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十九,你這心思縝密的性格,果真是半點兒沒變呢來這兒之前,我還在想,你會不會還記恨著我提議將慶陽嫁去歇邏和親這件事十九,我」
「皇兄不必再提此事,皇姐能為大虞的江山社稷做出一份貢獻,想來她心下也是覺得開心的。」
還未等百里慶律說完,拾秋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且明顯是一副不想再提的樣子。
有些事,我不想提,你卻偏要提起
所以,也不要怪我,將有些恨,也重新記起了
當百里慶律听見拾秋說的那句,「皇姐能為大虞的江山社稷做出一份貢獻」之時,百里慶律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瞬間便蒙上了一層殺意。但很快,這層殺意便被他以一個低頭看路的動作,給輕易化去。
「老十九,我知曉你心下仍舊埋怨著我,我此次前來,也就是為了要同你冰釋前嫌的。」
「皇兄,我方才就說過,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皇姐都已經嫁過去了那麼多年,既是已成的事實,現下再來提起,沒有任何意義。再者,我與皇兄的關系,從來就沒有冰封過,又何來冰釋前嫌一說呢。」
「 那倒是我多慮了。」
「今日天色已然漸晚,我送皇兄回客棧吧。」
「如此,也好走吧。」
天邊逐漸西斜的一輪紅日,將兄弟兩的身影在回廊下拉得極長。可是,這樣一個盛夏無風,又悶熱的下午,卻並沒有讓眼前這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顯得溫和有情
反倒生出了些許山雨欲來的燥熱氣息。
入夜,閑來無聊的解蓮塵,洗漱一番之後,也不知道是擇床還是天氣悶熱的原因,竟是如何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索性,他覺也少,睡不睡都沒什麼區別。
此刻已然臨近午夜子時,解蓮塵在書院里兜兜轉轉,想找一個乘涼的地方落腳。遍尋無果後,他突然想起來那日他和八尾看見不知和拾秋,在一起說話的那個,位于書院後山腰上的觀景亭。
「嗯,那里定然是個乘涼的好去處。」
一個人自言自語一番後,解蓮塵便抬腳緩步朝著後山觀景亭走了上去。
現下的他,身著一襲松散的清涼睡袍,平日里總是工整束于頭頂的墨發,現下也打散開來,十分隨意的披在了身後,解蓮塵此時這副模樣,在那清淺的月光下瞧來,竟還有著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在里面。
正當他就要走近那觀景亭時,卻突然听得「 啷」一聲酒罐墜地的聲響,自那涼亭里傳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解蓮塵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
「喲?看來,長夜漫漫,不止貧道一人無心睡眠吶」
又是搖頭晃腦的一番自言自語過後,解蓮塵繼續抬腳朝前走去。
終于,入得觀景亭的台階,總算是出現在了眼前。
可還未走近,解蓮塵便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郁的酒香氣息。嘖,喝的還是好酒,這倒把他肚兒里的酒蟲給勾起來了。
隨著腳下步伐的逐漸臨近,解蓮塵也瞧見了那個憑欄斜倚著,平日里總是一派雅正端方的拾秋先生。
見著解蓮塵由遠及近的走到了自己跟前,然後伸手不請自來的抄起了地上六七個酒罐里,剩下的還未開封的三個酒罐里的其中一個。也不待拾秋開口招呼,解蓮塵便自行揭開了酒封,滿臉欣喜的提著酒罐仰脖就灌下了一大口。
「嘖!哈~~好酒!入口濃烈,回味甘醇,果真不負前段的那陣酒香!」
「道長道長來啦呵呵,真是失禮,叫道長瞧見我如今這副失態模樣。」
「誒~今朝有酒今朝醉,管旁人那麼多的目光作甚!人生如此短暫,應當為自己活一次!」
解蓮塵最後的這句話,仿佛是在說給自己听一般。
「是!沒錯。道長此言甚是正確!人生苦短,我們應當為自己活一次!可是可是,這好難啊真的好難好難啊!!」
听見解蓮塵的話,拾秋先是立馬端正了身形,十分贊同的附和著解蓮塵的話,但,下一秒,他卻像是被腦海里的那些不美好的記憶,給帶回了現實的沼澤當中一樣,十分痛苦的雙手掩面,整個人蜷縮到了一起。
如此這般的拾秋,是以前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
見他如此模樣,解蓮塵提溜著手中的酒罐,然後行至拾秋的身側,十分隨意的倚在觀景亭的美人靠上,那雙漆黑如深淵一般的眼眸,遠遠的望向了籠罩在夜色里,沉寂一片的臥龍村。
「嘩啷嘩啷」
酒罐里的液體,被解蓮塵晃悠著發出了聲響。
良久,他才輕嘆一口氣,幽幽的開口道。
「你知道,十八層地獄長什麼樣麼?十八層地獄里,什麼也沒有,而它的盡頭,就是人間。你瞧瞧,所有人,都是帶著啼哭而來,聞著親友的慟哭而去,來此,便是為了償還自己欠下的債。這話,好像不適合說給現在的你听,但,這世上,哪有活得輕松自在毫無羈絆,又心無旁騖的人呢?所以,既然這塵世待著叫人如此痛苦,我們便要學會,苦中作樂!苦中作樂你懂不懂,就好比現在,你在借酒消愁,這就是一種想讓自己忘記痛苦,尋求一時解月兌的方法啊。」
听完解蓮塵的話,拾秋漸漸抬起了那張喝得已經有些緋紅的臉,然後轉身有些呆呆愣愣的定楮瞧了解蓮塵許久。
這副呆萌的樣子,瞧著竟還有著幾分可愛在里面。
「道長啊嗝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究竟究竟是什麼神仙下凡啊?」
「呵呵,神仙!?怎麼你們都覺得做神仙很好呢?嗨,我哪是什麼神仙下凡呀,我與你一樣不過是不過是,想在這人間,償還一些自己想要還清的債罷了。」
「那,那道長欠下的,是什麼債呢?哦~難道是情債!?」
「哈哈,貧道倒想是跟誰欠下點兒情債呢,可惜啊,就是沒有那麼一個債主,肯借我這筆債呢!」
「 拾秋,真是羨慕道長的瀟灑不羈。我我心下,一直在壓抑著,壓抑著不讓自己去回想去回想,當他們將出嫁的頭一晚,割腕自殺未遂,又被人救活了過來的皇姐,強行塞進送去歇邏國的那頂喜轎時的情形。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去回想我每每閉上眼,都能看見,皇姐那張毫無血色,滿是絕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