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雙刃劍

仙壽宮的宮人尋來了鳳鸞宮,在與青竹一番交頭接耳後,見她堆著滿臉笑意對太後說道︰「太後,榮貴人給您抬了一酒缸的可樂來,如今正在仙壽宮候著您呢~」

「是嗎?」太後笑道︰「這孩子有心,除夕夜宴哀家隨口提了一句,她倒還當真了。」

此刻,太後攥著皇後的手也沒有剛才那麼緊了。

皇後的目光一直凝在她的唇角上。

同樣是笑,她對著自己露出的笑容,總顯得有些疏離,有些虛假。而提及沈辭憂時,這樣發自肺腑的笑容仿佛對方是她的親女兒一般親切。

太後和青竹嘀咕了兩句,而後松開了皇後的手,道︰「哀家還有點事,你自己好好兒想想,若是還有什麼不痛快的,便來哀家宮中坐坐。」

這樣的關心,在皇後看來滿是敷衍諷刺。

她笑著點了點頭,甚至還來不及回上一句話,太後就已經離座起身,‘健步如飛’的朝殿外走去。

「臣妾,恭送太後。」

一路送太後離宮,皇後就這樣望著自己姑母的背影,直到透過宮門口已經瞭望不到人影的時候,她還在痴然注目著。

還是香菱為她添了件披風才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來,「皇後娘娘,別站在風口上了,仔細著涼。」

皇後攏緊披風,得香菱攙扶回身向殿內行去,「過了除夕就是早春,春寒料峭,日子可不比冬日好過。前陣子禧貴妃主理六宮事宜的時候,御寒一事可曾照顧過冷宮里那位?」

「娘娘是說寧嬪?」香菱搖搖頭,「她母家倒了,皇上都不惜的搭理她,禧貴妃無寶不落,哪里會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冷宮那地界本來就陰森得要命,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熬過這個冬日,人還活著沒有。」

皇後緩聲道︰「等下得空,你去看看她。避著些人,別讓人知道了。」

香菱很少過問皇後的旨意,只知照著吩咐將事情做好。

晚些時候她給皇後回了話,「娘娘,人還活著。倒難為她了,在那樣的地方還能將自己活得體面。身上的衣裳雖然破舊,但清理的很干淨,人也是從頭到尾的清爽。臉上的傷幾乎好全了,還是從前那個美人胚子。不過就是人更干瘦了些。」

皇後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般,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她到底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無論處境有多糟糕,也不會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太差。」

她緩一緩,問道︰「本宮記得昔日她滿門處斬的時候,有個幼弟因為才三歲,皇上動了惻隱之心,將他送去了安陽公府上養著?」

「是呢,不過奴婢听宮人說閑話,好像那孩子體弱,沒兩個月就歿了。」

「哦?這樣啊」皇後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她趙家豈不是就只剩下了她一人還苟活于世?嘖嘖,說來榮貴人也是‘害人不淺’。她自己假孕就算了,還把自己‘小產’一事賴在寧嬪頭上去。北運司自己做錯了事本來死他一個就成,若非因著那件事,皇上怎麼可能對趙家趕盡殺絕,下了滿門抄斬的旨意?嘶也不知道她在冷宮里知不知道榮貴人‘懷孕小產又不孕又是處子’這樣精彩的消息?」

香菱旋即明白了皇後的意思,陰鷙一笑道︰「她知不知道,何時知道,還不是全憑皇後娘娘的心意?」

皇後喟嘆一聲,「她也是可憐,自己死了全家還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想來她也是同本宮一並入宮的,怎麼說也有情分在。你將這事兒的始末跟她說清楚吧,再給她帶去些元寶冥餉,她在冷宮什麼都沒有,想祭奠家人也沒法子。」

香菱則奉承道︰「娘娘心善,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

協理六宮是所有後妃都夢寐以求的權力,但沈辭憂才得了兩日就已經煩了。

不管不知道,一管才知道這後宮的屁事還真多。

一會兒這個常在扯了那個答應的頭花,一會兒這個宮的例銀比那個宮多發了幾兩,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事事都跟奏折一樣呈來了永安宮,需得沈辭憂過目。

這日李墨白來陪她用午膳的時候就听她一直在抱怨,「要不皇上還是收回成命吧,我沒本事,管不來。」

理六宮事原本沒有這樣繁瑣,听沈辭憂念道了幾句,李墨白就猜出來了是有人在故意為難她,想要她知難而退。

于是他要來了各宮所呈事項,一一指導沈辭憂如何決斷。

「這個,康常在與霍答應廝打在一塊兒,各個罰俸三個月。」

「那個,樂游宮比春福宮多發了三兩銀子,各宮例銀發放按理只有各宮自己知道,樂游宮顯然是暗自窺探。罰俸合宮上下三個月,日後也就听不見她們抱怨。」

「還有這個。」李墨白挑出了一卷丟在一旁,無語道︰「她宮里鬧了老鼠這樣的破事也要讓你來決斷?那你就回她,為何旁人宮中不鬧偏她宮中鬧?八成是不注意自身衛生才招惹來了不干淨的東西。同樣罰俸三個月,並讓她自己將宮里清理干淨。」

「哪有皇上這樣的?逢人就罰俸三個月,敷衍了事的也太明顯了些。」

「對啊,朕本來就是在敷衍了事。」李墨白伸手用食指指背在沈辭憂小巧的鼻尖兒上刮了刮,「笨蛋,你看不出她們是刻意刁難你嗎?你不一回治了她們的毛病,朕瞅著只怕過兩日牲棚的雞難產了她們都要叫你去幫著接生。」

沈辭憂不情願道︰「可是皇上,我還是不想管這些事。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怕麻煩,突然手中得了實權,往後連個懶覺都睡不了不說,還得被後妃集體妒忌,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我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她們都一個個的趨之若鶩。」

李墨白絲毫不搭理她的申訴,反倒言辭果決道︰「朕的皇命如何能朝令夕改?聖旨已下,你接旨就是了。」

沈辭憂只當是李墨白又在故意刁難他,心里默默又Diss了他好久。

她當然不明白協理六宮之權意味著什麼。

畢竟她前半生的權力巔峰,不過是初中的時候當過一學期的代班長而已。

而李墨白之所以要執意將這權力給她,並非是要讓她管好六宮。

最直接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日後對沈辭憂的寵愛只會越來越甚,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寵愛會帶給沈辭憂什麼樣的困擾。

他的愛是把雙刃劍,讓她成為眾人艷羨對象的同時,也讓她成為了眾人妒恨的源頭。

只有她手中握有實權,才能在自己無暇顧及她的時候保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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