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一人

作者︰晴更不輟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李宓跳下台子,急切地奔向那條被自己命名為「添香」的赤練蛇妖獸。

在喂下一枚鵝蛋大小的黑色丸子後,「添香」漸漸有了些許生機,自袖口鑽上李宓香肩,隨後沉沉睡去。

然後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黃鳴,欲言又止,嘆了口氣後轉身離去,三步一回頭。

黃鳴坐起身來,向外門弟子借來清水、針線與金瘡藥,先是清洗炸的 黑的左臂及肩部傷口,再用線縫合雙手傷口。外門弟子為黃鳴涂藥並包扎後肩傷口時,黃鳴言謝一聲。

雙方對視。

是位心很細的女弟子,一身潔淨短袖上挽,披了一件灰布外袍在此包扎縫合傷者夠不到的傷口,已是第二日。

女子呵氣如蘭,黃鳴有些不好意思,扭過了臉去。

「我叫峮兒。」女子邊為黃鳴縫合傷口,邊用干淨棉紗輕輕蘸抹溢出血漬,「小女子來自山外,是尊師在外面收的不記名弟子,這幾日為了主持大比,帶我來山上長長見識,再教習一門小型陣法,如果弄疼哥哥,一定要與我言語。」

黃鳴抬頭看了眼台上的齊己,有些恍然,忙說了句「多謝師妹」。

「不敢以師妹自居,恩師說未打算將我引入太青,算不得太青之人,而且此次大比之後,我也會下山歷練,爭取早日憑自身機緣謀得一枚太青令,參加內門初試。」峮兒俏臉紅彤彤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黃鳴只得扭過頭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覺得若是和寒蕎師妹湊一塊,或許能成為好姐妹。

畢家兄弟身上均無帶傷,看都未看黃鳴一眼就離開了祖蔭,畢伯宮不擔心明天打誰,而是要擔心今晚師傅姜有的訓責。

畢竟上次挨訓,都已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

台上董江俊贊道︰「雖身懷眼竅,亦是一名好的修武苗子,打起來後勁不足,還是竅穴開得少了。」

「修武苗子?」齊己覺得董江俊對這位曾攀附過董錦的弟子評價過高了,隨口說道︰「四十年前放題的兆會也被人稱為修武苗子,修道、武道同修,現如今還不是一入天才後境界漲得飛快,武道境界停留在了開竅期?昨日里還听橘梔說宗師劉 收了個有望武道及練氣雙修的好苗子,可那有那麼好攀登巔峰的?」

董江俊扭過頭咕噥了一句,齊己便笑著看向擂台方向。

自家弟子今日大殺四方,也算血洗昨日和那年紀不小的畢伯宮一塊棄權那檔子事兒了。

黃鳴的棍棒被場記丟下台來,心湖響起牛永的聲音︰「比完我便去尋那卓拙,明天重注買你贏。」

黃鳴起身拾起棍棒,向場中霧里無聲抱拳,隨後朝著峮兒笑了笑,便蹣跚向祖山走去。

過了祖山門,黃鳴便放下偽裝,腳下不再蹣跚,徐步攀登。

許密現身,只是曉得黃鳴輸了,卻不知曉其中緣由,于情于理,今日很難出現能夠匹敵黃鳴的內門弟子了,就歸老兒那麼個摔打法,今天會有傷得了黃鳴之人?太青以術見長,能打的昨天幾乎都順利晉級了才是。

還未上山走幾步,二人便抬頭瞧見歸逢臻手握雲盤駐足身前,三人便一起去往鐘雀樓。黃鳴盤坐在地簡單敘述了一下場內情況後,許密听罷火冒三丈,歸逢臻下顎微垂低頭思量。

夜里。李宓所在的書籍處,蘇雨娘正在視察添香的傷勢情況,只見白日里凶猛異常的添香,當下溫順的像條小泥鰍。

李宓挽著妹妹李芯手腕,有些憂心忡忡。

她倒不是擔心添香的傷勢會加重,畢竟與妹妹那條濯青平日里廝殺較技,更重的傷也受過。

她擔心的是明日里妹妹的對手。

東劍閣五氣竅修士畢伯宮,記處蜃竅黃鳴。捉對廝殺,妹妹李芯都未必打得過,對上傷勢嚴重的黃鳴還好說,怕就怕對上畢伯宮,大霧褪去的環境下,妹妹幾乎是毫無勝算。即便那鋒芒無匹的銀鞘劍,裹了一層層蜜蠟。

李芯倒是個沒心沒肺的,腦子里裝不下東西,自打姐姐歸來,便已是罵了那個炸傷添香的黃鳴足足兩個時辰了。

李宓嘆了口氣,比起添香,那位明知一打三還要為之的黃師弟,應該傷的更重才是。

松開握著李芯的手後,她緩緩走出月台,圓月當空,李宓望向祖山更高出的記處。

翌日,黃鳴雙手纏好棉布,依舊提了那桿棍棒,與記處的其余弟子一起用罷早飯後,便向薛頤打了招呼獨自去往祖蔭。薛頤執意一同前往,還是被黃鳴勸阻了,可下山後未曾想到的是,在祖蔭處的人流當中,竟是歸逢臻負手其中,腰板挺直,高出尋常男子整整兩頭,灰白頭發隨便扎了個發髻,顯得尤為扎眼。

今日眾人來此的多是內外門弟子,對眼前這位不著太青服飾的襤褸老者,多是敬而遠之,識得的,避的更遠,認識又沒躲過的,便只能硬著頭皮輕聲喚一聲︰「歸門主。」

誰也不理的歸逢臻看到黃鳴緩緩走來後,給了個眼神。

黃鳴湊上前去,微微抬頭,歸逢臻輕聲低語︰「我會來此,不是為你是為答應奎登台的那件事。至于你昨晚的那件事,我已有主意,所以今早找齊己提了一嘴,他那邊已經點了頭,而且和我聊了好多昨日里你未曾說得出口的。你好好表現便是。」

見歸逢臻不再與自己言語,也未將新的麻繩交付于自己,黃鳴便向歸逢臻抱拳,大步走入人流之中。

莫不是大師傅已與齊門主說好,今天給自己安排了個好對付的外門弟子?

祖蔭已映入眼簾,只不過與前兩日不同的是,八座擂台均已嵌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中間本用作陣樞的那塊空地,說是空地,山石、土丘,不知名高大林木一應俱全,在祖蔭大陣的作用下,拔高了起碼一丈以上,黃鳴從遠處看去,此擂台相較前兩日擂台,大了丈余,這造景的前輩,倒是個妙人。

甚至還有個小水塘,里面篆養了些許魚蝦。

今日觀禮台上只有齊己一人而已。而台下早已人滿為患。

比試的少,看熱鬧的多。也有幾位餃脈期、溶血境摻雜其中,比如正在坐莊的卓拙,搖著蒲扇敞著懷,手里攥著半根黃瓜,正在大聲嚷嚷。身邊狗腿也多,大都是一手靈珠一手紙,嘴里還含著一支蘸了墨的禿筆,其中就有豬頭般的崔有生,既然今日得閑給卓拙當個幫閑,看來昨日大比應該是拿下了。

也有些各山頭的仙子們,周圍都圍滿各山頭的年輕小伙,一副這是我師妹你們瞅啥的樣子,每次有人往前擠一下,便有前面的人罵娘,那些販賣冰鎮梅子及各種吃食的販子,早已爬上為數不多的幾棵樹上,做起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生意。

黃鳴哭笑不得,這比當初走溪林去往食肉林擂台,陣勢大太多了,更沒想到太青竟有這麼多人。

擂台之上,同時站有兩名場記,一男一女,女子正是書籍掌籍蘇雨娘,男子更是熟人,農家將李吉格。

昔年的金童玉女,如今也鶴發不童顏了。

齊己起身,輕推身旁蠟丸,口中說道︰「今日是準大比第三日,比試弟子上台。」

下方弟子紛紛上台,離得遠的,就上的慢了很多,好在齊己不急,在看到台下沒了動靜後,蠟丸輕輕拋向了眾人。

黃鳴輕跳一下便接住了一枚,叩開一看,是四十九號。

蘇雨娘處,負責登記奇數號牌,李吉格負責偶數。

所以對陣之人是誰,還不好說。

黃鳴下台後佔據了個前排位置,只是靠的太前反而看不真切,黃鳴便有意識的後退了幾十步,直到有人喚他名字,才停下了腳步。

是第一日與之對敵的隋宜。

今日隋宜並無背劍,發髻也特意散開,鬢角深處結了繩結,靛藍色寬衣,雪白大袖外套有內門統一服飾,配以高大身軀及硬朗外表,有那麼些許的寫意風流,身旁兩名女子,一內一外,都是東劍閣弟子,外門弟子是東劍閣三江城一個分支的習教,模樣來看像是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實則已有模樣兩倍的年歲了,另外一名杵著木劍的內門女子,柳眉細眼,眼中蓄水般看著隋宜,是如假包換的豆蔻年華。

黃鳴抱拳,「見過隋師兄。」

隋宜湊過身去,輕語道︰「昨日听畢二哥說了,姜師伯更是重則畢大哥,今日過後,罰在水崖面壁三年。」

黃鳴搖了搖頭,並未言語,看向當先步入擂台的二人。

著外門青衫的漢子三粗五大,包有一副黑色頭巾,使一對短戟,著內門服飾男子身材矮小,上台時有些踉蹌,似是有傷在身,台上二人站定,李吉格宣布比賽正式開始後,大漢沖鋒,一戟砸向矮子面門。

矮子也並不示弱,竟是想要迎接大漢這一擊,不知是矮子托大還是左臂傷重,竟是僅憑單手就接住了這自上而下的仗勢劈擊。

只是矮子接的並不輕松,須臾間便單膝跪地,甚至觀眾們的好字剛剛出口,就有噓聲響起。

尤其是卓拙那處東南角,嗓門更是大到沒了邊,什麼粗鄙的言語都罵出了口。

「吳光棍!給老子起來,老子押了你個龜孫四顆靈珠,你要是去了外門,老子就把你的老婆本全給你摳出來!」

「四麇哥,別停手啊,再補上一戟,對就是戳他那里,哎喲,這吳光棍下手真陰,小心自個卵蛋!」

吳光棍那只下垂的手臂果然是裝的,趁著這位綽號叫四麇的漢子掄起第二戟的空檔,一招極為陰損的老翁逾牆掏在了那漢子的關鍵的部位上,漢子肝膽欲裂,趁著還有點氣力將那手中短戟丟擲出去,被那吳光棍輕松躲過。

四麇倒地不起。

蘇玉娘啐了口吐沫,看著那三角眼的吳光棍,宣布了比賽結果。

吳光棍抱拳下台,噓聲四起。

卓拙哈哈大笑,開始撥弄靈珠,將第一場的押注趕緊結了。這里面有個大注,是五十位外門弟子能如大鯉般跳過龍門晉升的能有幾位,越是接近比賽結果的,拿到的越多,每屆能超過十人的,都算是大年份了。那些輸了賽事的外門弟子還好,大不了繼續隱忍幾年,再次歷經外門大考後爬上來挑戰內門弟子,而那些內門淪為外門的弟子,尤其是年紀大了的,基本就會一蹶不振,不如就借機離開祖山,尋個外放差事,此生就不回太青,術甲一方,倒也快活。

只不過一會就听到卓拙的叫罵︰「吉格師兄,你不能讓第二場打的久點?這會第一場的賬目還未結清!」

原來第二場比第一場還快,在一場內打內的較量當中,一名渾身帶傷的女子武者還未等近身,便被另一位六陣山的弟子纏繞至地下三尺有余,失去了一戰之力,主動認輸了。

蘇雨娘一直把卓拙當自家人看,便沒有喊人上台,大比就這樣停滯了一炷香的時間,無人敢說什麼。

畢竟作為東道主的齊己都斜坐在台上,把玩一件浮塵柄端,笑意濃郁。

比試繼續。

今日不同往日,在雙方都能看清對方的情況下,經常兩到三次交鋒便能分出勝負,一旦理不清楚賠率,卓拙便向台上李吉格猛使眼色,後者無奈,便以清理擂台為由,停滯片刻。

喊道三十九號和四十號時,一位高挑縴細的女子單手跨上擂台,引得在場好幾個溶血境為之側目。

歸逢臻、牛永、卓拙和四里海的白首錦,四位溶血境宗師,共看柳魚趣。

今日除了不讓擅自下祖山的許密及依舊留守在內澤的希肖、聶挽擎,太青溶血境的宗師,來齊了。

卓拙沉聲告知身旁心月復道︰「曲竹峰的那位女修戚燦,勝率極低,這把猛押那位柳姑娘,穩賺不賠。」

眾人心下疑惑,這見都沒見過的小姑娘,如何能斗得過昨日里在六陣山齊己大弟子姜淼手下走了一盞茶的戚燦?可既然是小師叔如此說了,那自然有小師叔的道理,在別人紛紛押雙的情況下,猶豫著把重注壓在柳魚趣的單上。

甚至還有個哆哆嗦嗦下注被卓拙打了手背的家伙,心里咕噥不已。

正是此次未能入圍外門前五十還落下一身傷的戴績。

戚燦瞥了眼赤手空拳的柳魚趣,抿了抿嘴,听說此女在外門考核拔得頭籌,可那有如何?

見柳魚趣上台後尤有興致大量周圍景致,不曾有先手意向,戚燦卻早已在腳下埋下符。

那就引你過來好了。

正待戚燦有所動靜時,柳魚趣瞥了眼戚燦腳底,淺淺一笑。

踢踏之下,地下似裂開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紋路,使得戚燦那本就埋得不算深的兩張泥潭符顯而易見。

戚燦惱羞成怒,手持兩柄袖箭般的中階符器直向這賊精的小姑娘攻去,柳魚趣神情一肅,不再負手。而是張開雙臂後撤一步,擺出了一副極有意境的拳架,腰肢彎曲,左手貼地,右手緊握向後高過頭頂,右腳腳尖繃直。

在戚燦奔跑途中,柳魚趣似乎改變了主意,右手變掌,再次後撤一步,只不過右腳一直繃緊未動。

身子緊貼地面。

歸逢臻眯了眯眼,不再看向柳魚趣,抬頭看向蔚藍天空。

「轟!」

炸雷一般的聲響過後,柳魚趣拔地而起,騰空足有五丈,空中墜下更是迅捷,右腳腳尖開路,隱有呼嘯之聲。

戚燦瞳孔收縮急急後撤,兩柄袖箭舉過頭頂,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門第一人投擲而去。

如一場老鷹撲食,只是柳魚趣下墜時並未張開雙臂,而是雙拳緊握抱向頭顱,提高下墜速度。

紅藍兩柄袖箭扎入柳魚趣雙臂,只當被扎了兩針,完全沒有影響到她的下墜速度,戚燦胸口一悶,瞬間想到了一個「死」字。

李吉格趕在蘇雨娘前閃到戚燦身後將其拽出了八尺有余的距離。

「轟」地一聲,大地上烙下一副方圓一丈有余的蛛網,裂紋蔓延的紋路讓戚燦的膽子徹底被嚇破,柳魚趣單膝跪地,瓖入磚石地下三尺,右腳腳下不斷有濃煙躥出。

「三十九號勝。」蘇雨娘吃驚不已,在公布結果後看向歸逢臻方向。

不只是她,其余在場的幾位武道宗師和見過歸逢臻出招的餃脈期修士,同望歸逢臻。

是近百年未曾現世的稗官決。

歸逢臻不再看向天空,轉身離去。

柳魚趣拔下兩枚袖箭丟棄與地上,轉身離去。

白首錦及牛永,也轉身離去,只不過牛永在離去前,去往卓拙處押了一手黃鳴,兩枚靈幣。

卓拙豎起大拇指,示意牛老哥真是好眼光。

白首錦早已過百,卻駐顏如三十余歲女子模樣,此下心情大好,向祖山喊道︰「歸大哥的足竅嫌棄終于洗月兌了,可以讓歸大哥下山了吧?」

心湖傳來了洪海的聲音,「歸老弟的嫌疑早已洗月兌,只是一直自困祖山而已。錦兒,今日一舉,只是祖山方面的公開表示,一旦這個絕無足竅的少女用得出稗官決,東域歸逢臻,以後出入太青皆自由。」

「謝過師尊!」白首錦沒有傳音,向祖山抱拳後,走出人群為其閃出的一條路。

身後跟著同樣神情激動的牛永。

這位被歸逢臻領上太青,登山順遂的同鄉後輩,即便同樣邁入溶血境,見了歸逢臻也一直以晚輩自居,就和洪海一直與歸逢臻同輩相交一個道理。

敬重歸逢臻這位太青溶血境武道第一人的拳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