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不勞煩大人了

陸蘅一時想不出,面色陰沉道︰「將軍臨出發前,沒說為什麼?」

「沒有。」那侍衛努力回想了片刻,這才道︰「不過將軍臨走前大概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同留守軍中的心月復說,若他此去有個萬一,無論日後陛下做了什麼,謝家軍務必歸順朝廷,保家衛國……當時將軍的心月復不明所以,還問將軍何必如此操勞,畢竟,皇家待謝家,這些年實在說不上多好。」

鞠躬盡瘁便夠了,何必死而後已。

陸蘅也覺得謝忱不像這麼好心的人,然而侍衛接下來說的話,卻令陸蘅渾身一震。

男人將印象中謝忱說的話完全的復述了一遍︰「夫人幼弟尚在京中,大楚百姓也在眼巴巴的盼著咱們回去,總不能辜負了他們。」-

陸蘅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兒,心頭仿佛被巨石牢牢壓住,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他拼死也要換得謝府以及大楚的安寧,可宋景遲和朝中那些鷹犬做了什麼?趁著他剛剛擊退敵軍調養生息之際,故技重施,下手除掉了他。

為的就是鞏固他們的王權和利益!

陸蘅沒再繼續同侍衛說下去,安撫了他幾句,讓他好好養傷後,便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幾日,陸蘅也未閑下來,打理好府中的一切,等謝忱過了頭七時,給他立了衣冠冢,風光厚葬後,陸蘅準備去看看一寶。

宋景遲如今只是將一寶關押了起來,陸蘅入宮求見時,宋景遲將她傳到了御書房。

這是陸蘅第一次直面這位年輕帝王,御書房內靜悄悄的,陸蘅神色淡然的跪在地上,膝蓋有些酸麻了,不遠處的宋景遲仍舊安靜的坐在桌前批閱著奏折,也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

她不知道是不是宋家人都有這種毛病,還是單純是做了皇帝的人喜歡無形中給人施加壓力,有話不先說,先消磨夠了人的心智,讓人惶恐不安後再開口。

可惜,陸蘅如今早就不怕這些了,宋景遲本身既沒有先帝身上的威壓,有沒有宋珧身上那種令人看不透的奸猾,擺出這副架勢來,倒有些東施效顰的意思了。

想到一寶和謝家,陸蘅忍下厭惡的心思,安靜的跪著。

一旁,宋景遲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看著眼前看起來低眉順眼的女人,淡淡道︰「起來吧,謝將軍的尸體下葬了?」

「是。」

宋景遲重重嘆了口氣︰「謝將軍忠肝義膽,不失謝老將軍風骨,戰死沙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謝夫人不必太過傷心,應該為這樣的夫君感到驕傲才是。」

陸蘅听的直想笑,人言否?

陸蘅也未同宋景遲廢話,直言道︰「臣婦幼弟如今身在何處?」

「朕迫于無奈,將他暫時關押在大內監牢,刑期三年,以平眾怒,朕早就听聞將軍夫人冰雪聰明,朕的為難之處,還望你能理解。」

「臣婦能否見幼弟一面?」

「朕感念謝愛卿功勞,不會虧待了謝小公子,謝夫人放心吧。」

陸蘅面色陰沉︰「臣婦只是想見一見幼弟,陛下都不肯恩準麼?」

「放肆!」開口的是宋景遲身邊的掌事太監李公公,李公公自幼年起便跟隨宋景遲左右,也算是這宮里的老人兒了,還從未見過誰敢在陛下面前如此不敬,更何況區區一介寡婦。

就算她是謝將軍的遺孀,如今謝將軍不在了,她這將軍夫人的名號也不過是區區虛名,莫說宋景遲,就連他身旁的李公公,面對陸蘅時態度都說不上恭敬。

宋景遲倒也未在意陸蘅的失禮,笑道︰「謝府出了這麼大的事,謝夫人難免心情不好,無妨……朕也不是不讓你見謝小公子,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謝小公子這段時日情緒激動,這兩日好不容易冷靜了些,若見到謝夫人,怕是又要想起傷心事。」

宋景遲說的冠冕堂皇,陸蘅心中冷笑了聲︰「敢問陛下,臣婦何時能見到幼弟?」

宋景遲見她窮追不舍,語氣略顯不耐道︰「謝夫人回去等著就是,朕還能不讓你見謝小公子不成?謝小公子如今雖然被關在牢里,可朕暫時又不會虧待了他去,謝夫人何必急于一時呢?」

陸蘅沒答話,心知宋景遲如今不敢對一寶做什麼,反之,還自作聰明的想利用一寶,成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寶心智雖比同齡人堅定,可畢竟年幼,三年的時光,足以改變許多事了……

顯然,眼下宋景遲是鐵了心不肯讓她見一寶了。

只宋景遲卻道,她早晚會見到一寶,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陸蘅也未強求,冷冷的看了宋景遲一眼,退了出去-

她此時絕不能如此輕易的坐以待斃,宋景遲方才那句話中的意思,明顯是她還能見到一寶,只是在這之前,宋景遲或許還需要在她身上得到什麼,或者是,想利用她做些什麼……

宋家人的卑劣是骨子里的,哪怕是宋景遲這種蠢貨,也妄想用那點淺薄的心思去成就一番事業。

陸蘅突然替謝忱和謝家不值,他們雖說是為了大楚和百姓奮勇殺地保家衛國,可說到底,無形中維護住的,還是他宋家的江山。

想起那個侍衛所說,陸蘅突然再想,不如就等著西洲的蠻子打進來好了,這些人都給謝忱去陪葬!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閃過一瞬,陸蘅便被理智拉了回來。

謝忱拼死護住的這一切,怎麼能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陸蘅回到府上時,下人道︰「夫人,舒大人來了。」

陸蘅一愣,隨後淡淡的嗯了聲。

陸蘅前腳剛進門,舒塵後腳便從廳堂內走了出來。

少年一襲水藍色公子袍,面如冠玉,他一出來,謝府空落落的院子都仿佛瞬間明媚了許多。

陸蘅身後跟著的幾個小丫鬟瞬間羞紅了臉,忍不住不時抬起頭來偷偷打量著舒塵。

「听說陛下罰了你五十大板,這還不到半個月,你怎麼下床了?」

「打的不重,加上這段時日在我身上用的藥都是最好的,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陸蘅看了眼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龐,沒答話,徑直進了堂屋。

舒塵笑著跟了進來︰「你進宮了?」

「嗯。」

「見到謝小公子了麼。」

「沒有。」

「……」

陸蘅如今同舒塵說起話來越來越少,能用一個字表達清楚地,絕對不會說兩個字,同昔日二人之間無話不說的樣子大相庭徑。

舒塵身後的貼身小廝見陸蘅對他們大人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有些看不下去了,準備說什麼,被舒塵一個冷眼看的脊背發寒,連忙閉了嘴,心下卻仍舊有些忿忿。

太醫可是特意囑咐過他們大人,傷好前別下床,可他們大人剛剛能下床便來了,還要看人家的冷臉。

這謝夫人說好听些是忠臣遺孀,說難听些,如今不就是個寡婦,謝將軍死了,謝府就倒了,而他們大人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什麼王公貴女不上趕著貼過來,這謝夫人未免有些,不識好歹了……

舒塵神色略微有些僵硬,隨後道︰「陛下如今有自己的思量,不過他如今絕對不會動謝小公子一根毫毛,你別著急……不過若是你著急見到小公子,我或許可以幫你。」

陸蘅一愣,轉過頭看向舒塵帶笑的面龐,良久,才道︰「就不勞煩大人了。」

舒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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