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皂莢林雙英戰飛衛 梁山泊群盜拒蔡京

作者︰【清】俞萬春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話說陳希真父女二人辭別要行。雲威問到劉廣的來歷,大喜,重復留住道︰"賢佷且慢行幾我有話要問你。你何不早說?你原來同老夫是親戚!"希真又驚又喜道︰"請問何親?小佷實不知。失瞻之至。"雲威笑呵呵的指著雲龍道︰"你道你的襟丈劉廣是那個?便是他的岳父,"希真大喜道︰"幾時訂的?"回顧麗卿道︰"原來你秀妹妹許在這里,真不枉了。"麗卿亦喜,雲威道︰"昨日所說正月里定的,小兒天彪在景陽鎮,與令襟丈最為莫逆,一時義氣相投,便結了兒女親家。寫信來問我,我有何不肯向老夫因聞得令甥女絕世的聰明,又說兵法戰陣無不了得。究竟何如,賢佷是他的姨夫,必知其詳,何不對老夫說說?"希真笑道︰"若問起小佷這個甥女兒只卻也是個女中英雄。小佷四年前到他家見過,果然生得閉月羞花。他別的在其次,天生一副慧眼,能黑夜辨錙銖,白日登山,二三百里內的人物二都能辨識。自小心靈智巧二造作器具,人都不能識得又甚麼自鳴鐘表,木牛流馬人在他手里都是粗常菜飯幾一切書史過了眼就不忘記上今年十八歲了。十六歲上,他老子寄信來說,有一老尼要化他做徒弟口他爹娘都不肯,忽一日竟不見了他,各處訪覓無蹤,夫妻二人哭得個要死口過了半年,忽然自己回來。說那老尼把他領到深山古洞里。教他一切兵法戰陣、奇門遁甲、太乙六壬之術,半年都學會了,老尼送他到門口口劉廣忙出去看,那老尼已不見了。從此後越加聰明,劉廣夫妻二人愛他不過,叫他做'女諸葛'。他小字慧娘。乳名又喚做阿秀。便是他兩個哥子劉麒、劉麟的武藝也了得,與他父親無二。"雲威听罷。大喜道︰"寒舍有幸,得此異人厘降,"回顧雲龍笑道︰"你還不上心學習,將來吃你渾家笑。"雲龍低著頭。說不盡那心里的歡喜。麗卿對雲龍笑道︰"兄弟,你原來又是我的妹夫。"雲威道︰"我們已是至親。不比泛常。賢佷一定要去,卿姑可在這里盤桓幾日二賢佷再來接他不妨。"希真見雲威如些厚誼,真不過意,便對麗卿道︰"我兒,祖公公這般愛你,你就在此住幾日罷,我總就來接你。"麗卿一把拖住老兒的袖子兒道︰"我不,我要跟著爹爹走,"雲龍道︰"姊姊何妨在此,勿嫌簡慢。"麗卿道︰"爹爹在這里,我便也在這里。"希真笑道︰"祖公公看,活是個吃女乃的孩子。既不肯在這里,須放了手。"雲威見他父女執意不肯,只得由他們去,因說道︰"日後千萬到寒舍一轉,"父女二人謝了。

看那天色已將黎明,眾莊客將火把照出了莊門。大家上了頭口,都到了青松塢關王廟前下了馬二那壁廂已有莊客在那里伺候,大家進了廟門,那酒筵早已擺好。麗卿看那廟里關王的聖像,裝塑得十分威嚴。雲威與雲龍替希真父女把了上馬杯,又說些溫存保重的話,少不得又流了些別淚,天已大明,雲威還要送一程了希真再三苦辭。雲威又同希真拜了幾拜。方才灑淚上馬,叫道︰"龍兒,你多送一程。"雲威作別下帶了幾個莊客先回家去了。

雲龍在馬上陪著希真父女談談講講口緩轡而行,不覺已是十余里,望那前面都是一派桑麻。平陽大路,希真道︰"賢佷一古人說得好︰'送君千里終須別,'前途路遠,請賢佷就此止步罷口後會不遠,愚伯告辭。"雲龍只得跳下馬來,把韁繩遞與莊客,在草地上撲翻身便拜下希真父女也忙下馬回拜了,希真道︰"令祖盼望,賢佷早回府罷又"雲龍道︰"伯父閑暇便來舍下,不可失信。姊姊一路保重,"說罷,淚落下來。麗卿也流淚道︰"兄弟上如有便人,把個信來。我爹爹到府上時,或同你再會也。"希真道︰"免你姊姊記掛,勤寄信來。請早回府罷!"大家上馬分手,那雲龍立馬在路口,直望得希真父女不見影兒口方回馬怏怏的循舊路回去二縱馬加鞭,好半歇到了家里。雲威因落了一個通夜,早上無事,卻去安息了。雲龍不敢去驚動。便去母親處請了安。雲夫人與眾僕婦談論麗卿,稱羨不已。

過了幾日,風會也回家,得知此事,懊悔不迭,道︰"可惜我回來遲了個不能與他相見。"遂與雲威商量去做那件事,不題。

卻說希真父女離了風雲莊奔上大路幾行了半日,方遇著人煙二大家去打個中伙。那莊家笑道︰"這幾日在他家里上大酒大肉把胃口都吃倒了,竟不覺餓。"希真嘆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萍水相逢兒承他這般厚愛,且喜又是親眷下"麗卿道︰"爹爹說還要到他家個孩兒卻未必再來了。"希真道︰"痴兒子,嘴這般說,得知有無此日?我只待你有了良緣個終身有托,我便逍遙世外,四海甚大,何處不可以住。且因緣遇合,怎說得定?"當日口父女同那莊客行了一站,晚上到了一個鎮上投宿。那客店卻不是黑店。當晚希真把包解開打鋪,父女二人都吃了一驚,只見那包袱里面的衣服都換了新的,皆是錦緞制造;又有一套女衫、百褶羅裙二衣服里面又有兩枝金條。每枝約十余兩重︰又有一對鳳頭珠釵、一對赤金纏臂,約四五兩重。余外還有干糧等物又希真道︰"這是怎麼說起!"嘆道︰"真難得他這般厚待我,日後卻怎生補報他?"麗卿道︰"他送孩兒的這些物事,孩兒想不如轉送了秀妹妹罷兒"希真道︰"也說得是,我到了山東,也帶些土儀回敬他只"當夜安寢,次日起行兒一路上曉行夜宿。麗卿果然听他老兒吩咐,再不去射蟲蟻兒,幸而那幾程路上蟲蟻兒也不多,一日,早行不多路,面前又是一座大嶺只父女縱馬上了嶺。那嶺卻不比飛龍嶺人卻是平安路途。上得嶺來。只見左邊一帶都是皂莢樹林,行了半歇,還過不完。麗卿道︰"這條嶺好長,"希真道︰"就快完了,"那莊家道︰"前面那樹低下去的所在便是下嶺的路,"希真用鞭梢指著道︰"卿兒你看!望去那座青山下轉過去便是沂州府的城池了個你那姨夫就在城里。明日此刻光景好到也了你到那里須斯文些,不可只管孩子氣個吃表嫂兄妹們笑。"麗卿甚喜上因問道︰"爹爹,沂州城里的風景,比東京何如?"希真道︰"開封府是天子建都的所在二外省如何比得。"正說著。麗卿道︰"爹爹,你先行一步,這匹棗騮馬只管尥蹶子幾想是肚帶太扣得緊了,待我與他松松,"希真應了一聲,又說道︰"長路頭口肚帶不可太緊,朝你說過多次。"一面說一面同那莊家下嶺去了二這麗卿跳下馬來,倚了槍。翻起踏鐙,掀起披韉,用手去模了模,三條肚帶都不甚緊。又去看那後個也不緊。麗卿罵道︰"你這亡人一不是討打麼!肚帶、後都好好的,何故尥蹶子?不要惱起我的性子來,拷折了你的狗腿。"說罷,又去那邊掀起看了看。咦,怪不得,原來早上備鞍子的時節不留心把替子一角反折轉,人坐上去,那馬被鞍孔里的皮結子墊得疼個故只管尥蹶子。麗卿看了笑道︰"你這廝忒嬌女敕,一點委曲都受不得。"忙去解了肚帶揭松鞍子個弄熨帖了,仍舊扣搭好,已有好半歇。麗卿提了槍,翻身騎上。抖抖韁繩,走得沒幾步個忽听得潑喇喇一聲,路旁右側竄出一個老兔兒來個攔麗卿的馬頭橫躥過。麗卿一時又手癢起來,忙掛了槍,取出弓來,抽一枝箭搭在弦上。那兔兒已躥入林子里去了。麗卿便縱馬追入林子。那兔兒早躥出林子那邊。往青草里鑽了入去。麗卿追過林子。不見了兔兒,料想鑽入草里下沒處尋覓,說聲︰"可惜,恐爹爹等得心焦,去了罷休!"便兜轉馬回舊路。

忽听得頭頂上,又是潑喇喇一聲,麗卿抬頭看時,只見一只芝麻角雕劈出林子來,只在那樹梢邊旋磨,側著頭往地下看。好似在草里尋東西一般人麗卿笑道︰"就取你來耍子,"收住馬,想道︰"射他別處二萬一不死,倒吃他帶箭飛了去,不如射他的頭。"便扭轉柳腰,翻身向天,拽滿弓,颼的只一箭,那雕正在盤旋,見箭來,急避不迭,射個正著,沖上去倒跌下來幾撲的真落在對面深草里,麗卿大喜,跳下馬,插了槍,用那張弓撥開深草,把那只雕提了出來,看時,只見那枝箭正射中下頦。箭鏃從眼珠中穿出。麗卿拔出了那枝箭,收入壺里,弓也收好。提著那只雕走到平地上,看了看,笑道︰"你這廝撞著我個該晦氣。"那雕忽然兩翼翅拍拍的撲起來,雙爪亂抓。麗卿恐抓傷手幾忙丟在地下。待他顛撲過了一陣,卻使個拿法,雙手去捉定了翼翅,反並著提在手里。滿手都是鮮血。就去他的毛上擦了擦,稱贊道︰"好一副翎翮,。,倒有幾枝箭好配。"走到馬邊解了韁繩,拔起槍,騎上了馬,一面走回原路,一面看那只雕。忽听得有人說話,麗卿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少年兒面如冠玉,唇如抹朱,騎著匹銀合白馬,手執一張彈弓,頭戴一頂軟紗武士巾,身穿鵝黃戰袍。前後兩三個跟隨人數內一個掮著口三尖兩刃刀飛奔過來上那少年見麗卿提著那只死雕下吃了一驚,大喝道︰"兀那小廝二你這雕那里來的?"麗卿見叫他小廝。怒道︰"雕是我射來的,干你屁事!你敢來問我怎地?"那少年大怒道︰"這是我的獵雕,方才追一個兔兒到這里,你何故敢射殺他?"麗卿道︰"你的獵雕,有何憑據?射殺了,你待怎的?你莫非是剪徑的惡強盜來奪我的雕!識風頭趁早走二再挨,教你同冷艷山的賊漢一樣個"那少年氣得咆哮如雷道︰"你是那里來的賊蠻子!且殺了你二與我的雕償命。"一面說,一面拽滿彈弓,一彈丸劈面打來只麗卿霍的閃過。那少年連放數丸,都被麗卿躲過。慪得麗卿性起,撇了那只雕,雙手挺槍只拍馬來刺那少年。那少年忙丟了彈弓二搶過三尖兩刃刀來急架忙還,戰了兩個回合,麗卿喝道︰"且住!這里草又深,樹根又多,不是放馬之處。揀個空闊所在,拼個你死我活。"那少年道︰"空闊處。再過去就是。你敢同我去,誰來怕你。好漢子不許暗算人又"麗卿道"啐!量你有多大本領,值得暗算你。"二人縱馬前行。不上百十步,已見一片空闊的綠蕪芳草地了那幾個跟從人同上去,數內有一個往別處跑了去兒麗卿同那少年到芳草地上。放開對子。刀來槍往,槍去刀迎人二人足足戰了三十余合只全無勝負。麗卿暗暗喝采道︰"這廝好武藝!"那少年也暗自吃驚上二人又酣戰了十余合。

正在性賭命換之際,只見又一個少年,手舞雙 兒騎一匹黃馬,如飛也似的趕來,大喝道︰"那里來的野蠻子,敢這般無禮!"先來的那少年大叫道︰"兄弟快來只一同殺這賊。他射殺我們的雕,還要口出狂言。"那後來的少年大怒個兩條 直上直下的劈進來,也十分勇猛。麗卿敵住兩般兵器口只辦得抵格遮攔。得個空子偷轉右手一抽出那口青錞寶劍來,左手掄槍,右手使劍,狠斗那兩個少年幾這一場廝殺比那冷艷山前更是凶險口那麗卿殺得渾身大汗,沒半點便宜兒那兩個少年也使盡本事二不能得他破綻。麗卿暗想道︰"這兩個果然利害。不如詐敗,待他趕來,用回馬箭射倒他一個,那一個便好收拾。"心里這般想只怎奈三匹馬旋燈兒也似的廝並,兩個英雄兵器都不偷閑,一時月兌身不得。

正在難分難解之際,只見又一個大漢飛馬橫刀殺來,大叫︰"賊子不得無禮,我來也!"麗卿道︰"我今番休也!"那大漢趕到面前一看了他們三人一看,大叫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三人都收了兵器,定楮看那大漢更非別人,便是那陳希真。那兩個少年看見,叫聲阿呀,滾鞍下馬道︰"那陣風吹你老人家到這里!"撲翻身便拜兒希真忙下馬還禮道︰"賢喬梓可好?"那兩個少年道︰"這位少年將軍,又是那個?這般英雄了得!"希真笑著人看了麗卿看,對二人道︰"你道他是男兒?這就是那女飛衛,"兩個英雄大驚大喜,連聲喝彩道︰"原來就是卿妹妹下快請見禮。"麗卿在馬上喘息方定個弄得個不知所以,只得跳下馬來下問希真道︰"這二位是誰?"希真道︰"你還問哩!這就是你兩個表兄一這使刀的是你大表兄劉麒,這使 的是你二表兄劉麟一"麗卿連珠箭的叫得罪道︰"二位哥哥何不早說,險些吃我做出歹事來!"二劉忙唱個無禮喏只麗卿也唱了個喏。

希真道︰"你說松馬肚帶,我先走了一步,等你竟不來個我只得倒尋轉來。直尋過嶺的那邊兒沒你的蹤跡,重復又走轉來兒想你必在林子里又射甚麼蟲蟻兒,故尋進林子來,叫得個喉干幾忽听得喊殺之聲,一抹地追尋來,只道你遇著歹人,卻為何同二位表兄廝殺?"麗卿道︰"孩兒無意中射了一只雕二那知是二位哥哥的獵雕上孩兒又不認識,故此相鬧,"那從人已尋著那只死雕,在旁邊提著道︰"這就是,"希真看見,罵麗卿道︰"你這丫頭,番番闖禍!你自己看,可惜不可惜?我折斷你的手指頭才好。"劉麒、劉麟忙說道︰"沒事。沒事,不值什麼。姨夫因何到此口卻又同表妹齊來,且請到舍下相敘。"希真道︰"一言難盡,且到府上再說。二位賢甥為何到這里?"二劉道︰"姨夫不知,如今舍下不在沂州城里了了只因家父落職之後,吃那青苗手實錢追逼不過二只得把祖遺的一所房子變賣了賠償口另買了一所房子在鄉間,此去下山落北十里,胭脂山下地名安樂村便是向甥兒兄弟無事,來此射獵消遣。順便操演武藝,卻遇著姨夫、表妹人"希真感嘆不已,說道︰"我還有一擔行李在前面。我去招呼了他,一同到府上去兒"二劉道︰"我們同行人"大家都不騎頭口,從人牽了那四匹馬,一齊步行出了林子。只見那莊家等得不耐煩人挑了擔兒倒尋轉來,看見希真、麗卿,歡喜道︰"小官人尋著了,在那里這半日?"希真道︰"正是兒"希真見那莊家,驀然記起一件事來人待走下了嶺,只見路旁一個村落酒店下希真對眾人道︰"你們在此略等一等人我同這莊家酒店去說句話。"眾人應了,都立定腳,希真邀那莊家到酒店內,燙了兩角酒。希真開言道︰"大哥,累你遠來。我方才知道上我那親戚不在沂州府,已到泰安州去了,我此番要到泰安州去尋他兒現在有伴同去,大哥不必同往下我賬已同你算清,就此分別兒"說罷打開包裹取出了那包碎銀子,抓了一大把與他道︰"這是送你的酒錢一"又抓了一大把道︰"那日飛龍嶺上幾累你受驚,這些是與你壓驚的,"那莊家那里肯收,道︰"小人蒙二位官人指教多少秘傳只恩同父母。沒得孝順你老人家。那敢再受賞賜。"希真道︰"這算什麼下江南那條路,我不時要走一後會有期。"莊家只得收了,說道︰"小人無緣,不得常同二位官人在一處,官人再到敝地,務到舍下光臨一"說罷,朝希真撲翻身拜了四拜只希真忙還禮。莊家道︰"小官人處也去辭辭,"希真道︰"不必,我說便了個"莊家那里肯,便會了酒錢上挑了行李,到大路邊,去麗卿身邊跪倒就拜兒麗卿不知所以,忙扶住道︰"做甚,做甚?"希真道︰"我兒快回個禮二這位大哥辭了回去也。"麗卿道︰"你為何不送我們到地頭?"希真道︰"我們自有伴,不必央他了。"那莊家把行李都交代明白,希真取出那張承攬還了他下莊家抽出了那棗木扁擔,又把自己的包裹拴在腰里幾唱了兩個喏,道︰"二位官人保重。後會有期。"說罷,自己去了。

麗卿道︰"爹爹,為何不叫他送到?"希真道︰"有個道理,——這些行李,仍舊馬上梢了去,"劉麒道︰"何用如此個叫這些伴當們相幫拿了回去。"眾莊客一齊動手,兩個包裹兩個人背上口一切零星,提的提,掮的掮,搶得罄淨。正是俗語說得好︰只要人手多下牌樓抬過河。劉麒請希真、麗卿上馬,大家騎了頭口,一齊奔安樂村來,劉麟道︰"哥哥,你陪姨夫、妹妹慢慢來。我先去報知爹爹。"說罷。加鞭如飛的去了。

希真、麗卿看那座胭脂山下果然明秀非常,靠山臨水。一帶村煙。還未到村口。那劉廣已同劉麟迎上來向希真等下馬相見,大喜個齊到莊里。劉廣的母親只劉廣的夫人,劉麒、劉麟的娘子,並慧娘都出來相見,廳上人滿,都敘禮畢,坐下,各道寒溫下劉母道︰"大姑爺那陣順風得到這里!這秀丫頭的佔數真靈只他是說今日必有遠方親戚來,再不想到是你。"——麗卿看那慧娘幾生的娉娉婷婷的好像初出水的蓮花下說不出那般嬌艷。麗卿暗暗吐舌道︰"天下那有這般好女子!"——"你在家幾時動身?"希真道︰"本月初一日幾"劉母道︰"也走了二十多日了,這個小官人是誰?"劉廣對道︰"這就是麗卿甥女,喬妝男子。"劉母道︰"哦,也有這麼大了,今年幾歲?"希真道︰"十九歲了向雖是十九,還是孩子氣個"劉母道︰"年紀本小,"劉麒、劉麟道︰"卿妹妹一身好武藝口孫兒們都敵不過。"劉母道︰"你們省得甚麼幾卻為何扮男子?"希真道︰"路上便當口"只見麗卿立起身來,對希真道︰"爹爹,已到了姨夫家,還假他做甚!由孩兒改了妝罷。這幾日好不悶損人。"希真道︰"何用這般性急,少刻也來得及。"劉廣道︰"此事何難。"就對劉夫人道︰"你快去領甥女去改扮了人"麗卿甚喜,便隨了劉夫人、兩位表嫂了同到樓上,把男妝都月兌了,一把揪下那紫金冠來,仍舊梳了那麻姑髻口戴了耳。那劉麒、劉麟的娘子開了箱籠,各取出幾件新鮮衣服與他妝扮起來只劉夫人又取出一雙新鞋子來道︰"甥女嫌大,再小些還有。"麗卿笑道︰"阿耶上慚愧殺人,這雙我還穿不著,別樣學男子不來,若論這雙腳下卻同男子一樣。"眾人都笑了麗卿妝點好了,劉夫人同二位娘子仔細觀看,果然賽過月里嫦娥、瑤台仙子,十分歡喜。劉夫人對兩個媳婦道︰"這兩表姊姊怎樣生就的!卻又各自歸各自的龐兒向"劉夫人同二位娘子引麗卿下樓到廳上下劉母見了,也甚歡喜,笑道︰"同我們秀兒真是一對上"二位娘子道︰"卿姑娘用的那兩般兵器︰一枝槍,一口劍,更是驚人。"原來劉麒、劉麟的娘子也是將門之女了也會些武藝,只是苦不甚高一劉母對劉夫人道︰"你不要在此敘闊人且去廚下看看他們,沒甚菜蔬,就把那兩只黃婆雞宰了了你妹夫總是一家人,不比外客,"劉夫人應了聲,兩個媳婦都同了進去,那劉母同希真談論家務,絮絮叨叨,一直到晚。廳上擺上酒肴果品之類,眾人讓座。希真道︰"太親母請先坐了,小輩們好坐。"劉母起身道︰"大姑爺穩便下我持長齋,不便奉陪。我兒陪你襟丈多飲幾杯,秀兒也叫他在此陪姊姊人我進去也。"說罷,拄著拐兒移入屏後去了又陳希真同女兒坐了客位,劉廣同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坐了主位,希真道︰"太親母精神康健,同四年前一般。"劉廣嘆道︰"近來也衰弱了些了得了個胃氣疼的癥候,不時舉發。小弟境遇又不順,累他焦憂人老人家近又持長齋。幸虧這沂州城里有一個姓孔的孔目,名喚孔厚,此人醫道高明,時常邀他來醫治。但吃他的藥,一服便好,只不能除根。據孔厚說,必須開葷,方能痊愈口老人家一意信佛,終日念《高王經》人那里勸得。那孔厚是曲阜縣人。大聖人的後裔,現為沂州府孔目二為人秉性忠良,慷慨正直了專好抑強扶弱。本府太守高封那廝也懼憚他兒小弟那場官司也深虧他上"希真道︰"小弟正要問襟丈下何故為一場屈官司落職?"劉廣咬牙切齒道︰"不說也罷,說起來教人怒發沖天。高封那廝,是高俅的族分兄弟,被梁山上殺的高廉是他的親哥子個他也識些妖法,專一好的是男風,他標下一個隊長阮其祥幾生得一個兒子,名喚招兒口眉目清秀。那阮其祥要鑽挖小弟這東城防御缺,把他兒子獻于高封做伴當,情投意合,遂無中生有尋我的錯處,把我無端褫革又要把我家私抄扎只幸虧那孔目一力保持,買上告下,方成得個削職。那廝得補了東城防御,輔佐著高封,無惡不作,小弟歸農之後,那廝就把青苗手實錢追逼甚緊,沒奈何,我把那沂州城里的房子變賣了,搬來這里。兩個外甥也時運不濟。我也無志于此了,意欲挈眷到東京投姨夫處人另就機會,恰好姨丈到此二"一面說,一面叫劉麒道︰"你把那卷宗取來,與大姨夫看。"希真接過手來,看了看大略,也不禁忿氣上奔一罵道︰"這賊子的心腸好毒!"劉廣道︰"高封這廝了自己年輕時也從男風上得了功名幾後來反把他孤老害殺。這等狠心,實是少有。"麗卿問希真道︰"爹爹,什麼叫做南風?"希真笑喝道︰"女孩兒家兒不省得便閉了嘴,不許多說上"劉麒、劉麟、慧娘都忍不住暗笑兒麗卿肚里想︰"不省得兒便問聲也不打緊,不值便罵一最可恨說這種市語!"劉廣道︰"卿姑同你爹爹來兒家中都托付那個?"希真嘆了口氣道︰"不瞞姨丈說上小弟此刻已無家了,特帶了小女來投姨丈兒望乞收留。"劉廣同兒女都吃了一驚下劉廣道︰"卻是為何?"希真指著麗卿道︰"只為這個孽障幾一言難盡。"劉廣叫道︰"姨丈,我與你異姓骨肉,平素做事。大家看見肝膽,今有話只管說人我這左右都是心月復,凡是我用的人。沒一個敢懷異心。你便犯了彌天大罪幾也沒那個敢去出首。不要吞吐,直說不妨。"希真便把東京高衙內那一節事細細說了一遍口因防追捕,特往江南繞道走。得遇令親雲子儀,盤桓數日,故走了二十多日方到此地向今不意姨丈亦在失意之際,怎好滋擾?要投別處,又無路可奔,"說罷,掉下眼淚來。

劉廣父子四人听罷。都甚驚嘆。劉廣道︰"姨丈寬心一方才小弟雖這般說,然舍下也還支撐得定,何爭二位在此。"希真稱謝幾劉廣道︰"但只是此地也難存腳,秀兒這妮子他會望氣,嘗說此地不久當有刀兵殺戮,往常說的休咎都驗,也不能不信,我想此地有甚刀兵?若論猿臂寨來借糧打劫,那苟桓又同我相識,不成知我在此地便下得——"希真驚問道︰"怎的二苟桓當真落了草?"劉廣道︰"正是兒那猿臂寨的真祥麟、範成龍都尊他做頭領了招集了四五千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幾我恐他去投梁山入伙,屢次寫信去止他個他也時有信來,又動問姨丈了感激姨丈的洪恩同父母一般,我想便是他來,有雲天彪鎮守景陽鎮當他的咽喉,他也一時未必到得這里二"希真嘆道︰"那苟桓、苟英弟兄二人幾被童貫屈殺了他的父親。無窮的怨毒在心,也怪他不得,怎能得他報了仇,歸正才好下說起你令親雲總管,他老子有封家信托我寄與他一必須親到,不知景陽鎮離此多遠?"劉廣道︰"有七十多里,他此時也不在任上,聞得蔡京調他去攻打嘉祥縣,許久不聞動靜,正不知幾時歸哩。一員兵馬都監代他護理印務只此信不如由他那里發官封寄去二"希真又稱揚雲威的義氣二麗卿道︰"那雲龍兄弟的武藝也好。那表人物,與二位哥哥相仿,秀妹妹好福氣,得這般好老公,誰及得來!"慧娘被他說得臉兒沒處藏人低下頭去。希真喝道︰"你這丫頭了認真瘋了!路上怎的吩咐來?偌大年紀兒打也不好看,只好縫住了你這張嘴一"麗卿被罵得笑著臉,不敢做聲,劉廣也笑起來。劉麒、劉麟道︰"卿妹妹的武藝下真及不來。飛龍嶺、冷艷山,我們雖不曾見,便是我那只雕。一箭便著,真是賽過飛衛又"劉廣笑道︰"不見你們兩個人四***氣,顛倒去放起雕來!"麗卿道︰"奴家委實冒失,把哥哥的愛物壞了,爹爹那里去尋架好的口買來送哥哥。"二劉連說︰"不打緊。妹妹切勿放在心里。"希真笑道︰"哥哥當真還想你賠,你下次手少熱些就是了,你看秀妹妹,比你還小一歲,便恁地斯文,你也學學他幾"劉廣笑道︰"姨丈夸獎,卻不曾見他也是孩子氣。"希真道︰"賢甥女聰明絕世。那木牛流馬怎樣緣故會走?"慧娘道︰"甥女怎敢當得聰明二字。只不過依成法略變化些幾那木牛流馬妙在機括不多人運動靈變。武侯老師的法兒,大都如此。"說罷回轉頭去二對身邊那個養娘低低說了幾句,養娘答應了聲,就去了兒不多時,只听得側首耳房里幌硠硠的銅鈴亂響,房門開處,一個青獅子躥出來上直撲到筵前。麗卿只道是個真的了嚇了一跳,連忙跳開。那獅子走到天井里幾搖頭擺尾,張牙舞爪的跳舞個慧娘挪步上前去獅子項上拍了一下。便四只腳立定了不動。希真同麗卿近前觀看,只見絨線織就的毛衣,樟樹雕刻的頭額,燒料石的眼珠,象牙牙齒,大紅湖縐舌頭︰自背至地高五尺,自頭至尾長八尺;項上套一串茶杯大小的溜金銅鈴只身上腳上又有許多小銅鈴,慧娘叫那養娘扶綽,騎在獅子背上下坐穩了,把那獅子耳朵扭了一把兒仍復行動。要進要退,要左要右,緊跑慢行,登高下低,都由人的主意個跳舞了一回,慧娘又叫那養娘把那大紅舌頭取出了兒不知那里點撥著,那獅子口里便噴出煙火來口那時天色已暗,黃煙紅焰。分外明亮。戲夠多時,慧娘跳下來口麗卿問道︰"是那個躲在里面?"希真笑道︰"傻丫頭個都是做就的關捩子,卻有那個躲在里面!"問慧娘道︰"里面的機軸看得見否?"慧娘道︰"看得兒"便叫養娘把毛衣掀起了里面是榆檀木的架子。希真討火來照看上只見肚里不多幾樣事件。卻斗心勾筍,一時也看不明白幾歡喜得個麗卿不住的拍著手叫道︰"妙阿。妙阿!好妹妹,幾時也與我做一個,好騎著耍子。"慧娘笑道︰"我本做了一對,這一個就送了姊姊罷。"麗卿大喜個"索性把騎的法兒都教了你,只是日日戲弄,只得一個月用。機軸便磨壞了。今夜且放在這耳房里一明日連箱子送歸姊姊處,看他如此大,拆卸了盛在箱子里只卻沒得多少。"便叫養娘仍拿去耳房里收了人大家重復入度,又吃了一會酒,慧娘道︰"這便是木牛流馬里化出來的。當年武侯征南蠻時,亦曾用過向騎了陣上也去得,只是不能廝殺,"希真稱贊不已,道︰"真是個女諸葛二"劉麒道︰"還有家下舂米的木人、磨麥子的木驢都是秀妹妹制造的,"劉廣笑道︰"我恁般煩惱口他們卻恁般的開心。"希真道︰"姨丈,非是這般說。小弟想來,我們的絕技異能都會集一處,天地生我們,決非無故下靜待天命,必有一番作為個只是小弟無心塵世,所以張百戶來時人曾寄信問及家師消息,意欲相從入山,"劉廣道︰"正要告達姨丈。令師張真人已不在日觀峰了了令師弟王子靜來辭行,說從你令師到廬山去口你那封信到,知足下要留王子靜少待,無如他去在先,無從挽留人我就托張百戶寄回信與足下,也是這般說。"希真听罷。叫聲苦不知高低,道︰"姨丈大不該寄回信與我。小弟信上明明注著不候回音個你信內題及挽留王子靜的話。那張百戶沒處尋我,信尚在他那里。萬一漏在冤家手里,必猜到我在此處下我想姨丈這里住不得,求姨丈怎生為我畫策,"劉廣道︰"姨丈多心,那里便有這般巧。"慧娘笑道︰"姨丈只管放心個甥女已替你佔過一課,不害事。此封信必然漏泄,高俅必來追捕一卻追捕不得。姨夫只不可離此地幾斷不遭毒手。"希真不信,問道︰"既是月兌漏了,又來追捕,卻為何說不害事?"慧娘道︰"便是這些奇奧個此課文書逢破,玄武乘日,故知書信必漏泄,追捕必來,但此課是斬關奪鎖之格幾最利逃走。又且天罡塞住鬼戶,貴人入天門,任他千軍萬馬圍住也走得月兌身,怕他怎地!"希真也熟悉六壬之術,當時問了慧娘的三傳神將,默想了一回,慧娘又解釋了一回,略為放心。

眾人歡敘,至二更過方散。劉廣已收拾一間書房與希真安寢,麗卿在後面與慧娘同榻二劉廣吩咐眾莊客道︰"陳老爺在我這里,外面不許走漏消息。有人問二只說姓王。"眾莊客都應了,看官牢記︰陳希真父女自此以後兒就隱姓埋名,住在安樂村劉廣家里。不題。

卻說那江南冷艷山被陳麗卿壞了兩個頭領,敗兵逃回山寨。眾頭目大驚。真是蛇無頭而不行,那個還肯思量去報仇上大家都要奪那把交椅,直鳥亂了十多日二你殺我砍。內中有一個頭目叫做王俊下略有些見識,情知這般胡做沒甚好賬。便帶了自己的幾個貼身伴當,下山投梁山上去。果不出他所料,那冷艷山正當鳥亂之際,忽然四面到了無數官軍殺來下又有風雲莊上的鄉勇夾在里面兒那里抵擋得住,一陣攻打,山寨破了,把那些男女捆的捆,殺的殺,收拾了個罄淨一這個名色,就叫做"滾湯潑老鼠",一窩兒都走不月兌。把那山寨一把火燒了。蕩滌得個光滑月兌月兌。那王俊得知這個消息個叫聲慚愧,幸而預先走月兌了,連夜扮做客商,奔山東梁山泊去了下卻說梁山泊宋江,因折了鹽山的施威、楊烈十分懊惱,便叫分朱仝、雷橫就在鹽山駐扎,幫助鄧天保、王大壽鎮守二宋江與吳用商量,對眾人道︰"我等山寨興旺,又得遠方的兄弟們朝向。如今壞了施威、楊烈,我若不與他報仇。別處的好漢心都懈了。我要親提大軍。攻破滄州、東光二處,與他二人泄恨,"吳用忙止住道︰"不可,兄長所論雖是正理,但此刻東京兵馬正要來廝殺,戴宗、周通還未回,不知虛實,切勿輕舉妄動。"宋江怒氣未息下吳用只得請眾頭領,大家來再三勸解個方才按住。

不數日,戴宗、周通都回,說︰"趙頭兒命蔡京為輔國大將軍,統領二十萬大兵于四月初四日出師,要來奈何我們。施威哥哥已被害了,兄弟與範天喜再三打算,竟無門路救得。"宋江、吳用大笑道︰"只道是種師道來。還有三分懼怯他。若是那蔡京。真是'胖子的褲帶——全不打緊',"遂設筵慶賀,聚集眾頭領了緩緩商議拒敵之策。席間周通說起陳希真父女恁般英雄了得一眾頭領听了無不歡喜。周通又說到勸他入伙不肯相從的話一宋江對吳用道︰"怎能夠得他父女也來此聚義了軍師有何妙策?"吳用搖頭道︰"這個人不必去結納他,即使勉強收了他來,山寨中也用他不著二听周家兄弟說他這般舉止幾此人的胸襟真不等閑,可惜他心已冷了兒卻也好,倘使他銳意功名,又有高俅的汲引,此刻早與我們作對頭過了上倒也是個大患。如今他已游心方外,隨他去休。"林沖道︰"他說同小弟有仇隙下卻也一時想不起。除非是那年,我同他兄弟陳希義奪八十萬禁軍教頭之時只我用重手點壞了他。然當時大家都遞生死甘結人原說死傷勿論。況且他兄弟又隔了一個多月,自己病死的,卻怎麼記仇在我身上?"吳用道︰"非也一他並不為此,這是他的飾詞個兄長既這般愛他不過,前日除非是小可在東京。或有降他的法兒,只是此刻正當用兵之際。我怎能月兌身前去。不然人煩戴院長再去走一遭,齎了金帛,兄長懇切發一封書信,又加林兄一封謝罪的書信,速速的送去。然亦未必濟事,"宋江道︰"既這般說,保不就等破了蔡京之後,軍師親去一行?"吳用道︰"此人決不肯再住在東京了,他這般舉止明是'唱籌量沙'之計︰敷衍著高俅,得空便高飛遠走。戴院長的神行上火速便去,尚未知來得及否下那里等得破蔡京。"宋江聞言兒便教聖手書生蕭讓修起兩封信來下端正了金帛,就打發戴宗、周通當日起身,仍去東京聘陳希真,帶探軍情下周通大喜。吳用道︰"這幾日沿途必然嚴緊盤查,二位寧可繞路別處走。"戴宗、周通領命下山去了一這里宋江請吳用商量一叫林沖仍回濮州鎮守,再酌添兵將同去協力相助,這里第一撥,九紋龍史進、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第二撥,雙槍將董平、鎮三山黃信、病尉遲孫立個第三撥,小李廣花榮、鐵笛仙馬麟、玉竿孟康幾第四撥,撲天雕李應、摩雲金翅歐鵬、火眼狻猊鄧飛,第五撥,金槍手徐寧、喪門神鮑旭、白面郎君鄭天壽個宋江同吳用、公孫勝、呂方、郭盛、王英、扈三娘、薛水、穆春督領中軍幾統共挑選馬步精兵七萬準備迎敵,只等蔡京到來,即便開兵,宋江道︰"官兵有二十萬,軍師為何只用七萬,不敵他一半之數?"吳用道︰"兵不在多。蔡京無謀,那怕他兵再多些,我只消七萬人足矣。"分派定了,遂傳令各營日日加緊操演。準備廝殺。

數日,戴宗、周通回寨,說道︰"小弟到了東京。已是三月二十九日,探听陳希真已與高俅對了親,一時未敢造次去說他。忽到次日,得知陳希真把高俅的兩個承局、兩個轎夫殺了,又把高衙內的耳朵、鼻子割去,棄家在逃。現在各處嚴拿無蹤了小弟只得稟覆。"宋江並眾頭領都吃了一驚,戴宗又將捉拿陳希真抄白的榜文呈上,宋江與眾人觀看,上寫著道︰殿帥府掌兵太尉高。為奉旨嚴拿叛逆大盜,懸賞務獲事︰照得叛逆大盜陳希真,向充南營提轄,于政和元年勒休回籍,該犯與梁山渠魁宋江交通往來一欲為內應,圖謀不軌。旋經告發下本帥簽兵往緝。該犯情急。膽敢拒捕,殺傷在官人役幾攜其女陳麗卿棄家遠遁,此等窮凶極惡之犯,法網難寬,為此奏準,奉聖旨嚴拿務獲,雲雲。又將陳希真父女形貌裝束細細開載人並畫兩幅圖形。

宋江看畢。眾人無不驚嘆。宋江罵道︰"高俅這廝無端推在我身上,可恨麼!此人到底不知往那里去了只"吳用道︰"此人必先有安身的所在口然後逃走。我想枉是無處尋他,且管我們破敵。"便問戴宗道︰"蔡京那廝知他由那路進兵?"戴宗道︰"小弟看他初四日啟行二一路隨了他來。小弟先渡過黃河個探得官兵由定陶、曹縣進發,"吳用大笑道︰"真沒見識,攻我這一路,不是來討死吃!"遂傳令來日下山去迎官兵,這里留玉麒麟盧俊義,並不下山的眾頭領。看守山寨。

本日殺牛宰馬人祭了旗鼓。眾頭領散福暢飲,說話間論到官階升遷。戴宗道︰"俗語說得好。朝里無人莫做官,真是不差兒那蔡京的女婿梁中書,做北京留守失了城池倉庫。折了無數軍民。御史議他削職,也算從輕發落了。他丈人再三設法與他遮護幾在官家前隱瞞著,只降了個知府一如今已銓河北薊州府知府,赴任去了。小弟看見他動身。一路地方官趨奉迎接,好不威風,"話未說完,只見吳學究鼓掌大笑道︰"妙哉一賢弟何不早說!卻在這里與他起偌大潮頭口你早說了,退蔡京只須一人足矣。何用七萬兵馬?"宋江並眾人驚疑不信,問道︰"軍師有何妙計?一個人卻用那個?"吳用道︰"只消鐵叫子樂和兄弟去。如今還來得及。"便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只須叫樂和帶了如此行頭口如此如此行事,那怕蔡京不退!樂和走不快,叫戴宗同去。"宋江、盧俊義、公孫勝听罷都大喜,連稱妙計。

忽山下李立店內差人來報︰"冷艷山被官兵破了,頭目王俊逃出來求見,現在店內等候幾"宋江等大驚,忙喚王俊進見了那王俊叩頭參見華,哭訴︰"四月初九日幾有兩個軍官過飛龍嶺投宿,鄧雲、諸大娘不合去撩撥他上吃他並了合店人,放火燒了店屋上鄺、沙二位頭領領眾追趕人都吃他害了。山寨無主,被官兵打破,大伙都沉沒了。小人逃命到此。"宋江听罷人只叫得苦,看著吳用說不出話來向吳用道︰"什麼軍官如此利害?你可曾見怎生模樣?"王俊道︰"小人雖不親見口听說如此如此形貌裝束了不知他的姓名。"回顧幾個伴當個對宋江道︰"他們數內有從九松浦得命回來的。都曾見來。"盧俊義、公孫勝驚道︰"莫非就是陳希真父女?"宋江叫︰"取那抄白榜文畫像來,與王俊等觀看。"那幾個伴當一齊說道︰"一點不錯人是這般裝束,竟是他兩個,"宋江大怒道︰"我倒這般企慕他口他反傷我的羽翼,此仇如何不報!"吳用勸道︰"此刻卻顧不及。只好緩商。"宋江便將王俊一干人在部下听用下一面吩咐樂和、戴宗下山。依計行事。這一條計上有分教︰二十萬貔貅,俱作虎頭蛇尾;一百八大蟲個依舊舞爪張牙。

不知甚計策。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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