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小人一時得志

燕小四也從河西行營節度使行轅處借機月兌身來找李嗣業,向他討求辦法,李嗣業讓岑參去外面把風,引眾人進入隔扇間中,盤膝在屏風前說道︰「我以為他們要溫水煮青蛙,慢慢地剝除你們在軍中的權力,但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生硬的手段。這是個好事情,能讓你們時刻保持警惕。」

他攤開雙手講述淺顯的道理︰「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燕小四,還有諸位,人生仕途本就如潮水時高時低,不要因為一時的時乖運蹇就就放棄希望有落潮的時候就有漲潮時,需要我們蟄伏的時候那就安靜下來,哪怕是伏低做小,哪怕是曲意奉承。連古人都在書上說,君子時詘則詘,時伸則伸也。千萬不要認為自己的脊梁夠硬,生存的學問和打仗的學問是一樣的,盡可能地保存自己,才有機會將來翻盤。」

眾人听罷,齊齊地跪在了李嗣業面前,段秀實嘆了一口氣說道︰「讓我們委屈求全,沒有問題,可是你身為太尉,此去長安定然要屈居于他人之下,身邊沒有自己人,定然會受到閹人的排擠暗算,讓我們如何能夠安心。」

李嗣業笑道︰「剛才的那些話,我白說了不是?只要肯忍耐,一切都不是事情。」

他又上前將臧希液扶起來說道:「臧希液與我一起去往長安,我們之間還有個依靠。你應當知道你被罷免掉官職,跟什麼回紇人發生沖突沒有關系,就算沒有回紇人,他們也會找別的借口拿掉你,因為河西軍是我們三鎮中實力最強的一支,他們勢必要把它握在手里才會罷休。」

他攙扶起燕小四,又握著他的手說道:「小四,臧希液一走,河西軍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想方設法保住飛虎騎和炮營麾下的那些將領和校尉,只要河西軍的中層不被換血,它就永遠還握在我們手中。「

燕小四聲音沙啞地低聲說道︰「主公請放心,李揆雖為節度使,卻依附李輔國等閹黨,從此軍中定然是那魚朝恩說了算,我與那魚朝恩搞好關系,定然不會有什麼差錯。」

段秀實和封常清也感慨地叉手道:「我等誓死效忠太尉。」

「好,好。」李嗣業搓著雙手,不知道此刻該如何平復心情。

……

李輔國到達洛陽的這幾日,馬不停蹄地前往各軍中進行官職封賞,對各軍的將領們大加提拔。值得提一句的是,他依照聖意對李嗣業的次子李崇豹再次進行了破格提拔,從押營官提升為了龜茲軍軍使,職官能夠提升這麼快在唐軍中是前所未有的,堪比坐火箭的速度。

這不過是皇帝操縱人心的一種手段,雖然說是冷落了老子,但是提拔了兒子,讓李嗣業的這一脈軍中將領找不到暗中抱怨的余地。

李輔國來洛陽的這幾日也賺足了聲望和權威,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後擁,不由得飄飄然起來,對中書令西京留守崔圓也開始呼來喝去。

魚朝恩作為他的跟班,自然是伺候在身邊兢兢業業,也頗得李輔國的歡心。

李輔國雙手負于身後站在萬象神宮明堂內,腳下的青色地磚蔓延至四方,巨大的紅色宮柱整齊排列。當見慣了這種氣象後,身上自然而然也會生出豪橫之氣。

他側過頭來睥睨著身後的魚朝恩問︰「听說你尚未發跡之時,曾經受過李嗣業的恩惠?」

魚朝恩慌忙惶恐地跪在了地上,連連叩頭道︰「干爹饒命,兒子不是要欺瞞于你,只是往事太過辛酸,我羞于向人提起。干爹你是知道我的,我對您對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就算李嗣業昔年對我有恩惠,也比不上干爹您對我的大恩大德。」

李輔國得意地嗯哼了一聲,笑道︰「起來吧,咱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他在輕松寫意地來回踱步,伸手撫模著陛階欄桿上的鎏金呵嘿笑道︰「你這麼說倒讓咱想起當年剛入宮的日子。我這人相貌長得丑,進宮之後不受人待見,光給那些宮女太監們刷馬桶就刷了一年,忍辱負重還毫無怨言,才能得到高力士稍稍提拔。後來皇帝要派宦官們服侍太子,但那時的太子位置不穩危在旦夕,沒有人願意去,才讓咱撿了這個狗屎運。他們竟然沒有想到太子終究有一天能成為皇帝。我在東宮中小心翼翼侍奉,得到了他的信任,總算熬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你和咱一樣都曾是苦命人,所以咱才覺得你可靠。」

魚朝恩站起來抹了抹眼淚,叉手感動道︰「多謝干爹能信任我。」

李輔國欣然笑道︰「做人自然不能忘恩負義,不然身邊的人都會看不起你,李嗣業當年施給你的恩惠,當然要還。干爹會給你找個機會,讓你把欠他的都還了,然後才能踏踏實實地替我做事。」

「干爹厚恩,朝恩必將肝腦涂地相報。」魚朝恩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臉上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

李輔國豪情滿萬丈地抬起頭來,呼吸了一口宮闕中散發出來的帝王之氣,低頭吊起三角眼冷聲說道︰「既然把河西軍的大權都掌握在了手里,你就給我好好管起得來,不听話的人該換的換,該殺的殺,出了什麼事干爹給你擔著。同時也要招攬幾個靠的住的人,讓他們服服帖帖地給我們賣命。」

「干爹你放心,下去之後我就找借口收拾幾個人,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瞧瞧。」

「好,好啊,河西軍之強悍,乃是天下精銳,特別是飛虎騎和炮營,如劍似盾。無論攻城還是破陣,四海之內全無敵手!」

魚朝恩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躬著身子站在李輔國的身後,眼底暗藏著一絲詭譎和得意。

……

河西節度使的行轅設在洛陽皇城原兵部府衙內,節度使李揆同時還兼任著洛陽色役使和租庸調大使,分管運河水道的糧食運輸。先前許遠張巡在睢陽鑿沉航船,斷掉了水道的通航,如今洛陽收復,叛軍也再無機會南下,重新梳通水道使漕運暢通便成為了李揆的工作重點。

他自然把河西節度使的權柄全部轉交給我宦官魚朝恩,這本來就是李輔國的安排,他當然不敢不答應。

魚朝恩端著一壺茶水端坐在了堂中,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去把節度副使燕小四給我叫過來。」

隨從領命而去。

片刻之後,燕小四進入堂中,雖然身上負著甲冑,但還是謙遜地躬身叉手道:「卑職燕小四參見魚公公。「

魚朝恩瞟起眼角笑問道︰「燕副使行這禮有點重了吧,咱家和你一樣,都是節度使麾下的屬員,當以同僚之禮相待,你身為軍中將領,怎麼連這點兒骨氣都沒有。」

燕小四上前把腰彎得更低了︰「卑職消息靈通,早已知曉李揆雖擔任節度使,但軍中實際上是您說了算,卑職自然是要緊跟著您的步伐,听從您的召喚。」

魚朝恩高抬起下巴,揮手重重地拍擊在身邊的案幾上,震得茶碗都叮當作響︰「既然知道本官執掌河西軍大權,為何遲遲不來見我!讓我在這里干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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