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河西閱兵禮

嚴莊和高尚二人跟隨安祿山進入議事廳,大廳的正中央供著一個神龕,神龕上立著一尊拜火教的正神阿胡拉‧馬茲達的塑像,民間稱之為祆神。

安祿山先在祆神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俯身下拜,嚴莊高尚二人也跟著他一同參拜。

他轉身坐在了披著虎皮的胡床上,雙腿叉開金刀大馬,看上去比座山雕威風多了。

「你們說說看,怎麼對付李嗣業?我不能讓他就這麼河西在節度使的位置上坐下去。」

嚴莊上前進言道︰「大夫,李林甫病喪,留下了空懸的右相之位。如今聖人尤其寵愛楊國忠,必然要專任楊國忠為右相。大夫不如遣人送信給京城信得過的人,讓他幫忙打探一下楊國忠的心跡。」

安祿山搖搖頭道︰「這話從何說起?這李嗣業素來和楊家關系不錯,現在和楊國忠又處在蜜月期,他怎麼會和我們一起對付李嗣業?」

「大夫,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楊國忠之前與李林甫不對付,所以才暗中勾連李嗣業和我們,如今李林甫命喪黃泉。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在他下面的這些人翅膀變硬形成氣候。如果李嗣業做了河西節度使,那他就會慢慢形成這個氣候。所以,我們應該試探一下楊國忠的反應,如果他對李嗣業不滿,我們就從中挑撥,讓他這個大宰相幫著我們對付李嗣業。」

「然後,」高尚跟著嚴莊的話補充說道︰「然後我們就在旁邊看戲,看著他楊國忠和西北藩鎮之間咬來咬去,我們正好積蓄力量,坐待時機成熟。」

「哈哈哈,」安祿山這胡兒得意地放聲大笑,然後揪了一把胡須大聲道︰「皇帝老爺子也沒幾年活頭了,為了獲取他的忠心,老子得罪了他的兒子,得罪了滿朝上下。他一旦蹬腿西去,老子便不伺候李亨小兒,直接帶兵南下奪了他的唐庭。」

高尚暗自點頭,捋了一把胡須,嚴莊卻站在一旁暗自憂慮。話雖這麼說,安胖子你可給咱爭點兒氣,別連一個糟老頭子都熬不過。

「嚴軍師,這封信就由你來寫,就寫給如今在長安的吉溫老弟,告訴他如果差事辦好了,我就在聖人面前舉薦他為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

嚴莊叉手應道︰「喏!」

安祿山撫模著隆起的肚皮得意地大笑,眯起的雙眼中射出冷峻貪婪的光芒,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

涼州府武威城門前長廊廳中,河西節度使麾下的八軍軍使聚集在一起翹首以盼,等待著新任的節度使李嗣業前來。

河西八軍以赤水軍為主,掌兵三萬三千人,李光弼為現任軍使。赤水軍中近六成都是騎兵,乃是河西節度使麾下的主要戰力。像其余大斗軍使李承光,寧寇軍使王難得,玉門軍使楊預等人,手下執掌兵馬也不過幾千人。

他們這幾人以李光弼和涼州司馬田良丘為主,圍著他們兩人絮叨,打听新任河西節度使的興趣愛好。

「你們都別問了,這種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這位李大夫現在兼任三鎮,整個隴右道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他手上。」

「敢問李軍使,這位李大夫的掌軍如何?」

李光弼反問道︰「你是問他的賞罰,還是問他的征戰。」

「自然是兩點都要問。」

「你若是問他賞罰是否嚴明,我不清楚。但你若是問他的征戰,據我自己的分析判斷,李嗣業征戰能力遠勝哥舒翰大夫和安思順大夫,更勝高仙芝一籌。或許與故去的王將軍不相伯仲。」

司馬田良丘捋須微微一笑,話語中帶著幾分深意問李光弼︰「看來李軍使對這位李大夫頗為推崇啊。」

「推崇不敢說,不過光弼乃是兵痴,平生最愛推演戰陣。我也曾經誦讀安西節度使掌書記岑參的行軍方志,在沙盤上無數次推演李大夫的經典戰例如渴塞城之戰,康居城之戰和與大食呼羅珊總督並波悉林的克孜勒庫姆沙漠之戰。他擅長指揮一人一駝馬的長途奔襲作戰,在戰陣對峙中以步卒方陣為正,騎兵方陣為奇。騎兵從兩翼襲擾敵軍,迫使敵軍加快速度進攻,騎兵一撤敵軍步入步兵方陣的射殺範圍內……」

兵痴談論起打仗來,自然沒有旁人插嘴的余地。但周邊眾人沒有幾個能夠听進去。

「快看,來了!」

眾人隨著其中一人的手勢指過去,只見遠處逐漸起伏不平的地面上升起幾面旗幟,最前方的銀刀官身披銀色步背甲,隨著戰馬的跳躍出現在他們視野中,身後跟著虞侯們手執門旌,兩邊的橫吹隊也披掛鮮亮甲冑。後方六面絳色大 在西風中烈烈招展,李大夫披掛銅色山文甲就在這些大 的掩映中。

雖然距離尚遠,但他們的目光已然捕捉到了身騎黑駿馬的健壯身影。

等到大隊來到他們的前方,節度使下屬的全部幕僚配置出現在他們面前,節度副使為程千里,河西掌書記為杜甫,行軍司馬為田珍,節度監軍為程元振。

眾軍使們連忙從亭中走出,單膝跪地在道路兩側,叉手道︰「河西諸將參見大夫!」

李嗣業捏著馬鞭抬起手,整個隊伍停頓在原地,他的目光從這些河西軍使們的臉上掃過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都站起來說話,哪位是赤水軍使李光弼啊?」

眾軍使從地上站起,李光弼上前一步叉手道︰「屬下正是李光弼。」

「很好,你與各位軍使上馬為某在前方引行,我們一起去你的赤水軍大營中巡閱軍陣。」

「喏。」

李光弼翻身上馬在最前方,其余軍使跟在他的身後,引導著節度使隊伍往武威城西側而去。

赤水軍共分為左中右三軍,左右軍均為騎兵,分別駐扎在武威城外的西大營和東大營。

李光弼早就做好了接受節度使巡閱的準備,左右均所有騎兵都在營牆外甲冑披身,一人兩馬列陣等候。

節度使儀仗到達軍隊列陣前,李嗣業從馬隊中輕騎而出,命節度副使程千里在他的左後側,李光弼在右後側,其余人等分為三列跟在他們的身後,從分列為方陣的騎兵前方緩慢行進,終于要開始過閱兵的癮。

他此刻的心情是激動澎湃的。河西七萬子弟可是集團軍的規模,比起安西和北庭諸軍一小撮的建制看起來更具視覺震撼力,所有騎兵的身後都背著旆騎,當西風吹來時,赤色旗幟都朝著一面招展,成千上萬面旗幟層層疊疊蔚為壯觀。

騎兵的首個方陣為具裝騎兵,馬身上披掛著馬鎧,騎兵們身穿清一色的光要鎧,裙甲如同鱗片逆向交疊,銀光閃閃。他們將馬槊向上舉握在手中,槊鋒直指天穹,紅纓如火焰般在風中飄曳。想要武裝這樣一支重型騎兵,所花費的錢財當以鉅億,整個河西軍中也只有赤水軍有這樣的六百具重騎。

自初唐以來,唐軍的軍事戰術思想發生了轉變,對具裝騎兵不再重視,而青睞快速靈活機動擅長騎射的輕騎兵。這也是從貴族軍事集團向平民階層的轉變。包括長矛重型精品版馬槊也開始由朝廷出資打造,這六百重騎兵仿佛就是向舊時代致敬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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