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原來是化學道士

「李將軍吶,」趙道長再次發動嘴皮子功夫推銷自己:「貧道不止會堪輿,望氣,也會辨陰宅,知風水,更會做祈福法事,齋醮,更會畫各種符,驅邪避災。日後將軍家中的大小法事,祭祖喬遷,陰宅選址都由我正一觀一力承擔。」

李嗣業咧嘴反駁道:「合著你這道觀是給我一家開的唄,我李嗣業可沒那麼大的福分,也沒那麼大的財力養你那麼大的道觀。」

「貧道還會煉制各種丹藥!辨別石礦,草藥,煉制丹藥的材料就藏在萬千世界,天下萬物之中,金銅礦石中含有砒霜,淺灘河流中有石英,曾青得鐵則化為銅,火煉消石為真雲石,丹砂多產自荊楚溶洞溫泉中,還有……」

趙正一道長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一直眯著眼楮的李嗣業稍稍睜大了一些,這讓他心中生喜,看來這煉丹術里面有顧客感興趣的信息,他的道觀有希望了!

李嗣業捏了捏下巴問道:「硫磺出自哪里」

這是個送分題,也是個送命題,趙正一苦苦思索之後,長舒一口氣回答:「丹砂中有、雌黃、雄黃、礜石、和銅鐵礦石中均有硫磺,但須得是色澤發黃的礦,色似黃金,實則為硫。」

李嗣業倒是驚奇的問道:「真的,你沒騙我」

趙道長這下就更輕松了,原來他不知道嘿,他拱手信誓旦旦說道:「貧道敢拿人頭擔保,這硫磺確實在鐵銅礦中。」

李將軍繼續不恥下問︰「敢問道長,這硫磺在煉丹中有什麼作用?」

趙正一可以確定李嗣業是對丹藥有興趣,愈發使出渾身解數,給他講說︰「丹砂入丹爐煉化,月兌去硫之後便是水銀,然水銀之用乃是為了將金石中的精華提煉而出,這些精華有時不相融,而硫磺可使它們聚合成丹,不可或缺吶。」

這哪里是煉丹呀,這簡直就是做化學實驗,帝王們也真是膽子夠大,先不說是否中毒,光結石病就夠他受的。

李嗣業神情總算有了松動,伸手點點額頭說道:「這樣吧,趙道長,你先在疏勒城中選一塊地,面積大一些沒關系,最好遠離居民區。」

趙正一疑惑不解:「為何要遠離坊間街巷」

「咳咳。」李嗣業一本正經地說道:「道觀嘛,以清淨為主,哪能如其它教派一般混在世俗中,你得顯得標新立異。」

「好,將軍喜歡安靜,貧道如此照辦。」

「還有,我先出錢給你建出後院和煉丹房,你暫時先安頓下來。」

趙道長又啞住了,這金主出錢修道觀,哪有先修後院和煉丹房的說法,不應該先建前院和三清殿嗎

李嗣業又伸手拍著他肩膀勸道:「別擔心,道觀是一定會給你修起來地,暫時先把丹房建起,你有個安心煉丹的地方,畢竟是大工程,這長安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嘛。」

能說服到這個地步,趙道士已經很滿足了,剛才他幾乎要打退堂鼓,也幸虧李嗣業突然轉性,沒想到李將軍竟然喜歡丹藥,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將來如何設法讓李嗣業出全款修建道觀,他有這個信心,不就是喜歡丹藥麼,貧道的丹藥煉出來都給你吃,等你吃上癮了,看你還出錢修不修

趙正一再次向李嗣業躬身揖手:「李將軍宅心仁厚,幫扶我道家宮觀在磧西發揚光大,實乃不可或缺的大功德。太上玄元皇帝在天之位必然蔭護將軍順風順水,官運亨通。」

「好了,」李嗣業站起來負手說道:「你在疏勒還沒有住宿的地方吧,現在已過一更,你就暫住在府中罷。」

「來人。」

早就站在堂外伺候的吳娘子進入叉手道:「阿郎,道長。」

「在府上給趙道長收拾一間房住下,再送些菜肴過去。」

「喏。」

趙正一再次拱手謝過李嗣業,轉身跟在吳娘子的身後走出去。

李嗣業望著他走下廊柱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暗中自言自語:「早說你是化學家不就行了,白費那麼多唾沫星子。」

李枚兒走近兄長的身後,抬手擦著鼻頭問:「阿兄該不會真的要給老道士修道觀吧,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銀錢。」

李嗣業心情大好,調侃地說道:「當然有很多錢,將來你若出嫁,嫁妝都能是一套宅子。」

「真討厭,怎麼提起這個,我要出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李枚兒跳著跑出去,在窗外不知和誰嬉笑著嘀咕了半天,才提著燈籠從書房前消失,薄紗罩著的燈火,透過鏤空門閃爍著最終消失。

李嗣業坐回到案幾前油燈下,心情頗不平靜,今天的日子很美好,竟然遇到了這樣一個道士。他提起筆準備再寫一些設想,但一個字都落不下去,只好揉揉發困的眼角起身,轉身來到榻前掀開衾被躺下。

第二日清晨,李嗣業帶著趙正一出了鎮守使府邸便分道揚鑣,趙道長自去尋找他的風水寶地謀建道觀,李嗣業則來到了與府上相隔不遠的疏勒都督府。

裴國良都督這位白臉高鼻梁的異域人士,正穿著缺胯袍在後院中騎著馬練習馬球,無奈都督府的後院太小,球總是被打出牆外去,勞頓得幾個小廝連番跑出去撿球。

波斯管家站在後院門口稟報道:「良主,新任鎮守使李將軍來訪。」

裴國良翻身下馬,將馬鞭遞還給他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稱呼某為阿郎。」

「是的,阿郎。」

「你應該喊喏。」

「喏。」

他穿過石砌門廊,來到了前院中,李嗣業正站在院子中欣賞都督府的建築,布局很有中式特點,但由于缺少材料,主屋屋頂采用的是寬大的木瓦,斗拱倒是有幾分精髓了。

裴都督拱手相迎:「李將軍,里面請。」

兩人進入堂中,正中端放著屏風,屏風前是白石磨制成的案幾。

「請入座。」

胡床有靠背,坐上去很是松軟,府中的婢女用象牙杯端來羊女乃茶,在李嗣業的面前繚繞起熱氣。

「李將軍前來造訪,可是有什麼要事」

李嗣業摩挲著象牙杯回道:「確實有事情,整個疏勒地區只有疏勒城中有一處給馬匹提供治療的站點,這當然遠遠不夠,至少演渡州和遍城州中也應該有。我還準備改變一下軍中後勤補給的方式,設立兩個專門制作干糧和腌肉的部門,向全軍中供應這類食品。所以特地來向都督知會,也要調用大量的錢財來進行籌建,不知疏勒軍今年的軍費是如何算,是否調撥了出來。」

裴都督一听這個就感到頭疼,連忙吩咐管家道︰「你去城中官倉府庫一趟,請管理賬冊的白主薄到府上來一趟,哦,讓他把賬冊一並帶過來。」

管家叉手稱喏離去,李嗣業與裴國良端坐在案前寒暄暢談,不大一會兒,白主薄來到兩人面前,叉手說道︰「李鎮使,裴都督,喚卑職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裴國良靠在胡床背上淡淡地說道:「都督府的帳冊都是你經營的,你給我們講一下疏勒鎮的財賦收入和府庫結余。」

「好的。」白主薄把帳薄打開仔細看了幾眼,才合上叉手說道︰「兩位將軍,疏勒鎮去年一年的租庸調收入是青稞一萬兩千斛,成羊五千三百頭。屯田收入三萬三千斛。草場收割干草六百八十萬斤,上交給都護府兩成,就只剩下三萬六千斛,成羊剩下四千兩百頭,草料無需上交。」

李嗣業心念一動,開口問道︰「六百萬斤草料能夠養活多少匹馬?」

白主薄叉手道︰「稟將軍,現在疏勒鎮有馬三千兩百匹,其中包括軍中將士的私馬,已經是草料能夠供應的極限,即使如此,我們每年還要撥出一萬斛青稞來充當馬匹精料。」

「草場草料的收成就只有這麼一點?」

「啟稟將軍,一來我疏勒鎮草場確實少,比不上龜茲有廣袤的南山南麓牧場,這二來是,只是本地人多數靠放牧為生,我唐軍軍馬也就近啃食,臨近秋冬時,疏勒鎮附近的草場已經被啃食干淨,遠離疏勒靠近山脈的草卻眼睜睜枯黃,所以收割儲存的草料便少了。」

李嗣業听明白了,這是沒有統籌規劃的結果。游牧民族放牧是要轉場的,一年轉場六七次,還要留下一塊打草冬季儲存。唐軍的固定駐守使得他們不能如游牧民族般合理使用草場資源,兩三塊草皮能來回啃幾次,連草根都啃沒了。

看來他眼下需要解決的不是馬匹缺少的事情,而是無法對草場進行合理優化使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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