽!」太皇太後沒開口,她旁邊的老嫗先開口怒喝。

太皇太後抬手示意老嫗稍安勿躁,臉上並沒有什麼不滿,眼神也沒有任何波動,似乎不意外她會問出這句話。

碧綺也被嚇得小臉慘白。

太皇太後沒有開口,一時間殿中恢復安靜,顯得有些壓抑和沉默。

太皇太後深深的看著下邊的女子,那秉性,那眼神,是那樣熟悉,一如當年的自己。

是啊,當年她原是不願入宮的,即便她和他是真的相愛,但她更明白自己適合什麼,喜歡什麼,後宮那樣的地方,即便站在最高的位置,也不是她所喜歡的,她更願意繼續做沙場女將,馳騁沙場。

只是人總身不由己,身為臣子,她對帝君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身為帝君的所愛,她更愛得身不由己,最終還是妥協,放棄了自由。

「不管願不願,最終結局也一樣。」這句話,算是給出了回應,同樣也隱晦給出了正確的回答,她真的不願的,但無奈。

「可那時候您還有愛您的人。」皇帝與第一女將的愛情故事,在當年,也是被傳為一段佳話,而當年的碧璽為了皇帝甘願舍棄封王封侯,進入後宮中成為三千佳麗之一,也為那段愛情加了催化劑。

可惜的是,帝王之情能堅持多久,何況當年兩人雖相愛,但那愛上邊也牽涉了太多的利益,強硬勸著她,把她收入後宮,何嘗不是帝王對她的防範呢,這感情又能維持多久。

當年碧璽從安分從容不問世事到嫌棄後宮風雲,走上奪後位之路,其實便就是兩人決裂的時候,也是她開始放棄感情之時,之後的一切,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可這些,都只是宮中秘辛,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這句話,在太皇太後听來,倒有些像嘲諷,不過她知道這個女子只是無心的,所幸到如今,心已如直水,那些過往的記憶,也只是記憶而已。

「哀家看皇帝倒是很中意你。」

「忻玥再斗膽一句,天家無親,帝王無情。」

太皇太後動作微微一頓,這次旁邊是老嫗是被楊忻玥這幾個字給震得反應不過來,碧綺更恨不得昏死過去。

楊忻玥卻仿若不知自己這句話的分量如何一般,說完便俯,額頭扣地,一副憑其發落的樣子。

手中傳來溫熱的濕意,才喚回了太皇太後的神思,才發覺手中的茶盞已經在外力作用下裂開。

她抬了抬眼,眼神復雜的看著地上垂首的女子,那八個字,重重的戳在她心中,即便已經對當年一切不在意了,但這話,卻在提醒曾經的天真。

天家無親,帝王無情!

多麼精闢的總結啊,這女子倒是看得透徹,不得不承認,僅憑這份通透,便比當年的自己強多了。

深深嘆了口氣,她把茶盞遞給旁邊的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隨後站起身,淡淡到,「不早了,跪安吧,好好休息。」說著便轉身從旁離開。

寢宮中,太皇太後站在窗前,抱著雙臂斜靠一邊,似乎透過緊閉的窗戶看向外面,其實視線並沒有定焦。

安排楊忻玥離開的老嫗回來,看到床邊的主子,只是站到一邊,沒有開口。

好一會後,太皇天後才輕嘆了口氣,似自言自語般,「你說,若當年我也看得透徹,是不是結果便不一樣了。」

「楊貴人並沒有愛上皇上。」所以她才能毫無壓力做出決定,這並不一樣。

太皇太後沒有再說什麼,月光照在她臉上,那嘴角的弧度卻帶著嘲諷和譏誚。

「主子,您真嚇死奴婢了,怎麼辦,太皇太後會不會秋後算賬啊?」回到寢宮,碧綺焦急得亂轉,那樣子看著似乎都要哭出來了。

楊忻玥無奈的看她像眉頭蒼蠅一般亂轉,只得嘆了口氣,揉揉額角,道,「好了,事已至此,急也沒用,夜深了,你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緒兒。」說著往旁邊商堂緒所居住的屋子走去。

雖都住在偏殿,但也不知道商殷離是吃自己兒子的醋,還是方便夜襲,反正就是以她身子不適,不宜打擾為借口不允許商堂緒再和自己母親共臥一床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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